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小的巷子里,一道高大的身影逐渐清晰,在月光的照射下,露出了他的全貌。
虽然已经近十年没有见过面,但白雪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他穿着五条袈裟,黑发如墨,扎着半丸子头,修长的眼型让他起来多了一丝攻击性。来人正是叛逃咒术界的特级诅咒师,夏油杰。
“雪,好久不见!”夏油杰伸手,没事人一样的向白雪打招呼。
白雪眼眶胀痛,一时丧失了语言能力,只能呆呆的看着他。一直到怀里的小辣椒开始挣扎,白雪才回过神来。
“学长。”白雪低头抚摸着小辣椒的毛,手控制不住有些发颤,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学长也学会跟踪了呢。”
“跟踪?”夏油杰假装没看见白雪的异常,说:“我只是恰好路过,看见雪似乎在等人,就下来打个招呼而已。”
“不是你么?”白雪自言自语道。
夏油杰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看来跟踪她的另有其人。
是谁?
“既然不是特意找我,干嘛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学长不怕我告密吗?”
“雪不会告密的,当然就算告密我也不怕。”夏油杰慢慢走进白雪,那双墨紫色的眼睛完全显现。
白雪没有再说什么,就像夏油杰说的那样,她不会主动说出他的行踪,“你来米花町有什么目的?”
“哎?都说是路过看到雪就下来打个招呼而已。”夏油杰无奈的笑了笑,“怎么?这么不相信我吗?”
他的笑容无奈又带着一丝调倘,一下让白雪的记忆回到了第一次见他时,唯一不见了的,大概是他眼里的意气风发。
“那之前为什么不来见我?”白雪靠在墙上,眼神望向黑夜中的明月。
“悟跟你这么紧,不太想让他知道我的踪迹......”
夏油杰的话还没说完,白雪便打断了他的话——
“骗人!”
“也是,瞒不过你,我找到了改变世界的力量。”夏油杰的语气里有些怀念,“早晚会和悟对上的。”
“你还是这么偏激。”
“雪不是一样吗?不做咒术师,不想再以生命为代价去保护这些令人作呕的猴子。”提起非术师,夏油杰脸上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
白雪无法反驳。
她确实做不到牺牲自己去保护一群不认识的人,她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见到白雪的反应,夏油杰的情绪更加高涨,他脸上带着夸张的笑容,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更刑。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陷入疯狂的夏油杰,白雪的眼睛发胀,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大家都变了,包括她。
白雪并不是日本人,甚至在是十五岁前,她对这个国家的了解仅限于书本和电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踏足这个人生地不熟,甚至连语言都不通的国家。
后来为了控制咒力,保护家人,在夜蛾老师的招募下,她进入了咒术高专。白雪沟通能力很差,当时她不过刚学习日语一个多月,只能勉强做到日常的简单交流。
或许是因为咒术师的紧缺,同期生和前辈对她的态度都很友好,除了五条悟。
而每次当五条悟欺负她时,夏油学长都会出现,对五条悟说一些她听不太懂的话,或者是干脆两人打架,转移五条悟在她身上的注意力。
久而久之,白雪对这个帅气强大又维护她的学长生出了好感,她不明白,为什么温柔强大的学长,会和五条悟这样差劲的人当好友。
但白雪愿意为了夏油学长,努力和五条悟打好关系,可五条悟对她的主动示好不仅不领情,反而变本加厉的过分,最后甚至对她说出——
“杰是不会喜欢你这个小矮子的。”
没有人会比五条悟嘴毒,短短一年时间,五条悟就成了白雪人生中最讨厌的人。
明明夏油学长就对她很温柔的,可他总在她的面前,说夏油学长的坏话。
白雪的日语越来越好,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夏油前辈告白。只不过,她还没有告诉夏油前辈自己的心意,就接连收到了同伴灰原的死亡、夏油前辈的叛逃、以及自己身受重伤,留下后遗症......
