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出声,否则我杀了你。”
早前一脸老实妇人相的梅娘,此刻狠相毕露,她紧紧攥着手中匕首,抵在慕招招的脖颈,小声警告她。
慕招招被吓一跳,配合着她往床边走,没有出声。
她感受得到梅娘的手在颤抖,担心她一个激动,不小心手滑,自己就遭殃了。
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想看看梅娘到底想做什么。
屋里小到只能摆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再多出两个人站立的位置,便没有多余的空间,极为狭窄。
若一会儿有更大的危险,她只需喊一声,守在外面的温寻一定能及时冲进来。
走到床边,慕招招看见,床上躺着一个脸色青黑,瘦筋筋的男人。
莫非,这就是被她吓晕的那个人?
既然情况属实,为何梅娘还要用匕首威胁她?
很快,慕招招就知道自己天真了。
她看见,梅娘抬起一只脚,踹了一脚床上闭着眼睛的男人。
那男人立马就睁开眼睛。
梅娘朝男人使眼色,男人即刻意会,轻手轻脚从床上起身,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慕招招明白了,这是有组织有谋划啊。
“温大哥,救命!”
慕招招拼命对外大喊一声,梅娘没想到她这么不老实,一想到外面的那些人可能身手不错,便气急败坏用匕首在她肩颈处划了一道小口子。
“别以为老娘不敢杀人,再出声大家一起死!”梅娘虽然比慕招招矮一点,但气力却极大,她死死掐着慕招招的手臂,将她往床头的墙面拽。
梅娘的男人,就站在那里,哆嗦着手推开一道神似墙面的门,里面竟是一条暗道。
温寻等人已经在外面踹门砸窗户,男人害怕,率先跑了。
梅娘手心冒汗,将匕首丢在地上,双手死拽着挣扎的慕招招往暗道里跑。
暗道的门还没来得及关上,温寻就踹开门进来,秦修然也从窗口跳进来。
楚言辰与景宣和景含霜跟在温寻身后。
众人先是看见地面上那把带血的匕首,再是注意到一条黑漆无光的暗道。
温寻深觉事情不简单,但他非常镇定,没有急着去追,而是先对景含霜说:“景姑娘,情况危险,你莫要跟着一起。”
景含霜懂得分寸,不想给他们添乱,朝温寻点头。
说完,温寻就跑进暗道里,秦修然跟着跑进去之前,也对景含霜说了一句:“景姑娘,你小心,快些回去。”
楚言辰本想进入暗道,同温寻他们一起去救慕招招,毕竟慕招招待他不薄,他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但他一回头才发现,景含霜的那位兄长不知何时竟不见了,他很确定,他没有进暗道。
慕招招既然有人救了,也就用不着他了。
待温寻和秦修然都走远了,景含霜回头也才刚发现,景宣消失了。
原地,只剩下她与楚言辰。
景含霜冷声对楚言辰说:“你不去救慕姑娘吗?难道你要在同一天弃她不顾两次?”
楚言辰听得出景含霜话里的不悦。
他很难受,他怕景含霜讨厌他。
他鼓起勇气,慢慢抬起头,凝视着景含霜:“姑娘,你曾对奴有恩,奴不放心你一个人。”
景含霜神情微怔,这是她第一次看清楚言辰的全貌。
虽为奴隶,却相貌不凡,俊美出众,五官甚至比女子还要精致。
不禁,她拿楚言辰与景宣在心中暗自比较。
仅片刻,她又否定。
这两个人,完全是不同的人。
一个奴隶,怎能与她的兄长相提并论。
同时,她也惊讶于楚言辰所说的话,她曾对他有恩?
“我救过你?”景含霜完全没印象,除了第一次见楚言辰,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种说不上来的似曾相识之外,便再无其他。
楚言辰低声回她:“五年前,姑娘曾到过扬州,从一群乞丐手里救下一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人,并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吃食都给那个人,让那个人成功活过闹灾荒的寒冬。”
“那个人,正是奴。”楚言辰说到此,眼眶微红的看着景含霜,她可知,她是他,再难也要活下去的信念。
经他这么一提,景含霜的脑中浮现一个画面。五年前,她随父亲下扬州,路遇一个少年,被一群乞丐下死手殴打,她出现救了他,并给他自己身上所有的吃食,那少年凌乱的发丝,遮挡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倔强,而又怀疑的眼神,试探性接过她手中的吃食。
原来那个引人怜悯的少年,就是他。
“你当真没有名字?”
想起在玄凌山庄,眼前人对陛下告知自己无名无姓,慕招招又冲出来说给他取名“阿辰”一事,景含霜停止回忆,好奇疑问。
楚言辰内心微喜,景含霜主动问他名字了。
“奴有名字,奴叫楚言辰。”楚言辰的声音第一次带着几丝轻快,面色也毫无防备。
闻言,景含霜拧眉:“所以,你欺君了?”
