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生

孟丽在张文海的哭声中闭上眼睛,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到有人轻轻拍打她的肩膀。

“喂,醒醒啊!到站啦,该下车咯!”

这句话,还有这种语气,都非常耳熟,很多年以前乘坐大巴车时,售票员就是这样提醒乘客下车。

孟丽感觉自己的眼皮非常沉重,双侧太阳穴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飞舞,意识有些空灵,一会是病床外恶毒的咒骂声,一会又是闹哄哄的汽车喇叭声。

她用尽全身力气撑开双眼,发现自己正靠在座位上,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果不其然,叫醒她的正是售票员。

而与她一同被唤醒的,还有坐在旁边同样一脸茫然和惊愕的张文海。

车内空荡荡的,其他乘客早已下车离去,只剩司机、售票员,还有他们俩。

孟丽和张文海对视一眼,在售票员的催促下,紧握着双手,他们俩头晕目眩、恍恍惚惚地下了车。

“喂!你们俩睡糊涂了?行李不要啦?”

售票员拎着两个人的行李,飞跑下来交到张文海手中。

“谢谢!”这两个字从张文海嘴里脱口而出,然而售票员听不到了,她飞快的踏进车里,司机一踩油门往车站里面开去,他们交班去了!

张文海一手行李,一手紧紧攥着孟丽。当两人的目光触碰到周围的环境时,他们仿佛处在一个非常不真实的场景中。

眼前的一切都让人感到似梦非梦。

低矮的房屋、老式的穿着、处处透着朴素的和等待发展气息的大街小巷,还有那些样式老旧的大巴车,正排着队依次进站出站。

顺着汽车站的大门往上看,一块醒目的招牌上写着“章县汽车站”五个大字。

孟丽的瞳孔猛地收缩,脑海中闪过一个惊人的念头。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里是九十年代的章县!

就在这时,一旁的张文海突然将行李丢在脚边,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孟丽,声音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老婆,这难道就是你平时看的那些小说里的情节吗?我们......我们是不是重生了?”

他的话语印证着孟丽的猜测,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心中涌起一阵无法言喻的激动。这个曾经只存在于虚构故事中的情节,如今却真实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她重生了!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张文海也重生了!

孟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她感受着张文海温暖的拥抱,死前的疑问一瞬间有了答案。

孟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她感受着张文海温暖的拥抱,死前的疑问一瞬间有了答案。

她没有做错什么!

义无反顾的离开原生家庭没有错。

嫁给张文海没有错。

有错的是别人,她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惩罚这个爱他的男人?

孟丽突然笑了,正想跟张文海说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抓小偷,抓小偷啊!”

一个身影从她们身边飞快跑去,等行李重新递到张文海的手里时,两个人才意识到被偷的是他们的行李。

“谢谢!”张文海道谢。

孟丽也跟着说了一声谢谢,她死的时候人们习惯用电子支付,一个手机走遍天下,早已没了小偷的生存空间,没想到重生的开端竟然是被偷!

“哎!我说你们两个可得小心点,马上要过年了,小偷等着吃饭呢,汽车站和火车站小偷多的很!你俩感情也太好了!”

对了,孟丽有些不好意思,九十年代的小县城,在大街上拥抱也是个西洋景,她瞪了张文海一眼:“都怪你!”

张文海老实认错:“对对对,都怪我,都怪我!”

“你们俩感情真好,这是要回来结婚吗?”热心人再次问。

孟丽这回看清了他的长相:“程兵?”

程兵吓了一跳,认真的看了一眼孟丽,努力回忆也没回忆起来,不妨碍他高兴,笑呵呵地问:“你认识我?我们是亲戚?”

小县城人家关系复杂,七大姑八大姨的到处都是亲戚。

孟丽不认识现在的程兵,但她认识以后的程兵啊,这是她的助手,她最好的商业伙伴,从创业到上市,对她从没二心。

至于是不是亲戚,非往上靠也能靠上:“你叫程兵吗?我是你姐啊!你姥姥家是不是有个近门的亲戚叫拴住?拴住他娘是我表姑奶奶。”

这关系远的,可真是一表三千里!

孟丽连自己娘家都断了亲,更何况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姑奶奶的婆家的近门的外孙子。

可当初!在孟丽走投无路,差点活不下去的时候,就是凭着一点点的关系,程兵真的帮了她很多,借钱给她,还辞了自己的工作跟在她后面帮她创业。

这一声姐一叫就是十多年!