白雪还来不及难受,便又得知母亲和弟弟车祸,刚出生没多久的弟弟当场死亡,母亲双腿截肢。
她大概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了吧。
身体的伤可以好,但心灵的创伤却好不了,白雪如同行尸走肉般生活,连五条悟再惹她生气,她都提不起兴趣。
一直到高专毕业,白雪回归普通人生活,接受了一年的心理治疗,重新考上大学后,才恢复到现在的模样。
白雪的脑海里不停的回忆有关夏油学长的点点滴滴,她完全无法将现在癫狂的夏油杰和以前的夏油学长联系在一起。或许就像五条悟说的那样,她根本就不了解真正的夏油学长。
白雪的心脏像有针在刺一般,密密麻麻的疼痛不停传来,让她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夏油杰的疯狂演讲还在继续,畅想着消灭猴子后的全新世界。
白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也发不了声。
他已经为自己的理想做了太多事,支撑他的信念如果再崩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夏油杰的演讲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看见昔日关系亲密的学妹掉眼泪,他心情复杂,正准备说些什么时,突然话锋一转——
“雪,下次见。”他一顿,“......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说完,夏油杰召唤出飞行咒灵,顷刻间消失在黑夜里。
随着夏油杰的离开,白雪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掏空了一般,靠在墙上的身体不停的下滑,最终蹲在地上,小声的啜泣。
小辣椒从白雪的怀里跳出来,它像是懂主人的难受般,用它毛绒绒的脑袋不停的蹭着白雪的小腿。
“雪!”
一声急切的呼唤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突出。
白雪听到后快速伸手擦干自己的眼泪,又将头发散下来,企图挡住自己的眼睛。
不过她的掩饰完全没有用,下一秒白雪整理头发的手便被抓住,来人语气不善,隐隐有发火的籍向,“谁欺负你了?”
白雪侧对着他,用力扯了扯自己的手腕,无果,“放开。”
她的声音很平静,还带着一丝哭腔。
“不放!”五条悟的脸上难得的正经,他握住白雪的手腕,在她身上扫视一番后,说:“是杰对你做什么了吗?”
这里有杰咒力的残秽,他不会认错。事实上,他也是追着杰的踪迹来到这里。
能够在这里见到白雪,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事。
“没有。”白雪眼眶红红的转身,然后就看到眼睛上缠着白色绷带的五条悟,她差点没反应过来这是谁,“怎么这副打扮。”
原本戴墨镜还有帅气在身上的,现在缠绷带,活脱脱一个怪人。
“杰最近盯上了我的一个学生,大概率是有什么大动作。”
五条悟正经的模样让白雪侧目,加上此刻她心情实在压抑,身为夏油杰挚友的五条悟或许能够理解她。
“聊聊?”
......
“又要喝酒吗?”五条悟抱着小辣椒,跟着白雪来到了目的地后,不满地说:“你身上的酒味都快要把我熏醉了。”
“你坐着就行。”
见白雪心情不好,五条悟也没有耍宝,跟着她走进了居酒屋。
半夜时分,居酒屋的人所剩无几,大多数的人都醉醺醺的。
白雪点了一杯清酒,坐在了最靠里的座位,五条悟紧跟而上。
拿出手机,白雪翻出了一张以前的照片,上面是她和夏油杰的合照。是一张她和夏油杰在游乐园门口的合照,她还是短发,而夏油杰的头发也没有现在长。
五条悟看了一眼照片,不满的瞥过眼。然后在自己的手机里,翻出了一张和白雪的合照,递到她眼前。
是他们在高专拍的集体照,其他人被P掉,只剩下他们两个。
白雪:“......”
