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十月一的假期就要来到,学生们的心思早已飞出了课堂。
这是今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晚自习因为放假也被取消了,所有人都在等一下课后将最后一门作业发完了。
稚育小声地问江纵:“今天晚上还要去网吧吗?”
“……不用,周末和假期会去,十月一应该是从明天开始。”
“那太好了,放学跟我去个地方吧。”
江纵挑眉,“你的惊喜?”
稚育弯了弯眼睛,点头。
江纵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单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拿着笔,堂而皇之地在英语课上刷起了数学题。
十月一假期过后就是月考了。
他翻着那本押题集,有些心不在焉地想起了当时女生说的话。
只是不知对方是否还记得了。
下课铃声如约响起,班里沸腾了一瞬,就在大家争先恐后地开始收拾东西时,张老师走进来拍了拍桌子。
在一阵哀嚎声中,她缓缓道:“我们先来说一下放假事项。”
……
放假事项被张老师从三句话扩展成了三十分钟,讲到最后,本来兴高采烈的同学们全部变得蔫蔫的。
但稚育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她在拒绝了程如意一同回家的提议后,拉着江纵就迅速出门打上车走了。
江纵象征性地问了一句:“这是去哪?”
稚育言简意赅道:“去吃饭。”
等到出租车走了四十分钟后,看着逐渐偏僻的路,江纵又忍不住开口:“我们是要去山上吃饭吗?”
前排的司机迅速提取了关键词,十分热情地说:“诶?要去山上吃吗,我知道有家农家乐的,可以介绍给你们!”
江纵:“……”他迅速横了身边的人一眼。
稚育像是毫无察觉似的,慢吞吞地说:“谢谢了,不过不用了,在前面那家便利店那里停车就好了。”
司机甚是惋惜地叹了口气,等两个人下车的时候,还又嘀咕了句,“那家农家乐真的挺不错。”
稚育带着江纵来到了一家店面不大,装修也十分一般的饭店。
她找了一个比较靠里的位置坐了下来,轻车熟路地扫码,然后根据两个人的口味,很快将菜点好了,似乎意识到对方实在是没有什么参与度,她最后问了一句:“你看可以吗?”
江纵扫了一眼菜单,胡乱点了点头。他看着店内的装潢,心情有些微妙,贝稚育实在不太像是会在这种店里吃饭的人。
他好似不经意地问道:“这家店有什么菜是特别合你口味的吗?”
稚育想都没想地摇了摇头。
“……那就是整体味道都不错?”
稚育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诚恳地说:“这其实是我第一次来吃。”
“……”
江纵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是不是在逗我”几个大字。
他无语了一会儿,等到菜品上齐了,他才讽刺道,“惊喜?确实挺令人惊讶的,也亏你能千辛万苦找到这么一个地方。”
稚育毫不心虚地过滤掉了其中不甚友好的色彩,敷衍地点了点头,主动给江纵的茶杯倒上了水。
“……”
竟然也不解释一下!
心中郁结了一瞬,带着种被骗了的莫名情绪,江纵分不清楚这种失望是来自于女生所谓的“惊喜”带给他的落差,还是因为对方没能多给自己解释几句。
就在江纵自我纠结之际,他们听到了碗盘摔碎的声音。
由于房子的隔音效果实在不好,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一个拔高了声音的责骂声。
“干了这么久了连盘子都洗不好?你不是废物是什么?”
“小兔崽子我打你还敢躲?你是不是不知道是谁要给你发钱?”
“……”
江纵看着稚育凝神聚气听墙根的样子,凉凉地说:“没想到你竟然喜欢看热闹。”
没一会儿,“被看热闹”的主人公就被以“出去干活”的理由赶了出来。
稚育没有反驳上一句话,她瞥了不远处的那人一眼,等到他开始往这边走的时候,迅速低声说:“喏,惊喜来了。”
江纵被她搞得云里雾里的,他皱了皱眉,抬头望过去的时候,表情凝滞住了。
像是有所察觉似的,对方也看了过来。
比起他脸上突然僵住的不耐和转瞬即逝的错愕,那个男生脸上的表情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天崩地裂了。
“……”
“……”
十几秒的僵持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那个男生在回过神的瞬间就又冲了回去,不顾里面男人的大吼大叫,一个劲地往刚出来的房间里面钻。
这是当初陷害了江纵后跑路的那个男生——
邓可。
过了好一会了,江纵才若无其事地问:“你怎么找到他的?”
