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凶手没想到,连和他合作的“反派”也没想到。
黑色保时捷停在与酒店距离不远的路边,没有违法交通法规,也就不会被交警注意;车内副驾驶的琴酒盯着显示器上的画面,沉默不语。
伏特加道:“这个女人真是多管闲事,大哥。而且……好像有点眼熟?”他有些不确定。
清水高拍下了组织灭口的剪影,即使没有杀手的模样,也依然是一个隐患;而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盯上自己,将照片当成作品入展。
一个外围成员与他有矛盾,自告奋勇地接受了这个任务,而琴酒闲着没事,同时也是出于谨慎,决定观察。
按照外围成员的计划,事情一开始进展顺利,清水高走到了被做了手脚的吊灯下面,但却被救下了。
摄影展开始之前外围成员就将酒店监控接到他们这里,而清水高被救下的那一幕格外清晰。
“……”琴酒冷哼一声,没有对救人的一方作出评价,“借着任务的机会报复,没有失败的后续措施,愚蠢。”
伏特加察言观色,知道他大概是想看看接下来的发展,便识趣地没有多说。
……
见到工藤新一并没有让羽川和产生什么感想,人物和剧情从来都不重要,反正她活在这些世界里,认识了这些人。
“我听见钢丝绷断的声音才回头的。”被询问“似乎在吊灯坠落之前就有察觉到”时,她坦率地给出回答,“那声音对我来说太刺耳了。”
“谢谢姐姐你告诉我。”工藤新一嘴很甜地道谢,“你真是好人!”
他转头就跑去问被救下的人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被害了。
而坠落吊灯的残渣已经被主办方喊了清洁工收拾,只留下坚硬的吊杆和装饰被堆放到了另一边。
因为工藤优作用身份作证这不是意外,主办方虽然很不乐意,也还是通知了警方,现在就等警察来了。
“那个人,是叫清水高吗?”听到他们的称呼,羽川和问。
“是的,据说是入展的摄影师之一。”有希子一边注意着儿子的动向,一边回答道,“怎么了?”
工藤优作也看过来。
“有点巧,我刚从最后一个展厅出来,里面有个他的作品很让我在意。”羽川和一点假话都不说,诚恳极了,“本来想和他交流一下的。”
没想到在交流之前就把人给救下了,巧合到让人怀疑真的不是凶手灭口吗?
她注意到主办方那个叫水岛的富二代也在其中,正苦笑着劝说清水高,但话里话外好像都在把人推向愤怒的火山爆发。
“清水哥哥,你觉得自己会被谁报复呢?”
“都说了我什么都没做过!”被询问的清水高像是被戳穿了一样,气急败坏地提高声音喊道,面色涨红,作为高壮的成年男性来说有点可怕,他的同伴们讷讷地住了嘴。
而工藤新一一点都不带怕的,声音清脆道:“可是什么都没做过,却怀疑自己被盯上很奇怪啊,而且还是这么——严重的事故,清水哥哥。”
清水高看上去后悔极了,他的目光移向家长这边,似乎期待他们能限制住话多的小鬼。
而工藤夫妇笑而不语,气场淡定,充满了对孩子兴趣的鼓励——事实上,从清水高的反应看,他大概确实做了什么。
说不准这两位已经有猜测了,但还需要证据。
羽川和环顾四周,游客们大多在“意外”发生后离开了,酒店人员在角落里愁眉苦脸地窃窃私语,展览被破坏、还被主办方丢下的摄影师们表情不太好看。
反倒清水高这边是最有活力的地方。
她可是真心实意来观摩同行的摄影作品,现在却在这里听他们吵闹,真麻烦。
“还是早点说出来比较好吧。”羽川和说,“浪费大家的时间,说不定马上就有下一次意外了。”
她的出声引来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因为先前她的英勇救人,在场的人对她抱有一种莫名的敬意。
年轻的黑发女性面色苍白,赤色的眼瞳像是不含杂质的红宝石,似乎能包容所见的一切,脸颊上贴着哆啦A梦OK绷为她添上几分无害,但视线投注时,却会让人心生被看透的错觉。
“要我猜猜看么——例如你用某个作品换来了入展的机会?”她使用了不确定的措辞。
“闭嘴!你这女人!”清水高彻底绷不住,举着拳头冲上去,额头青筋暴起,表情扭曲到让人做噩梦;在这个瞬间,似乎完全将她“救命恩人”的身份抛到了脑后。
“清水!”前田和另一个男生死死地拽住他,“理智点!”
但另外的几个同伴,却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不敢上前。
即使所有人都觉得羽川和的话突兀,可他的反应本身就是证据。
富二代水岛也迎来了一部分视线,尤其是另外的九位摄影师。
他牵头举办的摄影展,他们本就奇怪为何会有清水高的作品,暗暗想着因为是朋友而没有指出,现在被当面指出,也无法平静对待——似乎牵扯到了死亡事件而被威胁。
他苦笑了一下。
“也许你有什么话可以说?”羽川和礼貌地问道。
“……我确实有话要说。”水岛说,语气僵硬,盯着她的眼神灰暗,“这位小姐……你真是个好人,那么危险的情况下,救了清水。”
这听上去不太像赞美。
本来还在推理的工藤新一为事态变化震惊,从展厅吊灯能被提前做手脚,就能知道“凶手”知道摄影展的安排和清水高的行迹,甚至还是近在咫尺、能够随时观察到他的地方。
羽川和的话好像把一切都撕开了。
不过他确实好奇接下来的发展。
“凭借威胁来获取利益是一件相当愉快的事,对吧?”羽川和对水岛的态度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在边上煽风点火,“和其他人相比,你的作品都能入展,从而出现在摄影界,实在是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好处呢。”
一句脏话和贬低的话都没有,嘲讽之意却非常坦荡。
清水高看上去要气到吐血了,他抬手指着黑发女性,一时间不知道该骂什么话。
“我其实很喜欢摄影。”水岛似乎为此高兴,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放肆感说道,“对吊灯做手脚、让前田给清水打电话,都是我,我想杀了他。”
他们的同伴们倒吸一口冷气,大厅里更安静了。
“我以为会成功的。”他怨恨地说,目光依然钉在羽川和身上,“在痛苦中死去才是人渣最好的结局。但是……你却救了他!多管闲事、烂好心的家伙!”
