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思怡语气莫名含笑，她很快转移了话题。
“我听说。”
“胡一明最近时常跟你碰面？”
话语出口，任思怡后知后觉语调的熟稔，像是认识许久般，她浅浅皱了皱眉毛没太在意。任思怡手肘抵在桌面上，闲适托着下巴，目光灼热。
“他是有事情？”
程煜散漫应下，“嗯。”
“他没事往你工作室跑干嘛？”
“可能是想揣摩瓷器？”
“…”
噢。
感情胡一明。
是想背着她转行。
—
任思怡拖着疲软脚步回到家中，她刚把肩膀处悬挂的包取下，用手掌半握住，想要抛开的动作做到一半，姜新月的视频急匆匆的打来。
任思怡手臂顿了顿，随即用力丢在一旁，她身形紧跟蜷缩在沙发上。
划开视频。
姜新月左手握着一瓶果汁，右手愤愤不平叉在腰间的姿态，倏地出现了任思怡懒散眼眸间。
任思怡瞧姜新月这幅模样，她冷不丁嗤笑了声。
姜新月没管那么多，她自顾提声道。
“你记不记得胡一明那位继父？”
“记得啊。”
任思怡眉心微拧，她对此感到纳闷，为什么突然扯到这个人。
些许意识到事态可能严重，任思怡稍稍坐起身，斜靠在一侧，精神颓然回应姜新月。
“怎么提到他了，你不觉得晦气。”
“最近，胡一明跟他闹得挺凶。”
“程思年听见了胡一明继父给他打电话。”
对于他那位继父，任思怡甚至是找不到形容词来描述他，总之任思怡对他的印象不能用差表述，只能说是无尽害怕。那道稍显年迈的身影出现在脑内，任思怡眼眸逐渐出神，眉心越收越紧，仿若陷入了回忆漩涡内。任思怡洁白贝齿无意识咬了咬嘴角，突兀的刺痛唤醒了她，任思怡悄然敛下沉重情绪，她装作不在意的问道。
“他不会又憋着什么坏吧？”
“我不知道，我就是想跟你说。”
“最近多担待点胡一明，他心情可能不是很好。”
任思怡耷拉下眼睫，默默点了点头，到嘴边的字眼她又兀自咽回。
姜新月瞥见她略微红肿的眼眶，察觉到一丝异样，她低声询问，任思怡却含糊扯开话题，没有正面回答她。姜新月听见是她是打哈欠所致的，倏地放心下来，紧绷背脊再次懒洋洋垮下。
“你明天几点上班？”
“九点。”
“我们工作室不都是九点打卡上班吗？”
姜新月闻声嘚瑟弯了弯嘴角，闲适翘起二郎腿，手指敲击着膝盖。
“我明天不用去工作室配音，我可以在家睡大觉。”
“我可真是羡慕啊。”
“大cv。”
任思怡配合她故作阴阳怪气嘟囔着，她嘴角弧度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现在脸上笑容过于牵强，只要简单一瞥，就能发现她是在强颜欢笑。
任思怡趁姜新月分神期间，调整了瞬面部表情，等到姜新月那张充满胶原蛋白的脸，再次出现了屏幕内，任思怡赶紧找补似得呢喃道。
“你前几天那么忙。”
“最近几天的确该好好休息。”
姜新月倏地放下蜷曲长腿，猛然凑近屏幕神色难掩激动。
“真别说。”
“向炀那个人不怎么样，他妈妈是完全没话说。”
“从小就对我好，这几天还不断给我送炖好的冰糖雪梨，搞得我都不太好意思了…”
“你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这不是一回事。”
姜新月松弛身形瞬间紧绷，一副警惕模样，极为害怕从任思怡嘴里听见向炀这两个字。
任思怡眼眸转动，骨节抵在鼻尖闷闷说了句。
我去睡觉了。”
“哦。”
“晚安。”
任思怡随手掐断视频后，她紧握手机的手掌没松开，腿脚蜷缩整个人像是颗缩成团的刺猬。任思怡手臂环抱住双腿，她将脸庞埋进腿间，静静的，独自消化她难捱又崩溃的情绪。周围静谧无声，屋内更是空旷不已，任思怡莫名其妙有种恍惚感。
这个世界。
只有她一个人。
安静到那些情绪疯狂叫嚣，占据任思怡所有思绪。
浓重的恶心混合情绪涌上心尖。
任思怡或许只会在夜深人静时，才能正面直视自己不堪一击的衰败心情。
次日清晨阳光照进卧室扰醒了她，任思怡烦闷从鼻腔里呼出一口气，吃力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勾过手机一瞧，定好的闹钟还没有到工作时间。