心中微喜仅冒出一刻,就瞬间被失落所取代,楚言辰垂下头,不再看景含霜。
景含霜见他如此,想了想,才道:“我不会告诉别人。”
楚言辰的头微微抬起,最后还是垂下。
·
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道里,慕招招被梅娘拽着一路狂跑。
慕招招惧黑,锁骨处的伤口,随着跑动,隐隐作痛。
她有些受不了,喘着气对身边的梅娘说:“你到底想做什么?想要钱财,我都可以给你,先把我放开。”
“别废话,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放你走。”
越往前跑,就能看见一点光,梅娘一边警惕回望后方的动静,一边死死盯着远远跑在前方,不管自己的丈夫,心中窝火。
不多时,她们就跑出了暗道。
暗道通往的外界,是城东的郊林。
林中,梅娘对慕招招好声好气道:“小姑娘,把你身上所有值钱的都给我,我知道你是侯爷千金,你肯定有钱,把钱给我们夫妻俩,我们夫妻俩马上就走。”
慕招招迟疑,她看向梅娘身后的男人:“你说他被我吓晕昏迷一天一夜,都是骗人的?”
“你若只想要钱,何必这么麻烦?”
“那个宅子,根本不是你家对不对?”
见慕招招不依不饶,想探个究竟的样子,梅娘担心她的同伴很快就会追上来,反正她已经按照吩咐,将人带到了城郊,索性就让这丫头死个明白。
“小丫头,是又怎么样,我告诉你,一开始我只想让我男人装病骗你点钱财就算了,没想到跟着你的人那么多,个个看上去都不好惹,若是被他们发现端倪,这钱还怎么骗?干脆啊,来把大的,老娘再冒点险,赚两份钱。”
“两份钱?是谁叫你这么做的?”慕招招眉头紧蹙,怀疑人选只有一个,季婉如。
梅娘讽笑:“你自己得罪了谁你不知道?那个人很神秘,我搞不清是男是女,反正那个人只给我提供那破宅子,告诉我暗道的位置,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梅娘如实告诉慕招招,也想起了今日傍晚找上家门的那位黑帽人。
全身遮掩严实,说话声也雌雄难辨,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那人问她,想不想拥有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金银财宝,若想,只需去找一个人,将她骗去一处老宅院,带她从暗道通往城郊,取她身上一件代表身份的信物,到指定点上交,就能获取一笔不菲的报酬。
她当时心中一喜,还有这等好事?
可当她知晓这个人就是昨日一早从棺材里爬出来,吓晕自家丈夫的侯爷千金时,她心中不安,总觉得那个黑帽人居心不良,估计要对这侯爷千金下死手。
起初,她见慕招招这么好骗,确实只想骗她钱财就罢了,堂堂一个侯爷千金,身上带的金银珠宝,肯定能够她们这种贫苦百姓花半辈子,可后来,见慕招招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她怕露出马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两份钱岂不是更好?
至于慕招招的生死,又关她什么事?
她跟着她那不成器的丈夫,苦了半辈子,最近穷得连糠咽菜都快吃不起,丈夫当街被吓晕,还被街坊邻居嘲笑一整天。
她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她要拥有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金银珠宝。
“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快!”梅娘掐着慕招招的手,力道加重。
慕招招手臂吃痛,“嘶”了一声:“我给你,你别这么激动。”
她将身上的一袋银子递给梅娘,还将头上的银簪都摘下给她。
梅娘掂量了一下钱袋,重量让她非常满意,见慕招招身上除了那件做工不凡的衣裳,再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不难为她,喊了丈夫一声,就准备逃了。
哪知走出几步,回头就见丈夫盯着慕招招,想蠢蠢欲动伸手摸人家,刚抬起手还没摸到,被人家瞪了一眼,就立马收回手的贼样子,让她之前那股火气又冒上来了。
她冲回去,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朝他啐了一口,扭着他的耳朵:“你个怂货,刚才跑得倒是挺快,这会儿走不动道了?有色心没色胆,没本事的贱男人,还不快跟老娘走!”
看着梅娘夫妻远去,慕招招不打算跟着两人,自己一个人危险,跟着他们更危险。
她要原路返回,一定能与温寻他们碰上。
刚转身,她就懵了。
她之前被梅娘一路拽着来到林中,没来得及好好记路,现在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蜿蜒崎岖的山路,黑幽幽,阴森森。
没关系,不要慌,凭感觉往回走。
慕招招安慰着自己,扶着一颗树干刚准备走下陡峭的山路时,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两道粗狂的笑声。
“哈哈,兄弟,快看,真的有个小娘们,瞧那身段是个美人,咱们今晚有艳福了!”
慕招招偏头望去,见是两个露着胳膊,一身打猎装扮的粗鲁大汉朝她这边走来,她一下就心慌了,立刻朝茂盛的林中深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