刘春妮自个觉得自个很精明,咋也没想到这么一步步掉进儿子的圈套,从现在到以后,不能在孟丽面前直腰杆。
目送张文海坐着小汽车离开,感受到村里人热切的眼神,心里别提多得意。
哼,瞧吧瞧吧,瞧把她们羡慕的。
等她刘春妮戴上金戒指,她们就等着使劲瞧吧。
四个大儿子站在路口跟人寒暄,刘春妮心急火燎的回家杀鸡。
她是个文盲,不认识字也不认识钟,一会问一遍:“老大媳妇,几点了?”
程颖她们哪个离墙上的钟近,哪个老老实实回答。
每次刘春妮听了都叹气。
唉,时间咋过这么慢!
她恨不得一眨眼就到明天,老五回来接她买金戒指。
这辈子除了儿子们考大学盼录取通知书,就属现在最着急,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最后竟然看谁都不顺眼!
“珊珊你个死妮子跑啥跑,看见我就跑啥意思?死妮子怕我呢?我是山猫化的会吃你?过来过来你给我过来!”
她不说还好,一说珊珊跑的更快,眼瞅着奶奶来抓她,吓的尖叫:“妈妈,呜呜呜……”
慌不择路地珊珊一屁股摔倒地上,跟在她后面的跑的夏夏跟可欣像串糖葫芦一样,一倒一串。
“哇哇哇哇……”
“呜呜呜呜……”
仨孩子哭的此起彼伏。
刘春妮眨眼追到她们旁边,看见雪地上哭一团的丫头片子,一点心疼没有,全是心烦。
没出息的丫头片子,看我咋收拾你们!
她随便抓一个,啪啪啪对着屁股连拍三个大巴掌,根本没看清楚打的是谁。
直到江米冲出来,一把将孩子夺走,抱着孩子比孩子哭的还大声。
刘春妮这才知道她打的是老二家的夏夏。
程颖和刘雨紧跟着跑来,将珊珊和可欣抱在怀里,俩人没哭出声,抱着自己孩子默默流眼泪。
仨妯娌心里一个比一个恨,恨不得立刻!马上!赶紧!收拾了东西走,再也不回这个家。
不就没有儿子吗!
不就生的都是闺女吗?
她们母女就是罪人该死了吗?
四兄弟在公路旁边的路口站着跟人聊天,听到院子里隐隐的哭声,心里一咯噔。
大老爷们儿这会要是一口气往家里冲,指定后面跟一排看热闹的,平白给人看笑话。
老大故作镇定的说:“一定是家里的孩子不听话,叔伯兄弟们,你们聊着,我回家看看。”
他前脚一走,三个弟弟陆续打招呼,一个个全回家了。
一水的兄弟吃商品粮,又明摆着不想让人跟,大家也不想得罪他们,一个个笑的心照不宣。
有没忍住的说:“啥孩子不懂事,她们家几个丫头城里长大,跟咱农村孩子不一样。”
“孙女不懂事,儿媳妇也不懂事?还有大人哭呢!”
“还用说,哈哈,铁定是富喜媳妇收拾儿媳妇!”
“走走走,咱们去看看。”
爷们不好去看,媳妇们禁不住诱惑,一个个的结伴往张富喜和刘春妮家走,围在院子外边看,甚至还有几个跟在老大他们后面差点进了院子。
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隔着篱笆院子喊:“文江她娘,你家咋啦?”
说完笑哈哈,周围还有跟着笑的,闹哄哄的一片。
老大他们几个头大,都是闲的,吃饱了没事干,东家长西家短的,不看热闹就觉得自个吃亏。
就是因为知道,就是因为从小在这个环境中长大,以前家里穷的时候没少给人笑话,说多难听的都有,有时候刘春妮心里怄的睡不着觉,兄弟几个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所以就算刘春妮作,就算刘春妮闹,甚至重男轻女逼着儿媳生孙子,几个儿子都不怪她。
要是他们跟娘一样受委屈,说不定比娘脾气还不好。
更何况,娘以前吃了那么多的苦,供他们念书他们才有今天,外面的人他们管不动,家里不能给娘受气。
尽管心疼老婆孩子,没帮她们一句。
老大装作没看到,岔开话题指挥自己媳妇:“程颖,赶紧带孩子进去做饭,一会到饭点了。”
程颖没人的时候都不敢抬杠,这时候外面都是乡亲,更不敢开口,直接抱着孩子进灶屋。
江米哭的最厉害,她孩子挨打了啊!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凭啥啊,她明明听到婆婆骂珊珊不懂事,凭啥打的是她的夏夏啊!
是不是就是看她好欺负,就是看她没娘家帮衬?她的夏夏好可怜啊!
老二直接拽着她,把她也拽进了灶屋:“好了好了,谁家孩子不挨打,小孩子不懂事打几下就懂事了,我小时候也该打,现在还不是好好的,棒棍底下出孝子,没事没事,难道你小时候没挨打?”
