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及时刹住车,从大白身上下来后慢悠悠走到玉竹身边,稚嫩的嗓音中带着一丝威严,“容喜是我的人,除了我谁也不能骂他。”
跟在胤祚身后的容喜头埋的更低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主子虽小,却懂得护着他们这些奴才。
被几个小宫女扶起来的玉竹,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她是德妃身边的一等宫女,就算是西侧殿的戴佳氏见了她也得笑脸相迎,六阿哥是主子她不敢多言,容喜个太监算什么东西。
还有那只鹅!玉竹望着大白的目光都快喷出火来了,这是六阿哥的爱宠,打不得更杀不得,得找个法子也送走,否则永和宫就无安宁之日。
胤祚可不知道玉竹在想些什么,迈着小脚丫就跑进了内室,身后的大白则回到了树下继续吃它的美食。
乌雅氏怀这一胎有些惧热,还没进到酷暑,正殿里已经用起冰了,玉斐正站在乌雅氏身后给她轻扇着扇子散热,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未起身,胤祚是她的宝贝儿子,在自家宫里闹腾一下也无伤大雅。
“额娘,我要吃冰酥酪!”胤祚甫一进来就嚷嚷着。
胤祚说的冰酥酪跟后世的冰淇淋很相似,大热天的吃碗这个很是凉爽,奈何乌雅氏规定了每十日他才能吃上一碗,入夏到现在他不过吃了一碗。
“刚惹了事,还想着吃冰酥酪?”乌雅氏对正殿门口发生的事一清二楚,虽也知道是玉竹这丫头口无遮拦了些,却也没想到自家儿子会直接动手。
胤祚歪着脑袋,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边掰着手指一边念叨:“我今天背了文章,还给妹妹读了书,才出去玩了一会,没惹事。”
乌雅氏看着白白糯糯的小团子,便是有气也消散了不少,虽是她身边的大宫女也不过是个宫女罢了,二则,玉竹近来是有些猖狂了,脾气越来越大。
“冰酥酪没有,只有酸梅汤。”
乌雅氏点了点他的额头,入夏后她就严格控制小儿子的吃冰次数,皆因刚入夏胤祚就闹着吃了碗冰酥酪,受了凉很是喝了几天药。
胤祚也不挑,端起宫女递上来的酸梅汤咕嘟咕嘟就喝了个干净,潇洒的一抹嘴,继续对乌雅氏说:“额娘,我带大白去御花园下水。”
“离水远些,别让奴才们走远了。”乌雅氏不甚担心,自入夏以来,胤祚隔几日就带着大白去御花园游水,倒也没出过什么事。
胤祚带着人离开了,乌雅氏才让玉竹上了碗冰酥酪,她极怕热,因这天气好几日都没吃辛辣,连吃些冰饮都要避着胤祚,生怕他闹着也要吃。
“主子,玉竹愈发不成样子了,是奴才没管好,主子罚奴才吧!”其他宫女太监离开后,程嬷嬷噗通一声跪下。
乌雅氏摇了摇头,手轻轻搭在程嬷嬷的肩上,她一向挺喜欢玉竹爽利的性子,只是自从她再有孕后,玉竹变得有些飘,仗着自己是永和宫管事宫女的身份,时常呵斥其他小宫女小太监。
“这也怪不得嬷嬷,玉斐三番四次提醒玉竹,都没能让她改过来,反而愈发放肆,如今敢教训六阿哥身边的人了,嬷嬷带回去好好调教一番,若她这性子真的改不过来…唉,那便算了。”
程嬷嬷得了准令,躬身退了出去直奔后厢房,玉斐玉竹两个大宫女住的是稍大的一间厢房,玉斐在正殿忙活,玉竹被胤祚作弄了一番,此时正趴在枕头上默默流泪。
“如今什么时辰了,你不去当差,躲在房间里作甚?”
