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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小青梅还躺那儿呢,你披风是不是给错人了?
卫时谙拽了拽谢今朝的衣袖,神色有些着急:“白姑娘还昏迷着呢!”
“皇姑母自会安置,不必担忧,你且先随我回行宫。”谢今朝把人转过来正对着自己,将前襟又拢禁实了些。
在旁人的角度看来,好似是太子殿下将太子妃揽在怀里一般。反观那满身狼狈的瑄王殿下,还有他那两个刚从池子里被捞上来的未过门的妃子,不由得暗暗感叹:
如此看来,还是太子妃有福气些。
这方卫时谙跟着谢今朝回了行宫,见殿内早已有丫环拿着衣裳等候着了。她走至屏风后头,一边思索着半炷香前右丞府两姐妹落水一事,一边纳闷为何南山行宫这儿居然还备有女子的常服。
谢今朝看着她入了屏风后头,便走至桌榻边坐下,随手拿起茶盏,小口啜饮了起来。片刻后,听见身前传来的响动,他闻声抬头,见卫时谙换上了藕粉色宫装,重新整了发髻,与此前相比随性了一些。她的鼻头或许是因受冻了的缘故,还泛着红,眼睫也因被水浸湿过,而显得雾气蒙蒙,整个人看着清澈又无辜。
“殿下,我好了。”
谢今朝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怯生生的模样,心头不知为何升起某种陌生而异样的感觉来。他神色顿了顿,才开口:“裙裾可还合身?”
卫时谙下意识低头理了理衣裳,说道:“合身的,殿下是从行宫何处寻来的衣服,尺寸竟同我平日里的差不多。”
“是皇祖母身边的喻芳姑姑替孤挑的。”谢今朝长睫低垂,掩去了略有些不自然的神色,未肯说出这是他这些天晚上与她共寝时,就着她着寝衣时的腰身轮廓,才估摸着选出来的。
卫时谙一心只想着白寻微现下如何,并未注意到谢今朝的神色,只是应了一声后,便上前询问道:“殿下,我们去看看白姑娘吧?方才她落了水之后,状况实在严重,我放心不下她。”
“嗯。”谢今朝颔首,“她在长生殿,太医来问诊后,说是落了风寒,如今应已转醒了。”
等到了殿内,卫时谙却见只有此前那位贴身丫环在床边伺候。于是她快步走上前去,见白寻微病恹恹地靠在床头,脸色虽比之前好了许多,但人依旧是没什么精神。见有人来,才费劲掀开眼皮,顿目瞧见竟是卫时谙,一时间才有了些不一样的神情。
“太子妃娘娘……”
白寻微嗓音甚是沙哑,一副想要起身行跪拜礼的模样,被卫时谙慌忙摁住。
“你快歇下,不必管这些礼节。”卫时谙握住她的手,也不知是天生体寒还是被湖水伤到了身子,抑或是二者皆有,她的手掌格外冰凉,让卫时谙不由得又握紧了些,朝她问道:“怎么没见旁的人在此侍候你,这宫里的人,都这般怠慢吗!”
白寻微本想说话,可一张口便咳出了声,缓了好一阵子才得以舒坦了些:“是臣女方才用过了药,想静一静,这才屏退了她们,娘娘莫要担心。”
“听童鹊说,咳咳……是娘娘亲自下水将臣女救上岸来的,臣女对娘娘不胜感激,娘娘有恙不曾?若是娘娘有恙,咳咳……”
“我没事我没事,我好得很,你便躺着,切莫动了气!”卫时谙替白寻微掖了掖被子,起身退开的空隙间,让出了背后谢今朝的身影。
这番白寻微刚才缓过来些,又忽而瞥见卫时谙身后的谢今朝,一番怔愣后,便悲从心起,泪盈于睫,倏地从眼角留下,滑落进枕缝里。
“阿朝……你来了……”
卫时谙一看见她哭得不能自已,实在是心疼地不行,连忙上前去一只手给她顺气,一只手背在身后示意谢今朝赶紧走近些。
“阿朝……”
“嗯,我在。”谢今朝注视着白寻微,同八年前她躺在右丞府东厢房的那一幕重叠,不禁眸色渐深,不忍多言。
卫时谙在一旁看着他,如挠心抓肺般干着急。
都这种时候了,大哥你好歹上去抱一抱人家姑娘啊?!
她都哭成这样了,你愣是跟块木头一样,你搁这站桩呢?
这又没外人你抱抱她安慰一下怎么了?