当初尚有势力的邓家不费吹灰之力将江纵当成替罪羊扔了进去,然后江父江母接连出事,哪怕一年之后邓家出事垮台,从少管所内出来的无权无势的江纵也还是无法自己追究。
他用尽了自己的办法,最终不了了之。
那个丑陋的恶魔一直逍遥法外,而他却顶着恶魔的名义活了这么久。
……
今天,他却再次见到了他。
稚育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是说:“花了些钱买到的消息。”
果然,还是他太没用了。
江纵隐下眼中复杂的寒意,他用力捏住了筷子,一声不吭地吃起了并不美味的饭菜,实际上,他现在根本尝不出这饭菜有什么味道。
稚育也没有再强行跟他说话,只是等到邓可又被从厨房赶出来时,将水杯拿了起来,然后恰巧起身撞到了对方身上。
“……”
邓可被热水泼了一身,还未等他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缓过神来,就听到面前的女生用清脆的声音说:“你怎么把我身上的宝石蹭掉了!”
被倒打一耙的邓可:“……”
他根本没碰到她!
稚育气势汹汹地说:“你知道的那一颗宝石有多贵吗!你知道它可能比你这样的人几个月的工资还要多吗?”
她把“你这样的人”咬重了音,眼中满是不屑。
邓可被她眼中明显的看不起刺痛了,他屈辱地瞪过去,却还是强忍住,试图讲一下道理:“这位女士,刚刚是您突然站起来的,而且您还把热水洒到了我的身上,至于您所说的宝石,抱歉……我并没有看到。”
稚育根本不想听这些,她依旧满脸愤怒,不依不饶地提高了声音喊:“老板,把你们老板叫出来,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废话!”
江纵看着邓可一脸悲愤交加的样子,忍不住想,当初他被冤枉的时候,也曾露出过这样无助又扭曲的表情吗。
可能看着稚育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生,邓可终于被她的傲慢磨没了耐心,他不耐烦地冷言道:“还是麻烦您不要干扰我的工作。”
稚育继续挑衅,“怎么,你的工作就是把顾客的贵重物品弄丢吗?”
“……”
就在邓可忍不住要发作的时候,江纵起身把女生拉到了身后,冷冷地看着他,质问道:“怎么,又要欺负人了?这么多年,你也还是只学会了欺负弱小是吗?”
邓可的脸色瞬间变幻莫测,他咽了下口水,涩声说:“同……同学,当年的事情,确实是我对不起你。”
……
真是可笑,江纵给人当了那么年的替罪羊,人家竟然连他叫什么都记不住。
他漠然看着有些怂了男生,听到对方有些理直气壮地说:“但是今天这事确实不怪我啊,我根本就没碰到她!”
稚育从身后探出头来,恶狠狠地说:“怎么,你也有被冤枉的时候?不会吧不会吧,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何冤枉你呢?”
“……你血口喷人!”
“就怕喷不死你!”
“……”
稚育不再搭理气急败坏的男生,朝着急急忙忙赶过来的老板走了过去。
老板的脸色有些不好,他迅速瞥了一眼欲哭无泪的邓可,对着稚育开口:“这位顾客,不知是我这店员怎么招惹到您了?”
稚育义正辞严地说:“他把我的宝石碰掉了!”
“明明是你诬蔑……”
“你闭嘴!”老板厉声打断了邓可的话,又继续跟稚育赔不是,“实在不好意思让您在用餐过程中这么不愉快,但,您也得有证据证明确实是我的员工给您碰丢了的吧。”
“要什么证据啊。”稚育轻笑了声,她环顾了一周,发现这家饭店着实冷清,大发慈悲地说,“我可以给你们家饭店投资,你需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老板没料到会是这个走向,一时间愣住了。
“条件是,把这个员工给我以手脚不干净人品不行辞掉。”像是怕老板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她立刻去翻包拿出了银|行|卡,笑盈盈地说,“我现在就可以付定金。”
邓可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他如今家道中落,一旦又失去了一份工作,就意味着他不光连债务都还不上,还要担心接下来的饭钱。
等到稚育跟老板谈妥了以后,邓可才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他冲着两个人喊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给我,给我一条生路吧……”
稚育回头冲他笑了笑,淡淡地说:“不,你没错,硬气起来啊,你怎么能向金钱低头呢。你当然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江纵像是明白她最后一句话是说给他听的,他微微偏头看过去。
她对上他的眼睛,笑容依旧温良,“他只会越来越糟,再无未来可言,那是因果报应。但你不一样,你还可以期待明天。”
因为地方偏僻,漆黑的天空中星星也显得十分明亮。
女生歪着头对他又说了些什么,微风将那些声音过滤得过于轻柔,江纵什么都没有听进进去,只看到月光如水,注入她的眼眸。
宛如璀璨星河,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