被这么指责的羽川和眨了眨眼,反应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平静:“那还真是对不住了。要不你再来一次?”
争辩毫无意义,人类一生中会遇见无数人,就算是条狗她都会救,纠结自己无意中救下的是个人渣太过可笑,根据情况处理掉才是最好的选择。
众人:“……???”
道歉毫无诚意,建议也像在拱火,你是完全不在意吗?
气氛一时间僵硬,清水和水岛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羽川和。
明明是反应超快救人的大好人……为什么能说出这种冷漠的话?!
终于响起的警笛声打破了怪异的气氛。
不知为何,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总觉得过了很久。
这短暂的时间里,发生的事真是戏剧性啊。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在内心感叹。
“接下来就该交给警方了,对吧?”有希子轻声说。
毫无疑问,羽川和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工藤新一为自己没能推理出来有些丧气,但更多的是为没有人死、一切都会由法律来处理的高兴。但他依然存在困惑。
“为什么要杀人?”他执着地问。
从听到警笛声起,水岛的神情就变得恍惚了。没能杀掉清水高对他来说是遗憾,但事已至此,却好像没那么愤怒了。
“……玉子。我的未婚妻。”他的声音变得沙哑,隐隐发抖,“清水明明目睹了玉子受到伤害的画面,却没有报警,而是拍下照片,在让玉子在绝望中选择死亡——多么可憎的人啊!不可原谅!”
脸皮被扯下,清水高表情扭曲。
其他人都隐隐地意识到了背后的悲剧,对他投去厌恶的眼神。
原本已经转移注意力的羽川和转过头。
不是枪.杀么?
……见鬼,她弄错了!那个被命名为《剪影》的入展作品根本不是用来威胁水岛的!清水高这个人渣在更早之前就有威胁了!
那它是哪来的?!
“一切都结束了。”水岛说,“你这样的人,根本是对摄影的亵渎!”他愤恨地批判道,“你的作品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被否定的清水高呼哧呼哧喘气,难堪到说不出话。
“叮铃铃——”
火警铃声响起,自走廊深处传来,与燃烧的焦糊味一切充满整个大厅。
水岛在众人的视线中大笑:“哈哈哈哈哈——”
羽川和:“……”
她看着酒店人员冲向最后一个展厅,又看了看水岛,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
情节发展到现在一切都符合逻辑,水岛想报复清水高,杀害他失败了,但破坏他的作品也在同步进行。
只要没人看过《剪影》,并把它和真实的死亡联系起来。
而现在,看过的普通游客不会意识到异常,最容易发现不对劲的工藤一家也没有走到最后一个展厅。
但水岛真的只是想破坏作品,而不是销毁“证据”吗?
不然这也太巧了。
穿着制服的警察从大厅门口进来了,对不符合预想的现场面露愕然。
工藤优作上前解释,有希子和工藤新一陪着他,一家三口看上去和谐极了。
羽川和摸了摸口袋里的名片,沉思片刻,认为没必要递出去。
在三个异世界里,她是通过与重要人物进行交流才达成“可转化客户”的目标;现在处于主世界,则变成了“可标记客户”和“已标记客户”——总而言之都是客户。
先前向好心的贝斯手递名片是没意识到这件事,给阿阵塞了名片后,她才发现可标记和已标记的区别在本质上存在微妙的隐私风险。
抬手按了按脸颊上的OK绷,目光扫过一直对着大厅中央的摄像头,她凑过去和警察说了几句话,在有希子的帮助下,获得了可以不做笔录离开的同意——反正她一直都很坦荡的,警察调看监控完全可以代替笔录!
总感觉变成事故体质了。
就算绑定系统本身就不普通,但为什么只是逛摄影展都能遇上事件?
她非常困惑。
……
穿着黑色大衣的青年从黑色保时捷旁边经过,好奇地探头看了它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大跨步地向前走去,红色的围巾在风中扬起弧度。
伏特加微微松了口气,扭头看向副驾驶,试探道:“大哥?”
条子到了大厅后,就没什么可看的了,唯一值得满意的是水岛销毁证据的计划没有出错,而他也没有供出组织的存在。
大哥的冷气实在惊人,想来还是为清水高活着感到不满,毕竟这意味着之后还要干活。
监控上水岛被警察拷起,黑发的年轻女性迈开步子,很快消失在画面中;她是为了摄影展才来的,明明那么认真地欣赏着摄影师的作品,事件发生到现在,虽然在里面扮演重要角色,但却从始至终都像游离在外,现也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啪。”
琴酒关掉显示器,表情看不出异常:“走了,伏特加。”
混在车流中的黑色保时捷经过酒店门前的同时,黑发红眼的年轻人也走下了台阶。
一个没有察觉,一个闭上眼睛,于是谁都没有看向对方。
而年轻人避开人群,习惯性地观察四周,目光落到了走近的红围巾青年身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