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威胁”当朝一等一的重臣顾首辅。
顾峤垂眸,目光落到了那一双纤巧的赤足上,世间女子无论出嫁与否,在成年的陌生男子面前袒露双足都是一种极为失礼甚至……放、荡的行为。
而她,显然毫不在意,悠哉悠哉地晃着脚还觉得颇为好玩。
发现了他的注目后,圆润可爱的脚趾头不仅没有往后缩,而且动来动去,似是有意让他看的更清楚些。
裴惊鹊有什么可觉得羞耻的呢?她私以为脚和手都是一样的,不需要藏着掖着,要知道到了盛夏的时候为了抵御炎热,她大部分都是光着脚的。
再者,她的脚多好看啊,脚踝优美细长,肌肤柔美细腻,形似玉笋。
她笑靥如花,有心炫耀一番,双脚翘的很高。
“退出去,今日之事我不同你计较。”然而,顾峤灰眸没有变化,语气也很平和,只将她当作了不知事在胡闹的小姑娘。
也就是如此,他的身上才多了一分耐心,否则,此时此刻,不管裴惊鹊是何身份,他都会毫不留情地命人将她拖下去。
闻言,裴惊鹊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她不过就是想与顾世叔一同回京城,路上有个照应罢了,心思纯粹又简单,顾世叔却拒绝地过于干脆。
没有办法,她只能厚着脸皮让人松口了。
女子装作没听到的模样,重新躺了回去,顺带着就连双眸都闭上了,大有一种不让她同路就“同房”的架势。
裴惊鹊笃定顾首辅爱护声名,然后又不会让人对她一个刚与夫君和离的凄惨女子动手,躺的那叫一个心安理得理直气壮。
顾峤的眸光冷了下来,已过而立之年的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无规无矩的女子,然而所有的情绪波动都只是短短的一瞬就消失了,他再度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神色。
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岁月留给他的,便是轻易不再为外物所动。
裴惊鹊这点小把戏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淡淡地出声唤了人,让他们重新安排一间房舍。
当匡梁敏锐地发觉房间里面不对劲时,榻上的女子眼皮动了动不再装睡,淡定自若地起身,笑着道了一句世叔。
“今夜惊鹊和世叔一起相谈甚欢,倒是误了时辰打扰了世叔休息,床榻上的被褥又给世叔您弄乱了,惊鹊心中愧疚难名。”她看着颇为懊恼,想了想决定明日一早服侍在世叔身旁赔罪,目光真诚,“世叔可一定要等着我。”
话罢,她眉眼飞起,没事人一样朝着顾峤行礼告退,临走前对着匡梁友好地笑了一下呢。
匡梁的整个人都难以置信地僵住了,裴氏女竟然大摇大摆地从五爷的房中出来,而且她口中的那些暧昧的话容不得他不多想……
最最可怕的是,五爷没有出声反驳,仅仅是抬了抬眼皮!
这,这……他早说裴氏女不是个善茬,听说她年幼入宫陪裴皇后的时候就连颇得圣宠的赵王殿下都敢打。
匡梁失神的时候,顾峤又撤下了更换房舍的命令,驿站的房舍本就不多。
“派个人进来,将床褥收拾干净。”
随意瞥了一眼,他又开口吩咐。
顾峤喜洁,被裴惊鹊弄的一塌糊涂的床榻他自然不会再睡上去。
然而听在匡梁的耳中,话中的含义就完全变了个样。
他心神大震,恍惚应了一声是,之后就更不可思议地看到了自家五爷手中拿起一件女子样式的斗篷。
***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裴惊鹊立刻垮下了一张小脸,眼中漾着的笑意也消失了。
她抬头,看到的是侍女们欲言又止的神色。
裴惊鹊一头顺滑的乌发有些凌乱,脸颊微红,唇瓣处布着淡淡的痕迹,不仅出门披着的斗篷不见踪影,衣襟也不大整齐……妩媚动人的模样可不像是出去透了透气。
“娘子,您这是怎么了?”青萍胆子大,听着她的长吁短叹声,主动问出了口。
而翡香神色严肃,直接就问是否有人敢对娘子不敬。
裴惊鹊对着两个贴身的心腹摆摆手,回答的很诚实,不是有人对她不敬而是她明明白白地对一位长辈不敬,“好在世叔宽宏大量原谅了我的过错,明日一早你们定要在天亮之前就唤醒我,我得去和世叔赔罪。”
既然顾世叔拒绝照应她,她只好死皮赖脸地跟紧了他的车队。
“娘子的世叔?”两位侍女都愣住了,临伯早就弄清楚了驿站里面只有驿长和一些驿卒住,没听说有别的……莫非娘子是说那支商队的人?
