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那郎君就要探手摸向沈之禾脸颊,她侧身躲开,目色沉沉瞧着那人。
就在那人以为沈之禾要翻脸时,哪知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好似冬雪消融,春风拂面,勾得他不自觉向前走了两步。
眼瞅着那人绕过推车,唇角带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缓步朝沈之禾逼近,“小娘子莫不是想通了,说来也是毕竟那孙家那凌哥儿是我们镇子上的名人,数十年来头一个考中功名之人,即便你父母在世,怕是也高攀不上。”
闻言,沈之禾轻笑出声,手下动作不停,掀开盖在火炉上的盖子,只见里头炭火烧的通红,她手持一根一头包着棉布的铁签子随意拨弄了几下。
只听“噼啪”一声,一颗火星子从火炉中爆出,惊得那人向后退了几步,一不留神踩在一块冰上,摔了个屁股墩。
沈之禾循声望去,只见一侧的沈之安背过身子捂着嘴,颤抖的双肩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就在那人恼羞成怒之际,沈之禾余光扫过周围,瞧着陆陆续续有食客围过来,心中暗道麻烦。
她无奈摇头,放下手中的火炉盖子,缓步朝那男子走去,瞧着他面色涨得通红的模样,心中不屑,此人外表瞧着人模狗样,内里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估摸着是昨日那人瞧见沈家人来找自己麻烦,无人替自己撑腰,故而此人以为谁都能来踩自己一脚。
虽说实在瞧不起此人的做派,奈何自己摆摊做生意,还是得对此人笑脸相迎,沈之禾蹲下身子,瞧着坐在积雪中久久未起身的郎君,“可需奴家为您请为大夫来?”
“无需你假惺惺的,若不是你方才拨弄那火炉,我怎么会失足摔倒。”伸出的手掌被那男子一把拍开,清脆的响声,惊得摊位外的食客探头朝里望来。
“坏人,不许欺负我阿姐。”
沈之禾拦住从身后冲出的弟弟,垂眸望向自己泛红的手背,她余光扫过周围,已围了一圈食客,皆是好奇地瞧着推车后的两人,沈之禾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莫生气,气坏了自己便宜了他人。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快些将眼前之人解决,他已经浪费自己不少时间,就在此时,一位等得不耐烦的食客,一手撑着推车,探着身子朝里头望着,一眼便瞧见坐在地上的男子,戏谑道:“李家已败落到这等田地了?李家公子连一份吃食都付不起了,要用这苦肉计吃白食?”
闻言,李姓少年,当即从地上起身,气急败坏道:“周尧,你休要胡言,是这,是这小娘子勾引我,对!就是她勾引我,她瞧我一表人才,家中又有银钱,将我勾到此处,适才瞧见你们围了过来,她便一把将我推开,我这才摔倒在地。”
话音一落,沈之禾便察觉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些轻佻有些试探,她暗叹一声,真是麻烦,她不过就想安安稳稳摆个摊,奈何麻烦一个接一个,若是在后世,若有人敢说自己勾引他,她必定要给他一个巴掌,让他认清自己究竟几斤几两。
奈何如今身处大邺,虽说大邺朝民风开放朴实,但女子地位已经不如男子,名声对于未出阁的女子尤为重要,她按住心中的不耐烦,面上带着笑意,咬牙切齿道:“郎君真是说笑了,奴家如今不过十四,还未及笈,怎会对郎君有非分之想?”
“莫不是李公子调戏人家小娘子,被人推开了,没站稳才摔倒的?”周尧兴味十足的眼神在两人中间扫过,他自沈之禾摆摊第一日起,便来这摊位上买吃食,不单单是自家老头子爱吃,连那位从京中来此,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公子也对沈小娘子的吃食有这独特的兴致。
就为这,也不能让李家那混小子,坏了沈小娘子的生意。
闻言,沈之禾诧异抬头,方才此人莫不是躲在暗处瞧着,不然为何能将这真相猜的七七八八,显然此时不是深究的好时机,但她不知此人是敌是友,若是自己今日将李家郎君得罪死了,此人瞧着家世背景皆不错,隐隐还压了李家郎君一头,那他自然不会寻此人麻烦,但自己就不好说了。
不如借着此人将事情捅破之际,给他一个台阶,若是他顺坡下驴,那此事便到此结束,若是他还要继续纠缠,那便只能报官了。
如今天色大亮,往常来摊位上买吃食的食客瞧着她似乎还未有开摊的动作,心中有些不满,众人皆是嘀咕,旁人也摆摊位,为何就这小娘子事情这般多,若不是她手艺不错,哪怕再便宜自己都不愿来,渐渐地周围的食客逐渐散去,围过来一些好事之徒,冲着几人指指点点。
“多谢郎君出言相帮,不过李公子是方才买吃食时,脚下一滑摔了一跤,并未调戏我。”沈之禾垂着头,脸颊两侧滑落的发丝挡住她眉眼之间的神色。
垂落在沈之安肩头的双手微微颤抖,在周尧看来似乎是眼前的女子害怕自己走后被报复而委曲求全,他还未开口,余光扫过不远处的酒楼似乎瞧见一抹熟悉的衣摆。
愣神之际,便听得那李常大放厥词,“周尧你可听见了,若不是她主动勾引我,怎不敢明说?”