张文海也认出了程兵:“程兵啊,我是你姐夫。”

程兵虽然闹不明白眼前的姐和姐夫是从哪冒出来的,但是亲戚们都是这样的,一攀关系越来越近,都是一家人,他热情的招呼:“姐,姐夫,你们来家吃饭啊,走走走,都去我们家。”

“不了,我们俩先回家,过年有空来找你。”

“那你们可要真来啊,我家在……”

张文海握着他的手:“大兄弟,我知道,蚊香街第一个小胡同第三户吗?”

连他家在哪都知道,那这亲戚没跑了!

程兵热情接过张文海的行李:“姐夫,姐,你们家在哪,要不我送你们?”

张文海和孟丽确实不解地怎么走了,不是他俩记性不好,主要变化太大了,大到认不出,不知道在哪坐公交车。

程兵一路带他们坐上回张村的汽车,“姐,你们空了来我家吃饭啊!”

他都想好了,要是姐和姐夫不来,他就拎着东西去姐的婆家走亲戚,姐在章县没熟人,他这个兄弟可不得给姐长长脸,不能让姐被人小瞧。

目送孟丽和张文海坐上的汽车发车,他风风火火回家,往他妈屋里搜罗。

程妈妈不解的问:“你在干啥呢?没事拿你爸单位里发的东西干什么?”

他拎了罐头、果子。还有两瓶酒放在自己屋的床底下,后面跟着他妈神神秘秘地问:“兵子,你跟妈说实话,是不是有对象了?”

“不是,就我一个姐,就嫁在咱们章县,我姐可有本事了!是当年的高考状元,我姐夫也是高考状元,妈你可得准备点好吃的留着,要是我姐来走亲戚你可待好好招呼,要是她不来,我就去他家走亲戚。”

程母答应的很快:“咱家还有这么有出息的亲戚?那我再去买条鱼,先腌着。”她以为是丈夫那边的亲戚。

孟丽不知道她这一表三千里的亲戚这么早开始准备招待她,她跟张文海在车上已经问明白了,这是1996年的年底,是他们结婚第一年,第一次回张文海家里过年。

孟丽慈爱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宝贝,这一次,妈妈一定不会多管闲事,妈妈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张文海这次学聪明了,知道防着小偷,站在孟丽的对面,行李被他两只脚紧紧地夹着,只要有人来拽他第一时间能发现,至于孟丽手里,什么也没拿,她就这么干坐着,张文海还要心疼她坐公交车委屈呢。

“有没有不舒服?你要是想吐咱们现在就下车?”

孟丽摆摆手,没说话,她本来不想吐的,就是晕,晕车,车里的油味重,坐在位子上又挤又吵,好多年没这样坐车,她有点不适应。

张文海提议:“我们下去打车吧?”俩人现在虽然穷,打车的钱还是出的起。

孟丽摇头:“算了,懒得等,你看看是不是快到了?”

张文海仔细分别路两边的建筑还有树,发现还真是!

“再过两个村就到了!”

等下车的时候后面还跟着一个同村的人,“是文海吗?这是你媳妇啊,长的可真俊!”

他悄悄戳了一下张文海,小声提醒道:“你哥你嫂子都回家了,你们娘啥没准备,冷锅冷灶还给你嫂子气受,说啥她们都是不下蛋的母鸡!你跟你媳妇小心一点。”

“哥,谢谢你提醒我。”

“客气啥,那我先回家了,你们小心点。”

上辈子也有人提醒过他们,但是张文海心疼爹娘,没敢反驳,至于孟丽,她以为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嫂子们能忍,她也能忍。

两个人都没把这个提醒当回事。

现在重来一次,不说如临大敌,张文海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以后他爹娘撒泼犯浑的本事比现在还大,那时候都拿他没办法,何况是现在。

他看着孟丽因为晕车泛白的小脸,连双唇都没有多少血色,不由心疼,毫不犹豫的指使道:“快,老婆,你趴我背上,我背你回去,一会你别说话,我来说。”

孟丽当然愿意,有个对她百依百顺不离不弃的老公,没工作怕什么?没钱怕什么?极品婆婆怕什么!

她趴在张文海背上,什么都不管了,都交给张文海。

张文海将一个行李包挂在脖子上,另一个挂在手脖子上,弯下腰背着孟丽,踩着地上的积雪往自己家走。

走到拐角开始喊:“娘,娘你在家吗?快点出来啊,出大事了!娘你快出来!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