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坐在门槛上,她看着飞来飞去的鸟,然后拿起了放在旁边的饼干,咬了一口,发出了脆生生的声音。
“她这么坐了一天了。”宫人们议论道。
“说不定是仙人在打坐参禅呢。”有人说,然后人群在短暂的交集之后,迅速散开了,宫闺森严,绝大多数时间里,他们都是仿佛没有生命的,会动的家具罢了。
家具不应该交谈,也不应该有什么想法,所以他们每次的会话都很短暂,就像是没有过发生一样,朝阳下的露水,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
打坐参禅,唐秋生表示你们真的看得起我,实际上那个姿势,她的身体柔韧性告诉她根本就不可能掰过去,所以她本来很想日常生活中多少保持一点神圣性,然而在一次危险的咔嚓声之后,她决定作罢。
毕竟自己把自己掰脱臼这种事,怎么说都不算光彩,到时候还得找个正骨老师傅救自己。
虽说她并不怀疑武德昌盛的大秦有不错的正骨师,但是这好像对她的神圣性有害无利,所以她干嘛还要到这个霉呢。
所以她选择躺着入定,她想起来世界上还有一种神像叫卧佛不是么。
她的确从早上起来就开始认真思考李斯交给她的任务了,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头绪,她甚至已经吃光了两袋饼干棍了,唐秋生翻了翻自己的零食空间,决定不继续吃了。
以唐秋生的能力,她的随身空间的容量是比较大的,知道要来到这里停留的消息之后,她先是装了不少种子和古代也能用上的简单机械。
然后各种基础工具书也要装上,唐秋生拿着《母猪的产后护理》研究了半天,最终决定放进去,不管怎么说,母猪的产后护理应该在农业里也算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还有什么养殖业,灌溉,土壤,地质,矿产,她反正看到能用的就装进去,自己看得懂看不懂无所谓,到时候肯定会有人能看懂的。
数学什么的,也拿一些吧。
哲学,虽然在古代应该很危险,但是还是带上吧,万一遇到可以用这个贿赂的人呢。
文学,别人看不看不知道,反正她是需要的,无聊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
然后剩下的空间都被她装成了零食和日常生活用品,她一定要保证自己能吃个二三十年,毕竟每次旅行说不定都会产生一个新的奇点,她可不想自己的档案上记录一笔时空破坏者之类的。
日用品用完之后必须丢回空间里去,如果很多年后有人考古,挖出了一个棉签之类的,应该不太好。
所以也不能随便赠送别人。
所以看来先送韩非两本书贿赂一下的方案也行不通了,首先,也不知道他认不认识简体字,另一件事他应该还没有纸的概念。
如果一下子展现这么多,按照李斯的说法,韩非是不信鬼神的,不像秦王年幼的时候见过自己,现在又看到外貌并无变化的自己,对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有心理准备。
如果害的韩非san值归零了,这是什么中国克系故事展开,万一弄出了一个非常恐怖诡谲的奇点出来,那么自己肯定要去坐牢的。
唐秋生突然发现,自己对于自己人生的最低要求变成了,不坐牢。
我一身清白,坦坦荡荡,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坐牢,不能在大秦坐牢,更不能回去坐牢。
她现在就是很想到网上去搜一下,让那些喜欢脑补历史if线的大神拿出一个靠谱的答案,然后她在照本宣科好了。
但是她做不到,生命是很重的,如果没有见到一个人的话,说什么都是假设罢了。
然后她继续叹了口气。
“仙人在忧心什么?”
