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樱千早正一边隔着总务处的门听里边女职员们聊关于她的八卦、一边沉着脸飞快地用手机给上司写邮件表达控诉。
半小时前她坐诸伏高明的车回到总部,诸伏高明去和参加本起案件调查的警察开会,她则去办理早该去办的入职手续。
现在手续已经全部办完了,她拿到了新的警察手册和新的名片,自此之后她就是长野县警察本部搜查一科的名樱千早警部。
总务处的女警们友好得不可思议,特别是年长些的,看她的目光仿佛在看自家外地工作两年多终于回趟家的女儿。她本来觉得这可能是因为搜一罕有女警,坐办公室的前辈们对她很是同情,直到有人不经意间说出“就算工作再忙也要注意休息,还有多和哥哥联系”。
她当时客套又冷淡地说了敬语拉满的“我会注意”,但心里已经开始给质问上司的邮件编词,毕竟她入职的资料上可没写自己还有个哥哥。
问题不在她身上,那就只能在她上司身上。
结果她前脚刚出门,接着就听见里边聊起有关她的话题来。
大概是有不明所以的人问起同事们这么热情的理由,八卦的气氛瞬间洋溢起来,牢牢禁锢住八卦当事人离去的脚步。
“——名樱警部原本的配属不是我们这里,听说是警察厅的生活安全局。”
第一句话就让名樱千早表情一变。
“她的哥哥榊先生、好像是警察厅的警视,上个星期专程来这里拜访本部长。当时我正好经过门口听到了一些,他说妹妹哭着喊着就要出外勤,不想坐办公室写企划,妹妹难得求他,他不能拒绝。”
什么就哭着喊着,她绝不可能在那家伙面前示弱,那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故意不关门、又故意大声说话,说不定演技还很拙劣!
重点不仅在那里,她一直以为是公安暗中操纵坏她的事,原来是公安踢一脚、她上司再偷偷踢一脚?不知会一声就把她发配到偏远山区来,还提前坏她名声,上司你在做什么啊上司,你是不是投敌了!
虽然让她自己选,综合被公安监视下的行事方便,以及对过于无聊的工作的本能抗拒,她也会在生活安全科和这里之间选择后者……但既然他要找人托关系就做的低调点啊!这是想让她在整个长野出名吗!
“诶?兄妹的姓氏不一样?”
“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兄妹关系不太好的样子。”
现在变得更不好了!
“啊!榊这个姓氏的话,我有听说过一件事。两年前警察厅高层的葬礼上闹出了私生女的骚动,虽然很快被压了下去,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那位高层似乎就是姓榊的……”
很好,她明白了,她上司还在小心眼地抓着葬礼那件事不放。
确实,她承认她当时张扬了一些,除了任务要求,也有些报复心理在里面,但至少目标达到了,参加那场葬礼的人、特别是各种警界高层,绝对都对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再说不闹大一点,躺在棺材里等待火化的人,怎么会知道她来了呢?
真是的!那个不让人省心的混蛋上司!
结果她回到搜一的时候里边的人竟然也在八卦这件事,果然八卦是人的天性——
“职业组的新人是那个榊的妹妹?我有朋友在警察厅,没听说他还有姐妹。”
“听说是情妇的孩子。”
本来名樱千早到搜一门口的时候看诸伏高明还没有回来,就想先去跟把她从警察厅要来的本部长打声招呼,晚些时候搜一要为调查刚才的尸体开搜查会议,她准备提前一天上班跟紧指导警员——房间里传来的这句语气相当轻浮的话却将她留住了。
兄妹不同姓果然是个会让人在意的点,特别是妹妹从未跟父亲一起生活这一点。
再说作为职业组却找刻意关系转进来,就像是嫌弃警察厅工作过于平静,想来这连续杀人案频发的地方找刺激一样,一直认真辛苦工作的搜一刑警自然不会喜欢她。
麻烦啊,她上司还真会给她找事。
“我确实不姓榊,我姓名樱。”她抬手敲了敲门,就靠在门门框上,写了满脸的不高兴,“名樱是我第一任养父的姓氏,名字也是他给我起的。”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三秒。
对房间里大部分警察来说,空降的名樱千早的警部警衔比他们都要高,即便现在她还是经验浅薄的新人,却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升职到他们可能一生都无法到达的高度,就算没有跟她搞好关系的打算,也绝对不想被她记恨。
那么现在的情况就很危急,背后聊她家负面八卦的时候,被抓了现行。
虽然对此真正感到紧张的只有几个年轻人,但老前辈也觉得尴尬,一时间房间里十几个人谁都没说话。
名樱千早一面迈开步子往房间里进,一面慢吞吞地说道:“为了避免你们误会,我提前解释一下。我妈不是情妇,她认识老头子的时候,老头子的妻子已经过世两年了,只是老头子没负起责任跟她结婚而已。”
说完,她像是要把在场人的脸全记住似的,没什么温度的目光缓慢地向全场扫了过去:“我是名樱千早,今天起就是大家的同事了。我听说过职业组和非职业组之间的矛盾,这点在警视厅表现得不太明显,但到地方上,你们应该或多或少都对我有点意见。”
“来这里不是我的本意,但来都来了,我也会做得对得起自己的警察手册。我不是只能坐办公室的类型,也不希望无聊的八卦和对职业组的偏见影响大家的工作环境——这样吧,就用男人的方法来解决可能存在的矛盾怎么样?”
