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的私人豪宅位于东京顶级权贵居住的云海。说是云海并不是真指居于云端之上,而是因为这里地势很高,从这里抬眸向远望去,甚至能俯瞰小半个东京,真正的居高临下,抵临云端,所以才称之为云海。
要想居住在这个地方不仅要有富可敌国的财力,还必须拥有一定的权势。能在寸土寸金的繁华东京享用这份尊崇之地的只有寥寥一小部分权贵,这是真正的帝王级享受!
千眷看着周围的秀丽风景,感受这份宁静清幽,不由舒缓了呼吸。闭上双眼,内心感叹迹部果然很会享受,看到眼前这一切多少也能理解他那副天上天下唯吾独尊的帝王脾气是怎么养出来的了。
行走在她身旁的忍足轻抬手臂看了眼腕表,上面的时间距离刚才早已超过半小时,过了迹部的限定,但他并没有出声催促千眷加快脚步,只是不动声色地放缓步子,配合着她的步伐在迹部家前园慢慢走着。
两鬓斑白,姿势着装一丝不苟的老管家立于别墅正门,向着缓缓走来的千眷和忍足行了个完美的躬身礼,“两位请随我来,少爷在书房等你们。”
跟着老管家缓步前行,一路感受到的除了尊贵奢华,就是华丽张扬,宅邸内的每一处装饰,每一个细节无不彰显出主人的高尚品味以及高傲性格。
“叩叩叩。”三声清脆的敲门声让迹部的视线从书桌上移开,淡淡看向门口,“进来。”
毫无意外地看到走进书房的千眷和紧随其后的忍足,目光在那缠着绷带的右手上停留了片刻后,上移到某人的脸上。
不复先前的极端剧烈,此刻的她很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过分,犹如波澜不起的一潭死水。在她身上,迹部感觉不到曾经见面时的那份优雅温和,从容自信,更是少了某种灼热闪耀的强烈意念。
千眷看向不远处的迹部平淡开口,“你找我有什么事?”
“先坐吧。”迹部眉峰微挑,略有不悦地看着那个直接杵在门口,似乎连多一秒都懒得停留的身影,没有直接回答。
抱着尽快了事的心态,千眷合作地走进书房,随意在待客用的古典布艺沙发上坐了下来,忍足也随着坐在旁边的另一张沙发上。
看着入座的两人,侍立于门口的管家礼貌询问,“请问这位小姐您是需要红茶还是咖啡,或者是其他什么饮品?”
“给我杯汀布拉。”其实比起咖啡千眷更喜欢宁人心肺的红茶,之所以近几个月来都在喝咖啡,主要还是为了提神,而不是因为她喜欢喝。
得到千眷的注问,管家目光转向忍足,“侑士少爷还是喝努沃勒埃利耶吗?”
忍足半倚在沙发上,懒懒开口,“嗯,努沃就好。”
红茶不一会就送到,千眷端过茶盘浅浅抿了一口,口感爽口柔和,带着淡淡的花香,汀布拉一如既往的宁人心肺。
不得不说,迹部的管家红茶泡得不错,虽说汀布拉较其他红茶而言涩味要少许多,口感也较为柔和,可手艺的不同还是能泡出不同效果。比如她手中的这杯红茶,茶中的那份苦涩几乎完全被隐藏在清甜的花香之下,泡茶功夫实属上品,千眷随意在心里给这杯红茶打着分。
就在这片茶香四溢的安静宁和中,迹部忽然开口,“你制订的那份菜单本大爷已经看过了。”
千眷一愣,略微抬头,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然后?”