噢不对,我好像就是那个外人。
卫时谙想了想,于是默默背过身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留下足够的空间给他们二人。
“阿朝……”白寻微用帕子遮住眼睛,仿佛这般就能吸去留下的眼泪一般,哽咽出声:“阿朝……我嫁不了他了……再也嫁不了他了……”
“阿姐。”谢今朝蹙着眉,眼帘垂下复又抬起,轻声说道:“时日还长……保重身体要紧。”
卫时谙闻言,转过身去,好半天未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叫“嫁不了他了”?
他是谁?
谢今朝不是与白寻微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
这一声“阿姐”又从何而来?
“我要这副身子有什么用……咳咳……也不知能撑到何时……”白寻微不知是不是又想到了更难过的事来,眼泪流得愈发凶猛,“我与他,此生都不再能有交集……我等不到他了……”
她只沉浸在哀伤与悲痛的心境中难以抽离,肩膀不停耸动,大有要哭厥过去的趋势。谢今朝偏过头,唤来丫环安抚着白寻微的情绪,带着卫时谙默声走了出去。
殿内的哭声也被隔绝开来,忽大忽小,时有时无。卫时谙回眸看着被掩上的门,仍是忧心忡忡:“殿下不再多待一会儿了吗?”
“……不了,”谢今朝沉思片刻,说道:“她近来所受刺激颇多,情绪又有些不稳定了,还是不要看见孤为好。”
回程的路上,卫时谙忍不住问起今日之事的缘由,才知是白南纾对白寻微占了她的正妃之位多有不服,言语挑衅中却被白寻微漠不关心的态度激怒,一气之下起了争执,推搡拉扯之间双双落入池中。
好家伙。
没过门都尚且如此,这要是嫁入了瑄王府,日子还能好过吗?再加上那谢凌弋心都偏到南天门去了,往后他同白南纾二人一唱一和的,白寻微岂不是日日都要被人欺压?
狗皇帝到底怎么寻思的啊!
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卫时谙又想到方才白寻微见到谢今朝后凄凄切切的模样,还有那口中不停念叨着的“他”,眉头皱得更紧。
原来不是如长公主说的那样。
白寻微的确是心有所属,只是从她的言语里不难知道,那人并不是谢今朝。
或许是看出了卫时谙愁眉不展却欲言又止的样子,谢今朝缓缓开口道:“今日之事,多谢太子妃出手相助。”
“孤见太子妃似有疑问,不妨说来,孤替你解答。”
?
卫时谙猛然抬起头来,问道:“真的?什么都可以问吗?”
见谢今朝点头,她便深思熟虑了一番,问出了第一句来:“白姑娘一直说要嫁的人是……”
“是她的心病。”
谢今朝语速不快,却极有条理,叫卫时谙在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内便了解了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前尘旧事。
白寻微所说的那人,名叫陆方茗,镇北将军膝下的第三子。少时因其父与大辽交战战功赫赫,常往宫中走动。谢今朝虽年岁比其小,却与他志趣相投,也玩得熟稔。
他与白寻微是幼时相识,两人才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两心相许,互定终身。
识得了谢今朝后,一行少男少女便常约着去宫外游玩。一来二去,几载春秋,几人也自然成了密友。
可世事无常,变故总降临在最是恣意的年纪,将人满腔的傲气都踩入泥里。
陆方茗的父亲连同他的两位长兄皆殒命于征战辽国的沙场之上,尸骨无存。母亲本就因早产身子虚弱,加之如此噩耗,不过多久便受不住打击,悬梁自尽于府中。
仅剩下年仅十四的陆方茗,如困兽之潦倒颓靡,独自在灵堂守了数月,眼见着将军府人去楼空,跟着前来超度的法师回了大昭寺,就此舍断红尘,遁入空门。
这年隆冬,北狄覆灭。
次年伊始,气象初新,胤都皇城却钟鸣二十七响,讣告皇后薨逝。
初春三月,谢今朝被遣去北疆驻守秦关。
“她那时求着孤不要去,只是,孤不能答应她。”
卫时谙沉默了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以何种立场去安慰。
她没有参与过任何一个人的生命,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改写所有的苦难。
就连救赎谢今朝,也只能依靠系统徐徐图之,前路并不明朗。
……
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怜悯,谢今朝眸光渐浓。
谁愿意将自己残破的内里挖出来,再博取旁人的同情呢。
可是他身背着国仇家恨,没有资格去惧怕鞭挞与凌迟。
卫时谙是个不稳定的因子,可也是他接近卫渊唯一的契机。
向漠北寻仇的,唯一的出路。
谢今朝不露声色地盯着卫时谙,手指在瓷盏边缘来回摩挲。
谁料下一刻,车轿霎时如与什么硬物碰撞一般,剧烈晃动。四下车马嘶鸣,噪声四起,白刃相接如击玉敲金。
“殿下,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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