程嬷嬷的声音吓的玉竹连忙擦干眼泪,半掩着面就要往外去,程嬷嬷把人拦下,声音带着一丝犀利,“去外面跪下。”
“程嬷嬷这是何意?”玉竹眼底闪现一层惊慌失措。
程嬷嬷冷哼,“玉竹姑娘刚做的事就忘了,容喜是不如姑娘身份高,可那也是六阿哥身边的人,你逞什么能去教训他,还不去跪下!”
此时厢房外的小宫女小太监都被镇住了,默默地缩在角落不敢出声,玉竹磨蹭了一会,还是乖乖跪下了,程嬷嬷是永和宫掌事嬷嬷,即便是没有乌雅氏的授意,也是可以惩戒宫里的宫女太监。
程嬷嬷又说:“姑娘还是好好想想自己什么身份,给六阿哥没脸,等于打了主子的脸,姑娘不会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玉竹这才慌乱地摆手,打死她也不敢有这种想法,不过是瞧着乌雅氏有了两个儿子,都颇受圣宠,如今又有了孩子,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的心也跟着飘了。
程嬷嬷指了个小太监去小厨房拿了个盛满清水大碗,然后放在了玉竹头顶,“主子还是念着你的,若是改好了还能去伺候,今儿就罚你跪上两个时辰,这碗里的水姑娘可记得不要撒出来,否则还得继续跪着。”
玉竹尽量挺直腰杆,不敢晃动一下,眼角的泪珠滴落,她后悔没听玉斐的话了,只想着六阿哥还小,自己自然得多帮着六阿哥管着那些奴才。
这会过了响午,太阳也落了些,没了正午那么晒,胤祚就带着大白穿过长长的宫墙,身后还跟着容喜何柱和玳瑁三人。
大白噗通一声入了水,慢悠悠地在湖面上划水,不时的低头追逐水里的小鱼,胤祚则坐在岸上的凉亭里,双手撑着肉肉的下巴,望着湖面上一望无际的荷叶。
微风拂过,湖面上泛起涟漪,一丛丛碧绿的荷叶里开着粉红色的莲花,胤祚眼尖地瞅到了一个莲蓬。
“何柱,去找条船来。”
何柱哪不明白自家主子打的什么主意,这事他可不敢办,那湖底不知送了多少人的命,自家主子年纪小,万不敢去上面玩,只好苦哈哈地看向玳瑁。
“阿哥爷,若是让娘娘知道了,您下次的冰酥酪怕是又吃不成了,您想吃莲蓬,奴才喊人去摘。”玳瑁轻声劝诫。
一听吃不到冰酥酪,胤祚也安分了,安安静静地看着大白划水,直到大白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胤祚起先还稳稳坐着,等了约摸一刻钟都没见着大白的影子,他有些坐不住了,御花园的人工湖很大,几乎占去了御花园的一半,若是被个不认识的奴才捉了去,炖成了鹅肉,胤祚怕得伤心死。
胤祚跳下凉亭的台阶,奔着大白消失的方向跑去,玳瑁几人连忙跟上。
另一边,承乾宫内,挺着大肚子的佟佳氏扶着绘春的手在园子里散步,已经怀孕八个月的佟佳氏看着却只胖了肚子,身子依旧纤细。
东侧殿传来稚嫩的读书声,佟佳氏慢悠悠走到门口,瞧见胤禛正捧着一本书读,身后站了个嬷嬷打扇。
胤禛的小书房是佟佳氏亲手布置的,虽然不大却也摆了不少书,佟佳氏自幼读书识字,自然明白读书的辛苦,只是瞧着胤禛额头上细细的汗珠,还是忍不住心疼了,对胤禛说:“这几日天热,午间少读些书,让嬷嬷伺候着你午睡会。”
胤禛先是行礼请安,才开口说:“额娘,这是二哥给儿子布置的功课,儿子还未背熟,还想再读上一会。”
佟佳氏无奈,儿子这般上进她也不好阻止,让人往书房放了一小盆冰,又让上了绿豆汤。
吩咐完,佟佳氏扶着绘春的手慢悠悠逛着院子,紧跟在二人身后的小宫女说了一句。
“奴才听说御花园的莲花都开了,过些日子就有新鲜莲子吃了。”
小宫女的话引起了佟佳氏的兴趣,自打怀孕后,她就甚少去御花园,一晃竟然到了莲花开的季节。
“今儿天也不热,咱去御花园赏花吧!”佟佳氏兴致来了旁人也拦不住,绘春立马安排了轿辇,随行宫人,身边除了贴身伺候的宫女,抬轿辇的太监,端着茶水糕点的,都要跟着去。