五条悟幼稚的行为暂时让白雪呼吸一窒,悲伤的心情差点被他弄散。白雪端起酒杯,一口喝了大半。
“我很想他。”
白雪放下酒杯,趴在吧台上,头发垂下来挡住了她的半张脸。
她的一句话让五条悟呼吸一顿。
“前辈也是一样吧?”白雪看向五条悟,语气怀念。
而说完这句,她便安静的趴在桌子上。五条悟安静的看向她,她长得很美,尤其是独特的粉色头发和粉色眼睛。
从他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他就觉得她应该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无忧无虑,可惜事实恰恰相反。
白雪又点了许多酒过来,看着面前推成高山的酒杯,五条悟一言不发。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白雪脸颊通红,双眼朦胧的将手里的酒杯递给五条悟,“......你怎么不喝?喝呀!”
五条悟接过她的酒杯,放在了一边。
“雪喝醉了,我送你回去。”五条悟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
“我没醉!”白雪大声反驳。
都让他喝酒了,还没醉?
“我没醉。”
白雪又重复了一句,声音小了很多,她从凳子上划了下去,蹲在地上默默掉眼泪,“好想他们。”
“别哭了,公主是不能哭的。”五条悟蹲下身,动作轻柔的像是对待棉花一样,将她搂在怀里,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她的身体瘦弱的出奇,体温极低,仿佛他搂住的不是人,而是冰块。
“你是谁?放开我!”白雪感觉有人拉自己,她艰难的睁开眼,然后看到了一个缠着绷带的怪人,于是语气尖锐的推开了他。
“我是五条悟。”
“五条悟?”白雪眼神涣散的重复着他的话。
“嗯嗯!”五条悟点头。
他觉得白雪呆呆的样子可爱极了,正准备拍拍她的头,就听见她说——
“我最讨厌五条悟了!”
“咦?为什么?”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得到答案。
两人蹲在地上又闹了一会,动静不小。
居酒屋的侍者对此见怪不怪,来这里喝多了的醉鬼多的是。
五条悟结过账,揽着白雪的双腿,白雪的头惯性的靠在他的胸口,他嘴角上扬些许,抱着她往外走。
“汪汪汪!”
一只被遗忘的小白狗追上了他,冲着他汪汪叫。
......
周五晚上,白雪回了京都。
来开门的是她的继父稻垣景太郎,继父是一个温柔的中年男人,来华国出差时与母亲相遇,两人很快相爱并结婚。
白雪挺喜欢他的,后来他与母亲又生了一个弟弟,可惜出了意外。
“叔叔,晚上好。”
“你妈妈刚才还在念叨你了,说你今天会过来。”
白雪换好鞋,往屋子里走,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白妈妈,她的脸色不好,看上去虚弱极了。
“妈妈!”
白妈妈是一个南方女子,年轻时所托非人,受了很多苦,中年时遇上稻垣叔叔又嫁来日本,原本以为是幸福的开始,没想到还要承受丧子之痛。
白妈妈听到女儿的呼唤,放下报纸,热情的对白雪伸开了双臂。
两人聊着聊着,就说起了浅野青也的事。
“妈妈也不知道他是这种人,看来别人的话终究不能相信。”白燕在听到这件事时,也非常的生气,但说着说着,又开始提结婚的事。
“妈妈,我一个人也挺好的。”
“我最后的愿望,就是看到小雪找到一个好老公。”白燕伸手摸了摸白雪的脸蛋,眼里满是慈爱。
白雪没有说话,看着白妈妈安静的点头。
自从弟弟去世后,妈妈的身体一下子就垮了。尤其是这两年,因为病痛的折磨,她每次回家都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变化。
“我家宝贝这么好看,怎么会遇不上好男人呢。”白妈妈心疼极了,她女儿无论是身材长相还是学历工作,都是极好的,但相亲却总是失败。
她真的想不明白。
“妈妈。”白雪叫了她一声,轻轻的拥抱她。
她不敢告诉妈妈,其实很多次,是她自己的问题。
可妈妈已经苦了一辈子了,白雪不想让她在最后的这段时间,还惦记着她的事。
“我会尽快结婚的。”
听到白雪的话,白妈妈推了推她,语气严肃,“妈妈是想看到你和优秀又爱你的人结婚,可不是你随便拉一个路人。”
白雪点了点头,再次靠近妈妈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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