她神情崩溃往枕头上一靠，闭了闭眼睛，没睡几分钟闹钟再次响起，任思怡被迫起床。她耷拉着脑袋眼睑肿胀到疼痛，她用冰块敷了好一会儿，勉强消散了些许。
胡一明今天又不会来工作室。
甚至是光明正大给她发消息，态度洒脱。
“我明天大部分时间不在工作室。”
“我要翘下午的班。”
任思怡随口问了句他是不是见程煜，得知胡一明是真去见程煜时，任思怡顺势把文档发给胡一明，顺带提及让他中午离开时，去她办公室把纸质文件带上。
胡一明带给程煜，任思怡就懒得多跑一次了。
胡一明完全没有料到，任思怡居然会是这种反应，还直接把交稿任务递交给了他。直至胡一明到了程煜工作室，他仍然沉浸于这个问题内。他眼露探究垂睨手中文件，步调不紧不慢朝内走。胡一明完全没有察觉到，已然小跑到他身边的程思年。
程思年率先垫脚，眺望了瞬胡一明手中的东西。瞧见是文件类，程思年随意挪开了视线，她嘴角扯出较深弧度，她忽然伸手重重拍了拍胡一明的肩膀。
突来的触觉使得胡一明惊觉偏头，他嘴角险些溢出短音呐喊。
对上程思年得逞笑容，胡一明颇为无奈垮下肩膀。
眉宇间的忧虑与害怕顷刻消散，程思年大咧性格，自然没察觉出他的异样。胡一明愤愤皱眉，佯作不悦。
“你怎么吓我。”
“谁让你那么专心想事情，居然连路都不看。”
他们俩交谈间，已然走到了程煜常待的操作室门口。
程思年兀自推开门，她率先走进操作室，提在手中的咖啡摇摇晃晃，总给人一种即将洒出的错觉。程煜血管清晰的手掌，稳妥托住一只圆盘。
他应声侧眸，犀利眸色落在程思年拿咖啡的举动上。
程煜眉心骤然紧颦，脸色霎那变得难看，他不冷不淡开口，话语间没给任何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程思年向来挺怵程煜，更别提他黑脸。
“程思年。”
“拿出去。”
程思年想做最后一次挣扎。
她脸色晃过抗拒，程思年自我嘟囔。
“…啊？”
“咖啡而已，也不会撒的。”
“拿出去。”
程煜没再看向他们，他以轮廓硬朗的侧脸面朝门的方向，悠长眼睫低垂，专注于手中东西。不过，程煜倒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调加重尽显肃然。
程思年郁闷撇了撇嘴角，她冲胡一明使了个眼色，只能被迫转身先把咖啡拿出操作室。程思年离开后，室内氛围又一次跌入迷茫沉默。
胡一明清冽脸颊扬起一分笑意，他往前跨步走到程煜附近。胡一明腾出手掌，徐徐拿出他文件袋里的稿件，兀自说着。
“任思怡工作忙。”
“我替她顺道送过来。”
胡一明敏锐察觉程煜脸色增添了丝阴霾，他微薄眼睫一耷，锋利眼眸被掩盖。程煜伸手拿起眼前泥土，状若是不会再回应胡一明的话。胡一明本想再次启唇，之后就转身离开不打扰程煜。
这时。
程煜忽然提声。
“放那。”
“哦。”
“最底层柜子有矿泉水。”
程煜漫不经心瞭起眼睫，直白扫了眼胡一明额间密汗。他似是淡漠般的脸色，硬是被胡一明看出了些莫须有的柔。胡一明粗略点了点头，他没立马做出反应，反倒是跨步再次上前，偏头看了看程煜手中已然上色完成的瓷器。
胡一明对程煜的瓷器是真感兴趣，他止不住多瞧了几眼。
程煜没出声阻止他，全然当做没人般。
“任思怡。”
“让你来的？”
程煜低沉沙哑的突然嗓音迫使胡一明愣了愣，他茫然瞧了瞧程煜。窗外倾斜而来的阳光，笼罩住他五官立体的脸颊，留下一道完美弧度。胡一明向来精通人情世故，他乍然听见程煜这句话，心底齿轮开始运转，速度又缓到快。
胡一明眉眼攀升起笑意。
“她啊，纯属懒得跑。”
“任思怡本身不喜欢运动，平时跑工地也已经很累了。”
“所以，我举手之劳而已。”
程煜状若了然挑了挑眉梢，他没说话再次垂眸。
程思年在这时推开操作室门重新走进去，她大大咧咧道。
“我怎么听见你们提起任思怡？”
“任思怡怎么啦？”
胡一明云淡风轻道，“没事啊。”
“只是说她拿稿件的事情。”
“晚上一起吃饭吗？”
程思年满脸笑意孜孜不倦望向胡一明，程煜听见程思年不同寻常的音调，不由多瞧了胡一明几眼。胡一明脸露纠结，他想起晚上被任思怡承包的聚餐，他又看向身后程煜。
胡一明嘴角一抿，“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