“嘘。”裴惊鹊神秘一笑,冲着她们举起了一根手指头让她们噤声。
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反而不妙,这个道理她很早之前就明白了。
“都怪我生了一副玲珑剔透的心肝……表兄……想不管也不行……同行…同房……床…”然而侍女不再出声了,她自己又嘟囔个不停,到最后笑起来花枝乱颤。
褪去衣裙,女子浸泡在了雾气弥漫的热水中,一张绝色的容颜若隐若现。
“也不知道年纪大了还当不当用。”她随意捻了一片花瓣放在唇中,眼眸若有所思。
因为驿站里面住了贵人,次日天蒙蒙亮的时候驿长就起身了,连带着数名驿卒也不得歇,预备着为贵人忙前忙后。
但他们愕然地发现贵人小女君起身比他们还要早,人就嫩生生地站在后院的花草中,梳着典雅高贵的凌云髻,衣袂飘飘,远远望去仿若天上的神女下凡。
她手中举着一只玲珑玉瓶,纤纤细指不停地点过一些花瓣,目光专注,似乎在收集露水。
“果然不愧是公府养出来的女君。”驿长稍微有些见识,猜测贵人女君收集露水是为了泡茶,不让人上前打扰。
赔罪就要有赔罪的样子,裴惊鹊若肯用心思,没有人会对她产生不满。
她采好一瓶清晨的露水,笑意吟吟地端着一壶上好的云顶茶以及若干点心,真正的如同一名小辈一般出现了昨日走错的房舍之外。
匡梁看到她还有她端着的茶壶呼吸一顿,心道这裴氏女时辰掐的真准,五爷刚要用早膳。
“世叔昨夜用了跑马汤,看来十分满意,我便又拿些牡丹花饼,想必也会合世叔的胃口。”她冲着匡梁还有周围的亲卫点点头,神态自然地走了进去。
匡梁本来还想拦一下,一想到昨夜看到的听到的那些,他变成了僵直的死人脸。
然而到了顾峤的面前,裴惊鹊又换了一种模样说辞。
“多谢世叔昨夜的教导,惊鹊今日穿戴地很整齐,为表感谢,我特意为世叔您泡了一壶云顶茶。用最清新的晨露泡的呢。”她眼巴巴地将茶水和花饼都奉上,抿了抿唇语气有些可怜,“世叔,昨夜我那件斗篷落这里了,可不可以让我找一找?”
顾峤的灰眸定定地看着她,指了指窗边的方向,那里赫然放着一件女子样式的斗篷。
“呀,原来真是落在世叔这里了。”女子媚眼一勾,开开心心地将斗篷系在了自己身上。
“出去。”等到她拿到了斗篷,男人立刻又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神色冷淡。
似乎他直到现在才开口便是因为那件斗篷的缘故。
但裴惊鹊恍若未闻,她无惧首辅的威势径直坐了下来,好奇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清粥,竟是准备要和顾峤一起用膳。
她娇气爱享受,清粥这类的早膳是碰也不碰的,只食花饼和乳糕,饮的是冬日存下的梅花露。
咬一口牡丹花做的糕饼,她惬意地弯起眼睛,还不忘为敬重的顾世叔倒一杯云顶茶。
“世叔,你快尝一尝啊,糕饼又甜又香,茶水清新,闻着也好舒服。”
她眼眸璀璨,充满了期待,脸上的笑意真挚又纯净。
顾峤面无表情地看她“表演”,灰色的眼眸无风无浪。
但那杯云顶茶他不紧不慢接了过去,道了一声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