到了御花园,佟佳氏由绘春扶着下了轿辇,寻了个靠近湖边的凉亭,摆上茶水糕点,虽是夏日,湖边的风还是带着凉意,绘春又让人在凉亭四周挂上月色的细纱帷幔。
“去叫人折几个莲花来。”佟佳氏温声吩咐。
不一时,两个太监划着小船朝荷叶深处去了,佟佳氏也坐不住了,扶着绘春的手在湖边散步。
“四阿哥爱吃莲子,奴才吩咐他们也摘些新鲜的,带回去给四阿哥熬莲子羹。”说话的是内务府前段时间新送来的宫女,由嬷嬷调教了段时间,送到了佟佳氏身边当了个二等宫女。
佟佳氏满意地点头,夸了句,“你到是个细心的。”
知夏圆圆的鹅蛋脸上泛着激动,她进了承乾宫小半年了,皇贵妃对她们这些新来的一向不冷不热的,能得一句夸奖已是不易。
“主子小心脚下。”知夏的态度更加恭敬。
“嘎嘎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凄惨叫声,吓得绘春几人忙将佟佳氏围在中间。
声音转瞬即逝,御花园不仅后宫妃嫔爱来,康熙也时不时来逛一圈,为了主子们的安全,御花园从来没养过什么活物,除了湖里的鱼。
“绘春带人去看看,这听着像是六阿哥养的那只鹅,莫教人伤了它。”佟佳氏虽不常出来,也从胤禛口中知晓胤祚养了只大白鹅,甚是宝贝,德妃几次想送走都没成。
绘春带了几个太监顺着声音寻了去,剩下知夏和两个太监守在佟佳氏身边。
“主子,奴才扶您去歇歇,绘春姐姐估摸着还有一会。”
佟佳氏脸上略带疲倦之色,半个身子依在知夏身上,由知夏扶着,慢慢往凉亭里走,刚踏上台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快拦住它!”
佟佳氏回头看去,视线里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大鹅,正挥舞着翅膀朝她们袭来,惊呼声是太监发出来的,他们一边喊一边张开双臂试图拦住大鹅。
知夏满眼惊慌,明眼人都能瞧出大鹅是直接冲着她们来的,自家主子如今身怀八甲,稍有不慎就是一尸两命,若真出了什么事,今日伺候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快拦住那个畜生!”知夏一边指挥着两个太监,一边护着佟佳氏躲进了凉亭,“主子莫怕,那畜生闯不进来。”
知夏的话刚落,大鹅扑腾着翅膀从两个太监头顶飞过,直直落在凉亭外,朝着凉亭里的主仆二人去了。
佟佳氏拽着知夏的胳膊,神色略带不安,她自怀孕后便养的十分细致,生怕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没了,眼看着就要生产了,今日却遇到了这事。
她来不及多想,那只大白鹅已经仰起脖子,张开嘴露出一个个锋利的锯齿,朝着知夏啄去。
大鹅的战斗力十分惊人,能被农户人家养来看家护院,知夏这种养在深宫的宫女,自然不是它的对手。
知夏尖叫起来,双手毫无章法地拍打大鹅,她身后的佟佳氏显然被吓了一跳,整个人紧贴着圆柱,下一秒,佟佳氏只觉得双腿之间忽的涌出一股热流。
“知夏,我…肚子疼!”佟佳氏捂着肚子,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脸色苍白的可怕。
知夏脸色煞白,那只大鹅死死揪住了她的胳膊,可是知夏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只觉得天要塌下来了,拼了命的喊。
“来人,快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