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司吉月睁开眼时,尔午湾便已然在望。
司吉月闭眼感受了一下四周驳杂的灵气,依旧没有裴倨的气息,看来他是真的没上这艘飞舟……难道他打算御剑飞过去吗?司吉月鼓着脸闷闷地想。
但是想想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每件大事都和裴倨曾说的话对上了……司吉月沉默下来,搞不好裴倨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们在仙域见”应该也不是骗人。
司吉月放下心来,其后整整二天,她都窝在自己房间里啃着辟谷丹修炼,辟谷丹是由五谷花这种只生长在仙域的植物炼制的,无他,五谷花的生长需要大量灵气,除了仙域,四大陆任何一个地方都养不起这种娇贵的植物。
难吃是一回事,但是确实能够为修仙者提供大量的灵气,所以成为大部分修士居家旅行必备物品。其实直接生吃五谷花也有差不多的功效,但是乾坤袋里没法装活物,五谷花一放进去就死了,太不方便运输。
而且辟谷丹的难吃不是因为它的制作手艺,单纯就是因为五谷花本身就很难吃,种种原因之下,还是辟谷丹更为方便。
司吉月吃一口,干呕一下,让灵气在体内运行一个小周天,然后再吃一口,继续干呕。
她这种单调乏味的重复在第二天夜里忽然被打断。
其实早在当天傍晚时分,司吉月就听到了隔壁隐隐约约的打斗声,本来想要开窗看看热闹的,但是一开窗却发现隔壁被上了结界,司吉月就忍住好奇心,沉下心来继续修炼。
当天午夜时分,一把剑忽然穿过木质的隔板,从隔壁向这里直直突刺出来,司吉月敏锐地睁眼,一把捞起剑,就着翻滚的力道从床铺上滚落下去,她毫不犹豫地从剑鞘里抽出示君,明亮的双眼戒备地盯着墙上那把染血的长剑。
隔壁的打斗声愈发激烈,忽然两个房间之间薄薄的一层墙板炸成了破碎的凌乱木块,那把贯穿于墙上的剑连带它的主人一起被摔过来。
隔壁的结界因为里面激烈的打斗破碎了,司吉月飞身闪开,免得被这人砸到。
这个负伤的陌生修士撞在司吉月房间的墙壁上,倚着剑堪堪坐起来,站在他对面十几米处的李星火脸上则是兴奋至极的战意,他长刀染血,像是什么凶神恶煞的恶鬼,轻蔑挑衅道:“杀了青云派文博长老三个内门弟子的通缉犯,就这点儿本事?”
负伤修士没有回答他略显刻薄的挑衅,只是用沾着鲜血的左手在地上飞快画符,司吉月看到他手中的剑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然后这名修士身上伤口处奔流的血液全部往剑上走——好似在用自身的精血喂养这把剑。
司吉月眯了下眼睛,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那把剑上,这把剑有些不寻常。正是因为自己的灵力属金,她才更能体会到这一点,似金又不似,就好像……有了生命一样。负伤修士撑着剑站起来,实力一下子恢复了八九分。
“哈哈哈……这才像话嘛!”李星火眉眼间是张狂的战意,周身灵力翻滚得更加激烈,他眉心忽然浮现红莲样的图纹,不再收敛自己的实力,手腕一抖,从反手握刀变成正手,压低身子朝这边攻过来。
李星火的动作和招式都是杀人的手法,甚至连一旁观战的司吉月都感受到了那股杀意,下意识神经一紧,握紧了手中的示君。
负伤修士提剑迎了上去,两人交战间偶尔泄露出来的激烈灵气波动清楚地告诉司吉月——这不是一场她可以插手的战斗。但是司吉月依旧没有御剑逃跑,毕竟这种高级修士战斗的场面可不是想看就能看得到的。
这一层并不是只有这两个房间,但是即使打斗的动静都已经这么大了,依旧没有修士选择出来插手两人的战斗,反而是早早地在自己房间内布下了结界。
司吉月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个人的动作,尤其是李星火运转灵力的方法和刀术,手上模仿着他们掐诀的手势,她的声息压得极低,在两个人战斗时偷偷摸摸地偷师学艺。
负伤修士那把剑有些古怪,司吉月眼睁睁看着他的动作从吃力变得流畅,剑上的光越来越盛,但是持剑的修士却一点点变得面无血色。眼看李星火就要落到一个狼狈的境况中。
负伤修士显然和司吉月有相同的想法,他隐隐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候,李星火忽然扬起脸,嘴角咧得极开,朝他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然后李星火抬高手臂扬刀,用力劈下去,携着火焰的剑光就朝前方袭了过来。
司吉月很难形容面对那道攻击时的感觉,只知道在那一瞬间她忘记了呼吸,甚至产生了正在面对刀山火海的错觉。好似大风之下冒烟的山脉向人铺天盖地地倾倒下来,身体里的求生本能迫使司吉月用双手抬起剑,把身体里储藏着的所有灵力用尽全力地挡了出去。
