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个世界5

江纵生气了。

虽然从表面看起来,他不过跟平时一样阴沉着脸,但稚育还是觉得整个气场都有些不太对。

……大概是因为见到了孟舟言吧?

不过还好,他至少还是选择了回到教室里。

江纵的确十分不爽。

特别是在他翻遍了整个桌洞没发现任何一张可以做的卷子后。他看着后面几乎全新的课本,再一次觉得自己回到教室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他竟然还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能拿到奖学金,简直荒唐至极!

稚育在桌下拽了拽他的衣服,然后将温热的粥递了过去。

“……?”

早已料到正常理由没办法让对方收下这杯乱入的粥,稚育一本正经毫无逻辑地开口:“青春期多吃点的话应该还会长高。”

“……我还不够高吗?”

“但是你看起来不太能打,上次你在游乐园被打得好惨啊。”

“……”

稚育也不顾他的反应,直接塞到了他的手中,催促道:“快趁着还在上课,替我感受一下我不敢享受的乐趣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

江纵差点陷入了深刻的自我怀疑。

是他的耳朵出现了什么问题吗,这个人怎么能够在轻描淡写地对他进行了人身攻击之后,还在讲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然后他听到女生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上课偷吃东西的乐趣了。”

“……”

两个人僵持了几秒钟后,她“啧”了一声,有些失望地说:“……原来你也不敢啊。”

……

这当真是一个不怎么高明的激将法,从稚育嘴里说出来甚至还有些滑稽的感觉。

江纵看着手里的粥,讥讽地笑了下。虽然觉得眼前的女生大概率没有什么恶意,她也许只是因为看到了自己不舒服才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法关心自己,但是,这种让人分辨不清的莫名其妙的善意只会让他觉得难以接受。

他冷冷地问:“你有什么目的吗?因为知道我跟孟舟言的陈年旧事,所以想要替他出头羞辱我吗?”

早已料到会发展成这样了,所以稚育根本没有感受到少年刻意将善意曲解成为恶意的冒犯。她看起来只是愣了一下,小声抱怨道:“……就不能思想简单点吗?”

江纵现在只觉得她头脑简单。

没有达到气到女生的效果,他反而有些不开心,“所以是因为什么?”

“因为单纯想要讨好你?”

“那为什么想要讨好我?”

“……”竟然一下就被反问了。稚育停顿了几秒,象征性地认真总结了下,“你长得很好看,人也蛮好的,我很喜欢你。”

江纵被她过于直白的话弄得皱眉,“……人也蛮好的?”

女生掰着手指开始数,“我刚转来的时候你让我坐在你的位置,还帮我搬了桌子,陪我去领校服……”

“停!”江纵暴躁地打断了她,打算换一个切入点,“你刚刚说喜欢我?”

稚育点头。

“喜欢?你喜欢我所以想要讨好我?你觉得我会信吗?”

“难道还有比这更合理的理由吗?”

正当江纵忍无可忍想要发作的时候,稚育又催促道:“快点喝吧,都要凉了。”

……

这个人说话简直毫不顾及重点!

他觉得如果今天不喝这杯粥,眼前的女生大概能用她的歪理编出一本哲学书。

稚育看着江纵郁郁地开始喝粥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刚刚敢那么肆无忌惮地讲话,其实不过是因为她发现江纵竟然妄图想要跟她讲清楚道理。

可能是一开始无厘头的形象树立得比较到位,这个遇事向来简单粗暴解决的少年,竟然真的有耐心听她好不走心的胡扯。虽然她一直有在担心对方会不会突然爆发,但所幸结局是好的。

鬼使神差地喝下那杯粥后,江纵下定决心之后要跟稚育保持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完粥胃舒服多了,他感觉到持续了许久的躁动情绪竟然在短时间内被缓解了。刀光剑影的思索间,短暂形成的决定还没等实行就迅速被另一个还未完全成型的想法推翻了。

他微微侧头就可以看到女生,看到女生已经收回监督的视线,正拿着笔在书上圈圈画画。

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他突然开口:“贝稚育。”

女生十分惊讶地看过去。

“……我叫你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谁知对方十分感动地说:“你竟然记住了我的名字!”

……怎么,他看起来像是大脑发育不全的智障吗?

突然的画风转变差点让他忘记刚刚想要说的话,他努力往想要说的话题方面转移了下,“你跟孟舟言的关系好吗?”

果然是对孟舟言耿耿于怀,竟然再三试探她的立场。

稚育坚定地摇头。

“可你不是他的未婚妻吗?”

“嗯,五岁的时候家里定下的,所以,你觉得那时候我能有什么选择吗?”

江纵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心里补了句:但是被退婚也还是很难堪吧。

不是说喜欢吗,最好是真的喜欢他。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孟舟言那张虚伪的脸上浮现出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哪怕是假的,只要他一如既往不那么愚蠢地付出真心,他又有什么损失呢?

更何况,他其实很好奇,如果知道自己只是被利用了,贝稚育这样的人又会怎样呢。

窗外的阳光跳进江纵的眼里,他的眼神平静,但是波澜不惊的眼底却仿佛藏着难以轻易动摇的执着。

稚育在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中明白了他的打算。

强硬而不可退让的少年,早已以不可阻挡之势去直面所有的不怀好意和虚与委蛇, 勉强在不断地伤人害己中找到几分平衡,用着从未被平等对待过的仅剩的良心,去抚慰本以暴虐的情绪。

在被迫长大的过程中,他在忍耐与伺机而动的所有的日夜折磨自己,无师自通地学会必要的利用和威胁。

却不知也不敢接受别人递来的赤忱善意,也不懂如何与人为善。

稚育自然不会介意他此时的利用,相反,因着这份“利用价值”,她于他的存在才又更合理了些。

但是,她不会止步于此。

她要将他不会的,一一教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