江米恨恨的瞪他一眼,碍着大嫂程颖在屋里,不敢说婆婆要打珊珊结果打了夏夏的事。
程颖心虚呐,她刚才也听到外头动静,一开始还以为自个闺女挨打,吓得魂飞魄散跑出去一看,婆婆手里拎着正在打的居然是夏夏,她也心疼夏夏,但不得不说,她心里松一口气,自己孩子没挨打。
她从兜里掏出五毛钱给夏夏:“夏夏不哭啊,大娘给你买糖吃,就你有,姐姐和妹妹都没有。”
珊珊本来不哭了,一听这个又开始哭。
“凭啥我没有?”她家的钱,凭啥不给她,只给夏夏。
被刘雨带进来的可欣也哭,她进来晚了没听到自己没啥,反正姐姐有她没有就不行,她得哭!
夏夏占了便宜,想到糖不哭了,捏着五毛钱流着眼泪鼻涕笑。
老二赶紧从兜里掏钱,给珊珊掏五毛,可欣五毛,,又给被老四带进来的陆慧怀里的娃娃掏,一个不少。
小孩子很好哄,一人五毛钱,再加上爸爸一句不准哭了,一个个哼哼哧哧小声抽着,都安静了,妈妈们开始做饭。
张富喜在外面训刘春妮:“不好好做饭闹啥闹,赶紧地!鸡弄好了没?饿着老五媳妇看老五回来怎么说你!”
这下换成刘春妮哭了:“这能怨我吗?你问问老大他们咋管的老婆孩子,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儿子拉扯大,供养他们上大学,现在嫌弃我了啊!我一个农村老太太没本事,儿媳妇嫌弃我,孙女嫌弃我,怨我怨我,都怨我,啥事都怨我,都是我没本事,啊啊啊……”
她这一哭,几个儿子在灶屋待不住,马上出来赔不是。
“娘,儿子扶你起来,儿子做错了。”
“娘,你是我的亲娘,我嫌弃自个也不能嫌弃你。”
“娘你起来,不然我给你跪下赔不是。”
刘春妮就是不想让人看轻她,要是让外面的媳妇婆子看到她在家里好欺负,那些媳妇婆子不得欺负死她,现在儿子给她撑腰,让她脸上有光,顺着台阶下,不能真让儿子给她跪下。
作势站起来,摸了摸冰凉的屁股,下次再哭要坐堂屋哭,可不能坐雪地里哭,太凉了!
她怒气冲冲地冲到篱笆门口:“去去去去,都回家去,该干啥干啥,我看你们吃多了撑的!自己屋里的屎没扫干净还想看我家笑话,我家可没笑话给你们看!”
“哈哈哈,咋不是笑话?”
“文江她娘,下次打孩子还喊我们来看啊!”
大家嘻嘻哈哈一哄而散,张富喜气的脸绿。
“大过年的不好好过年,非要整事给人看笑话,我看你们才是吃饱了撑的!”
他平时不骂别人,只骂刘春妮,其他人都是刘春妮去骂,难得他发一次脾气,全家没一个敢说话。
程颖四个妯娌,珊珊三个孩子,就连陆慧怀里嗦着大拇指的奶娃娃,有一个算一个,安安静静的像摁了暂停键一样。
张文江作为老大,开口:“都做饭吧。”
“啊!”
刘春妮大叫一声,一说做饭她想来了,差点忘了老五媳妇。
老五让她在家看着,不要吵他媳妇睡觉,应该没吵吧?
她跑到屋里一看,老五媳妇呼呼大睡。
唉,这个孟丽猪投胎吗?这都不醒?
可真是好命!
唉!懒人有懒福,孟丽就是不操心的命啊!
她家老五这么好,就这还想跟老五离婚,不好好过日子,啥人呢这是!
话到嘴边想骂两句,直接把孟丽骂醒,就跟骂前头几个儿媳妇一样。
但张文海的话在她耳边响起。
算了!
看在金戒指……哦,不对,看在老五的份上,算了。
算了归算了,到底心里不大舒服,小声嘀咕句:“睡睡睡,就知道睡!”
孟丽早就醒了,外面这么大一出戏,没被吵醒才怪。
她本来睡的好好的,被一嗓子喊醒,心里噗通噗通直跳。
她没注意听,打定决心不去多管闲事,努力平复被吓到的小心肝,捂着肚子继续酝酿睡意。
天大地大,对先兆流产的她来说,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
没理会外面的动静,反正也是司空见惯。
将将要睡着的时候,听见刘春妮的脚步声,刘春妮抱怨的声音虽然小,孟丽可不惯她这毛病!
今天她要是忍了,后面蹬鼻子上脸骂她不下蛋的鸡,甚至不分场合辱骂她,让张文海跟她离婚的事,刘春妮一个一个都能做的出来。
孟丽掀开被子,坐起来:“婆婆,你刚才说什么?”
刘春妮给吓了一跳:“说……说……我说啥了我?”
“公公,我婆婆说我睡睡睡就知道睡,请问在这个家里睡觉有罪?我是不是不能躺着了?”
她不光不叫娘,竟然连爹都不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