司吉月合上眼之前最后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那个陌生的负伤修士冲自己看过来,他抬了下手,一股莫名的力量护持到她身上。
李星火那道攻击的余波向她这边冲过来,司吉月持剑两只手连同手臂全都又痛又颤,却始终没扔下手里的剑。
热浪消去那一刻,司吉月试探地慢慢睁开眼睛,发现两个房间全都烧尽了,业火未灭,隔着烟雾,李星火挺拔地站那人身边,用刀尖抵着负伤修士的额头。
外面的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下来,他们乘的这艘飞舟经过层层堆聚的黑云,在暗淡的月光下,司吉月略一扫四周,看到李星火那一击直接把自己这间房间,甚至是周围的几间客房都轰烂了。
尽管他们各自设了结界,但是在这种攻击下依旧没能起多少抵御效果,几名修士御剑稍显狼狈地远离战局,里面甚至还有眼熟的“捌”“玖”“拾”三人。
“轰隆!轰隆隆——”
头顶雷电一瞬间照亮了舟上的一切,这场即将要发生的杀戮和雷光一起映进司吉月眼中,穿透暴风雨的轰隆声在司吉月听起来,有如砰砰心跳声,她沉默着握紧了示君。
李星火对周围逃窜的众修士不以为意,他朝自己刀下失去意识的通缉犯冷笑道:“原来是木系吗……自寻死路。”
他抬了下手中的黑金长刀,打算给他个了结。
但是刀扬了起来,却没能落下去。
不是李星火突然心慈手软——有人不知死活地挡住了他的刀,而且用的招数还是他刚刚那一刀的缩略版,夹着风雪之势的锐利剑气稚嫩又横冲直撞地挡过来。
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仅靠看就学了个六七分吗……?李星火心里来了几分兴趣,面上却不显。他的视线睥睨下去,看着这个挡在自己面前的小矮子,李星火瞧着小姑娘,刚刚战斗时的煞气未消,冷冷地说:“天罚者办案,闲人闪开。”
司吉月嘴里嚼着两个辟谷丹,飞快地给自己补充着灵力,嘴里口齿不清地回答他:“不行,他刚刚救了我。”
李星火刚刚那一刀并没留情,要不是地上这个负伤修士,司吉月觉得自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毫发无伤。
李星火眯了下眼,“你不怕我连你一起杀了?”
司吉月愣了愣,试探地追问:“……啊?真的吗?”
她仰头看向他的眼睛,李星火垂眸看下去,那确实是一张小孩子的脸,十四五岁吧,身高堪堪到他胸膛。
司吉月犹豫了,她不了解修仙界的规则,但是能察觉到这个人身上其实没有对自己的杀意。她脚腕上系着的十几条金属链饰悄悄从身上滑下去,溜进受伤修士身下,扭曲变形成带着小滑轮的薄板,准备带着人逃跑。
她知道自己打不过眼前这个男人,但是司吉月有自己保命的手段,只是能不能救下这个受伤的奇怪修士不好说。
就在两人僵持着的时候,司吉月身后的修士悠悠转醒,那把变得黯淡失色的妖剑已经被李星火踢到一边,重伤的修士挣扎着睁开眼睛,艰难地对李星火说:“我跟你回青云派,我会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出来,不必牵扯进无关的人。”
司吉月耳朵动了动,转过头好奇地看着他,李星火意味深长的目光却定在司吉月身上。其实没有负伤修士的这一番话李星火也不会对司吉月动手,一是因为他不会攻击小孩;二则是因为她的身份,一个月族。
偏偏巧的是,李星火负责追捕的这个被门派除名的修士也和月族人有不浅的交集。之前这人被严刑逼供都不可能吐露半点消息,这时候反而愿意了……?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李星火哼笑一声收起刀,拿出一张传讯符说了句话:“人找到了。”
说完以后,他随意地打了个响指,符文便自己燃烧了起来,燃烧殆尽的灰烬随着微弱气流飘走,司吉月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东西里面附了灵力。
李星火绕过司吉月,将那把能够吸收人精血的妖剑扔进自己乾坤袋,俯身拎起那个修士的后衣领,像是拖什么物件一样把人拖走了,司吉月那点小把戏他当然察觉到了,但是在李星火眼里远远还不够看。
看这人确实没什么杀人灭口的打算,司吉月拿着剑的手就落了下来,她的手一个劲地抖着,不是因为害怕,是刚刚抵挡李星火那一刀余波时太过用力,现在两条手臂都疼得要死。
地面上的金属顺从地爬回司吉月白皙的脚腕上,重新变成链饰的样子,司吉月后知后觉地干呕起来——辟谷丹这么难吃,她刚刚往嘴里塞了一大把,这时候五谷花遗留在嘴里的味道让司吉月恨不得一瞬间痛失味觉。
不过在此之前,司吉月眯眼看向稍远处藏得并不算高明的“捌”“玖”“拾”,冲三个人勾了勾手,她需要了解一下修仙界的基础情报。
作者有话要说:捏着鼻子吃了两天辟谷丹攒出来的灵力,一下子就被掏空了
司吉月:(恶龙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