随即她从人群中点出几个警衔比她低、柔道或剑道有些段位的人的名字,用着敬语,态度却甚是傲慢:“我们去训练场上打一架,要是我赢了,你们就别再把我和榊悠真的家事当做谈资,以后也别故意给我找麻烦。”
她知道这么做相当张扬且失礼,但既然已经决定在这里好好干,那么比起默默解决案件、一点一点让同事对自己改观,她更喜欢这样简单轻松的办法……就跟国中时期收服不良少女团体时一样。
她歪了歪头:“当然对自己的战力有自信的、或是单纯想要看热闹的都可以来,我今天精力充沛。”
人群中传来一声嗤笑声:“小姑娘,你想说让大家一起上吗?”
“怎么会。”她斜瞥了一眼说话的人,撇嘴道,“警察打群架说不定会上明早的新闻头条轰动全国,然后本部长不得不出面下跪谢罪,你们要么主动辞职要么调职到偏远的乡下,这辈子不会再有出头的机会——我也许能顺势调回警察厅,但大概再过十年,才会不像现在一样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转身之际,她又理直气壮地丢下一句:“再说那样我又赢不了。”
这话说的太过耿直,身后有几个人直接没绷住笑出了声,气氛瞬间变得融洽了不少。她又走了几步到门口,带点挑衅地回过头:“来不来?不来的话,以后可别随便编造说我的业绩是抢了谁的功。”
这群情绪写在脸上的同事可太有意思了——名樱千早一边绑起及腰的长发一边忍不住勾起唇角。
有话就能直说,不用弯弯绕绕地演戏,她开始喜欢这样的职场氛围了,这不比跟组织里的坏家伙凹人设轻松多了吗?
就连使用暴力也只是在点到为止的训练场上,躲拳头和竹刀可比躲狙的子弹来得容易。
这么一想她还真是越来越喜欢这里了。
半小时后的训练场上,名樱千早扛起竹刀,对又一个趴在地上的对手满脸遗憾地摇了摇头:“这样就不行了吗?你这样也算是不愿意被职业组踩在脚下的奋斗组警察吗?你前边那位段位比你低,可比你多坚持了足足十五秒呢——后边的你们两个站住,说好了一个一个上,二打一要是我赢了,你们多没面子啊。”
不过,连续跟这么多不同类型的对手对战确实让她心情愉悦。名樱千早咧开嘴角,笑容张扬肆意,说出的话却与表情完全不符:“不打了,我累了,再打下去我要输了。”
其实不然,她的体力没有消磨掉多少,只是未来的时间还长,如果一次就把所有对手摸清,那以后她会完全没动力参加部门组织的对战练习,还是应该节制,而且她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了——
下一个来到她对面的中年男人也不管她手里还拿着武器,径直攻了过来:“犯罪者可不会管你累不累。”
“真跟罪犯打起来那是要拼上命的,”名樱千早随手把竹刀丢到一旁,向另一侧躲闪过凌厉的拳风,发尾划过一道弧线,满脸都写着无语,“但现在,我为什么要跟自己的同伴拼命?”
对方的动作一滞,而后收起架势停了下来。
名樱千早耸耸肩,如她先前所说,她本来就没准备继续打下去:“我以后会出外勤,有武力值就能保护该保护的人,而我不会在这方面拖任何人后腿,我只想证明这一点。不过我还是不得不说——”你们这程度得加强训练了。
差点出口的嘲讽因为出现在训练场门口的人戛然而止。
是开完会回到搜一没找到自己负责的新人、又看到其他同事都不在、转念一想便来到这里的诸伏高明。
……似曾相识的发展。
眼中映入诸伏高明身影的那刻,名樱千早的气场瞬间从踢馆的凶恶武者变成了来给自家社团加油的运动部经理,她一边扯下发绳整理头发一边小跑到诸伏高明身前,露出萌软的笑容:“诸伏前辈,搜一的大家真热情,还邀请我来看他们的对战练习。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前辈,大家都那么厉害,我也要好好努力才行。”
“你也参加练习了吗?”
“怎么会,我可是跟诸伏前辈保证过再也不打架的。”她回头望了一眼刚被她打趴过的六七人,笑容依旧甜美可人,再转过头对上诸伏高明时,虽然脸庞因先前的运动量透着可爱的粉红色,却没透出一丝心虚的情绪,“不过我确实很激动、怎么说呢,是心潮澎湃吧。”
她抬手把鬓角的一缕头发掖在耳后,害羞地垂下眼眸,视线也漂移到一边,声音软得像是刚刚加入社团的乖巧学妹:“以后我就要和大家一起工作了,如果能给搜一的大家、给诸伏前辈帮上忙就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跟高明一起在训练场外听了会儿墙角的敢助:不是很懂新人【表情微妙】
·目前已知情报:千早战力A+,比零哥秀哥强一丝(但不能躲子弹)
剑道流派属时雨苍燕流,没有正式入门,算半个弟子
·内容提要出自《论语》,全文大意是有人问孔子“以德报怨怎么样”,孔子反问“那用什么来报德呢?应该以正直回报伤害,用恩惠报答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