“很不错。”迹部唇角微扬,毫不吝啬地给予夸奖。
千眷心中划过一丝苦涩与无奈,毕竟是自己费劲心力完成的,若说到价值,恐怕没人比她更清楚,可是再好又能如何?已经派不上任何用场。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千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落寞。
迹部眸光锋凝,语调郑重,直接切入主题,“本大爷想请你出任冰帝网球社的经理,负责正选的训练指导以及战术拟定。”
千眷端着茶盘的手猛地一颤,杯中色泽鲜红的茶水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起来,波光浮动,犹如那浮沉不定,飘渺难以捉摸的命运一般。
太嘲讽了,真是太嘲讽了!错局何至于错到如此!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她情愿自己刚才没听到那些话!
若是在半个月前,她会由衷为迹部这句话而感到开心和放松,毕竟任务终于有了起色,进入了正题,只要肯给她机会,她就必定会用尽心力。
可如今!这句话就像是狠狠扎在她绝望之上的一柄利剑!锋锐冰冷!再一次撕扯搅动着她那颗被绝望啃噬得残破不堪的心!
不知道的时候她还可以安慰自己,催眠自己,将这份绝望当做命运的冷酷。
可现在!她却无法将自己的视线偏离半分!不可能再自欺欺人,她必须迎面承受来自命运的浓浓嘲讽以及那片森森恶意!
迹部能感觉到千眷原本平静的气息,随着他那句话乍然冰冷絮乱起来,幽静的眸底不由闪过一抹深凝。
这难道不是她的意愿?她上次的意思很明确,她想涉足冰帝网球社,担负正选队员的训练计划。他刚才那句话分明已经实现了她的意愿,可她为什么还会有这种表现?这不是高兴,而更像是崩溃!
原本优雅半倚在沙发上静静听着两人谈话的侑士此时亦是直起身子看向千眷,狭长魅惑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暗紫色的漂亮双眸中幽光闪烁,明灭不定。
许久,千眷缓缓开口,声音中有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多谢你的好意,我曾经是想插手冰帝网球社,不过现在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迹部眉峰高高挑起,眸光摄人,语调微抬,“没必要,啊嗯?”
“虽然这么说有点戳你们痛脚的嫌疑,但冰帝输掉了今天的比赛,止步于全国大赛,我已经没有必要再参与进现在的冰帝了。”完全无视迹部身上散发出摄入威压,千眷的语气依旧平缓。
“哈哈……”听完千眷的话迹部陡然笑了起来,眼前这家伙说话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甚至比起奉行‘败者淘汰’制度的冰帝还要严苛几分,她的话还真是戳到他的痛脚了。
之前他还觉得她的目标可能是正选中的某个人,所以才执念颇深,不遗余力地想要参与进来,如今看来他的猜测错得厉害。
她的目标是冰帝的全国优胜,可是冰帝的优胜于她又有什么关系?而且在面对冰帝关东大赛失利这件事上,她的反应也太过激了。输的分明是他们,为什么她表现得比他们还无法接受,那种态度近乎于绝望。
迹部眸中微光闪烁,略微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冰帝的全国大赛优胜?”
“抱歉,这个我不能说。”淡淡地扫了迹部一眼,她又低下头盯着杯中圈圈旋转的茶水。
当初讲解规则的时候它就说得很清楚,不得使用任何手段向外人透露游戏的事情。比如提及任务的存在,神的存在,游戏的存在,诸如此类的种种都是违反规则的。如若敢泄露,系统将会彻彻底底毫不留情地执行铁血手段,抹杀玩家的存在,消除这个世界所有人与她相关的记忆,如此一来,自然也不存在泄密一说。
当然,从先前她和那个银发少女可以随意地聊任务相关的话题来看,这种保密规则对于玩家之间是例外的。
想来也是,毕竟两人都携带监督辅助程序,同样是这个游戏的知情者,参与者,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可保密的?
迹部略微思索,眸光微凝,尖锐地掐中她话中的某个用词,“是不能说,而不是不想说对吗,嗯?”
千眷表情凝顿了一瞬,下一秒她点了点头,“对,只是不能说。”
“好吧,既然不能说,本大爷也不会逼你,这样吧,本大爷批准你用写的,这样就没问题了吧,啊嗯?”