话音一落,周围的好事之徒哗然一片,尤其是以钱婆子为首的几位婆子,如打了胜仗般,昂着头吊着眉梢瞧着沈之禾。
“我便说她一年轻女郎凭何能有这么多食客。”
“估摸着是做皮肉生意的。”
……
听着众人的议论,沈之禾恨恨地瞪着眼前一脸得意的李常,暗自咬碎一口银牙,她心中思绪翻涌,周尧立在身侧轻声开口,“小娘子可要在下帮忙?”
“您为何要帮我,我如今一穷二白,并无可图之处。”沈之禾疑惑地望着周尧,自方才他开口相助便有些好奇,只是自己只想快些将李常解决了自己号早些开始做生意,现下今日这生意恐怕是做不成了。
与此同时,衙役从人群中钻出,口中呼出一团白雾,大喊着何人在此闹事。
见此,李常快步走至衙役身旁,指着沈之禾便道:“差爷,那小娘子勾引小人,小人不愿她便恼羞成怒将小人推到在地,您瞧小人的手掌便是那会受的伤。”
衙差扫了眼李常的手掌,扭头看向沈之禾,“沈小娘子又见面了,今日之事,可如这郎君所言?”
原来此人竟是先前帮助沈之禾处理无赖闹事的衙差,沈之禾冲着他福了福身,“不尽然,这位郎君确实在奴家摊位摔了一跤,却是他调戏奴家在先,却被奴家火炉中炸出的火星子吓到,估摸着是踩在了冰块上,未站稳摔了一跤,只是不知为何在那郎君口中,便是奴家勾引他在先。”
“你胡说,方才众人都听见了,你与周尧说,我并未调戏你。”
“是啊差爷,就在您来的前不久,那小娘子红口白牙说自己并未被调戏,周大官人家的公子亦可作证。”钱婆子站在人群中,眸底划过恶意,心中暗道让那贱蹄子抢自己生意,今日必要让她再无翻身之地。
“哦,这郎君有证人在此,若是小娘子无人证明,今日怕是要跟我走一趟了。”衙差冲着周尧行了一礼,心中暗道若有周公子作证那便可快些了了此事,原本这天寒地冻的,自己在府衙中与同僚饮点热酒,日子十分舒坦,奈何总有不长眼的去府衙报官,今日必要整顿一番,省得这些个刁民有事没事就往府衙跑。
闻言,沈之禾神色一僵,自己上哪去给他寻证人,抬头对上衙差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哪还有什么不知,来此巡视是假,杀鸡儆猴是真,只是那只鸡便是自己,果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早知自己不该拒绝周公子的帮助,她无奈苦笑,自己只想摆个摊卖些吃食为何这般困难。
周尧心神一动,正要开口反驳,自己并非证人。
忽而一道清冽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周尧顿时扶额,满含怜悯地瞧了李常一眼,瞧得他后背一凉。
“我替她作证,今日一早我便在那处酒楼饮酒,瞧着那人不怀好意地靠近这女子,大约是有贼心没贼胆,不知怎么的被吓了一跳,自己摔了一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从一侧的酒楼中走出,一身玄色衣裳,袖口处绣着金线祥云,腰间系着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气质清贵,气度逼人,瞧着便不似寻常人家的公子。
而周尧在瞧见那少年出现之际,便自觉站到他身后,而那衙差目光落在那少年腰间的玉佩,顿时大惊失色,片刻便露出谄媚的笑容,“陆公子所言自然属实,来啊,将这调戏民女之人带回府衙,交由县令大人处置。”
“都散了,人家沈小娘子本本分分做生意,尔等莫要再此处挑事,若再有此事,我定不轻饶尔等。”衙差心惊肉跳地瞧着少年脚下步子不停,带着周尧直直朝沈之禾走去,大声冲着围观之人喊道。
“往后应当极少有不长眼的人来寻小娘子麻烦了。”周尧瞧着众人散去的背影,扭过头来便瞧见那少年站在沈之禾摊位前却一言不发,他无奈摇头,“小娘子今日有何吃食?”
“二位郎君来的巧,今日我这摊位刚好推出新的吃食,小笼包与小馄饨,二位可要尝尝?”沈之禾心中感念那少年出手相助,顿了片刻又道,“今日多谢二位,若是二位要尝尝,那这顿便算我账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