“啊,我在想,怎么让韩非,不对。”唐秋生捂住了嘴。
秦王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他本来就年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少女面前,总是感觉很多事情似乎也没有必要介意,因为这个少女也并非常理之人。
于是他坐了下来,坐在了门框的另一边。
“如果是说韩非的任职的话,廷尉已经和寡人说了。”秦王说,“莫非仙人占卜出,韩非此人对大秦非比寻常。”
那倒没有,唐秋生在心里想。
“看来不是任用的事了。”秦王说,他放远了目光,看着远处的流云,“若是同一件事的话,仙人不是这个神情。”
我在您面前就是一|丝|不|挂的,唐秋生忍不住想,一下子就被完全看透了。
明明他只有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唐秋生的心中涌起了一小阵不平,然后马上就熄灭了。
她为什么要和他比这个,为什么不能比一点自己擅长的,她一贯很擅长原谅和宽慰自己的。
“大王只是听廷尉大人说,若是韩公子不愿意呢。”唐秋生说。
秦王出了口气,“为什么不愿意,举目天下,唯有秦才能实践他的宏愿。”
唐秋生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感觉他不愿意。”
秦王微微地眯起了眼睛,这个少女的直觉从来都是准的,可能这就是仙人之能吧,他沉吟了一会,“仙人有何指教。”
“仙人若是说,此人对我国运有所影响,寡人会慎重行事的。”他说道。
唐秋生倒是也听明白了,如果你觉得未来我会杀他,想要留他一命的话,和我说我会考虑的。
这倒是个办法。
但是。
韩非会怎么想。
他又不是宝可梦。
“我想去见见他。”唐秋生对着手指说,“请帮我找一套衣服,我不会泄漏什么秘密的。”
“为什么?”秦王问道,声音是凉的,听不出他的情绪,是否对自己的逾越感到不满,或者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少女叹了口气,垂了下了头。
她乌黑的短发擦着她的肩膀,一下子泄了下去,流淌着遮住了她的脸。
“是因为廷尉的请求是让你去见韩非吗?”秦王问道。
少女的肩膀震动了一下,她猛地抬起了头。
“哎?”唐秋生歪了歪头,“哎?”
秦王垂下了眼睛,他穿着一套黑色的常服,衬的他脸色雪白,如同霜雪一样,似乎淡色的嘴唇呼出的气也是冷的。
“这件事是寡人命令廷尉请求你的。”他说道。
唐秋生出了口气。
“哦。”她玩着手指说道。
“不生气么?”秦王问道。
少女没有看他,避开了她的目光,“大王不生气么?”
“寡人看记录里说,仙人最忌的就是欺诈。”秦王说,“如今寡人戏弄了你,你不走么?”
少女笑了一声,“书里说的,未必就对。”
“不过这件事,我想廷尉应该也很想做成,我也很想。”她抬起了头,眼睛明亮,“所以请大王同意我的请求。”
她为什么会这样毫无保留地帮助自己,为什么在十几年前的邯郸劝诫自己,为什么现在又不要任何代价地拿法宝出来给自己。
秦王从很小的时候,就理解到这个世界的残酷之处了。
达官贵人的子弟可以随意的把贱民像一条狗一样踩死在小巷,他们的马可以轻而易举地踏平乞丐用尽全身力气去抓的粮食,将它们和烂泥混合在一起。
没有什么公平可言,王法也不是庶人能享用的奢侈。
所以有人欺辱他,嘲笑他,提起他母亲的名字接上不怀好意的笑声,随便推搡着他的身体,即使摔倒了,也只是会有人补上几脚,就算是失足掉到枯井里,他们也只会往下扔石头。
他是没有人要的孩子,连条狗都不如,他们说他是个弃子了,他和母亲所能提供的好处都被吃干抹净了,凭什么他父亲还会记得他。
所以他会想,是不是这个少女所图甚大,是不是她给自己的法宝需要更大的代价来支付,虽然每次看到她的眼睛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相信她,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设下了这一局。
然而这个少女真的只是很想帮上别人的忙罢了。
七日而混沌死,他又突然想起了这句箴言。
以后不应该了,他想,明明已经在心里已经这么想了,但是他还是会拿起斧凿确认一下。
以后绝对不会了。
“好。”秦王收回了目光,“有劳仙人去见公子非了。”
唐秋生猛地惊了一下,所以说,应该叫公子非,不是韩公子是么。
韩公子好像应该是夜总会之类的场合才会出现的称呼吧。
所以我现在和韩非有一条相似点了。
我虽然没有天疾,但是我语言表达能力和您差不多。
唐秋生鼓励自己,多少还有一条相似点,这波属于优势在我。
不管怎么样,她至少有一个优点。
无论什么情况,都有一种非凡的自信。
她握紧了拳头,站了起来,甚至跳了一下。
不挨揍就算成功,她想,自己应该多看几本哲学书,临时抱佛脚一下,不过就凭这点急救,对方大概也不会认为自己有多深的学识。
而且,自己并不必须他的敬畏,如果能找到什么东西。
让他无论如何都想活下去。
那么就成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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