“噗嗤。”某位关西狼突然忍不住笑出声,这不是偷换概念吗?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小景耍赖皮,真是十分罕见的景象。
“不能写,不能告诉任何人,所以别问了。”千眷额头上陡然出现几道黑线,心里默默吐槽,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帝王迹部吗?这不是耍赖吗,他一定是刚才吃了不好的东西……
耍赖的某只依旧一脸高傲,完全没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丁点不好意思,见套不出话来,他只好换了话题,“嗯哼,如果本大爷说冰帝能拿到全国大赛的出场门票呢?”
他的话宛如一道雷光直直击中千眷,在她死寂的眸中燃起了一点微光,她猛地抬头看向迹部,“你说真的?”
迹部不悦地挑起一边眉毛,“你是在怀疑本大爷?”
后者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追问,“哪里来的出赛权?冰帝可参加不了关东大赛的败者复活赛。”
迹部扫了她一眼,换了个姿势,舒服地靠上柔软的椅背,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是东道主的出赛权,主办方手里有一个全国大赛的推荐名额。”
千眷一瞬不瞬地盯着迹部,眸中那点微光星星点点燎原扩大,“你能拿到?”
似乎对某人的态度变化很满意,他唇角微勾,以一种睥睨天下,傲然嚣张的语调说道,“那是当然,你以为本大爷是谁?本大爷可是无所不能的帝王!”
迹部掷地有声的话仿若惊雷般猛地在千眷的脑中炸响,让她不由得微微颤抖,手中一直端着的茶杯不时与下方的茶碟轻撞,发出阵阵不安定的清脆浅鸣,犹如她此刻波澜起伏的内心。
原来她被判的不是死缓,而是她的任务还没有失败,所以抹杀命令才迟迟没有下达。本来已经湮灭在千眷心中的希望之火藉由迹部惊雷般的话语重新点燃壮大,瞬间冲破了她心底层层束缚的绝望枷锁。
在这份希望之下是难掩的后怕之情,如果她没有来这里,如果她继续逃避自暴自弃的话,那等待她的就将是任务真正的失败,而且是她亲手导致的失败,光是想想那样的终焉光景就不由让她心底的寒意又深了一层,之前麻木赴死的觉悟荡然无存。
原来她并不是不害怕死,她也是如此的脆弱,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不断呼喊,那道声音愈来愈烈,转瞬之间便已充斥她的心中,她的脑海,那道声音说,我想活下去!
回响于室内的叮当清响,最终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止住。忍足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她不断颤抖的手背之上,同时接过她手中的茶具放在茶几上,低沉磁性的嗓音柔和得像是在催眠,“千桑,没事了。”
千眷回过神来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忍足,苦笑了一下说道,“谢谢。”
忍足并没有询问她为什么只是听到那个消息情绪就急剧变化的原因,刚才她也说过这件事不能说,或许这涉及到某个她不想让人碰触的秘密,他自然不可能强行去问。
等到千眷情绪稳定了一些,身体渐渐止住颤抖后,忍足才移开自己的手。
对于这一切变化迹部只是静静看着,没有疑问,没有催促,也没有打断。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冰帝能拿到出场门票,并不是如你所说的无缘于全国大赛。所以本大爷再问一次,你是否有意愿成为冰帝网球社的经理,啊嗯?”
机会又再一次出现,这一次无论再发生任何事情,任何挫折她也不会退却!不会屈服!
那名少女唇角微勾,带出了柔和浅笑,她优雅起身右手抚胸向着迹部的方向微微一鞠,低缓的语声郑重坚定,她说,“万分荣幸。”
迹部没有再追问千眷为何执着于让冰帝获得全国大赛优胜的原因,他想带领冰帝获胜,而她想要完成任务,两者的目标完全一致。于是两人就这么维持着奇妙的平衡,谁也不主动去碰触那个禁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