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鸣寒的生日过去不久,除夕也很快就到了。
霍鸣寒从前一个人的时候倒也不讲究,只把春节当平常的日子过。无非还是一日三餐,也没什么与其他日子不一样的安排。
可今年不一样了,有了明芽在他身边,再敷衍着过就说不过去了。
童装店赶在除夕前一天关上了店门,霍鸣寒新买了一辆自行车,前面的长横杆是明芽的专属位置。
连日的大雪还在下着,霍鸣寒怕明芽着凉,特意用厚外套将她裹得密不透风的。
明芽的脑袋缩在外套里,“爸爸,我们现在去哪呀?”
霍鸣寒跨上自行车,将团子小心地护在身前。
“去集市买点年货。”
明芽不清楚人间过春节的习俗,还在傻傻地问:“买年货?是要买好吃的吗?”
她在裹得严实的外套中艰难抬头,上扬的小尾音听起来很高兴。
“.......也算是吧。主要买些过年要用到的东西。”
“过年除了吃大餐,还需要干什么别的事情吗?”明·百年小锦鲤·芽表示疑惑。
霍鸣寒空出手,轻拍了下团子的脑袋,说:“怎么满脑子就记得吃大餐了?”
明芽顿时装模做呀地“哎呦”了一声,一张包子脸皱成一团,耍宝似的样子将霍鸣寒逗笑。
他接着跟明芽说:“过年咱们还得贴春联、包饺子、吃年夜饭和守岁,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哇哦~听起来好好玩!”明芽感到很惊喜,嘴巴张成圆圆的O形,“那爸爸骑快点,我们买完东西就赶紧回家过年吧!”
自行车的车轮在雪地上碾过,踏着清脆的踩雪声,朝着热闹依旧的集市驶去。
父女两在集市中扫荡了大半摊位,最后出来的时候,自行车的前框和后座上都摞满了东西,红彤彤一片,看上去喜庆极了。
回家的路上经过自家店面,霍鸣寒还特意停了下来,打算先给店铺门口贴上春联,以求明年生意继续红火。
“爸爸,再往左边一点,贴歪啦。”
霍鸣寒站在高椅上,听从明芽在底下的指导,将手中的春联往左边挪了挪。
“再往左边一点。”
霍鸣寒的手继续挪。
“不是了啦!错啦错啦,是要再往左边过来一点。”
霍鸣寒看着手中的春联逐渐超过门框:.......
他低下头,望着底下小小一坨的团子,眼神中带着无声的疑问。
明芽眨了下眼睛,举起了自己的左右手,尝试着回忆起平时自己拿筷子的手,到底是哪一只。
想起来了,是这只!
团子举起右手,望着自己的右手心,恍然大悟地说:“啊,原来这边才是右边呀。”
霍鸣寒觉得,等过完这个春节,给团子找个好幼儿园上学的事情,就得立刻挪上日程安排表了。
否则这只团子,傻到连左右都分不清。
最后,明芽全程靠举着那只平时吃饭拿筷子的手,辨别清楚了左右方向,成功指导霍鸣寒将春联贴正了。
正红色的纸张上印着墨黑色的字迹,是霍鸣寒专门找街边书法人手写而成的行书,飘逸兼蕴风骨。
霍鸣寒站着看了一会儿,确认春联贴好了后,就牵着明芽往台阶下走,打算直接回家准备年夜饭。
可隔壁的饺子馆里却骤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好你个小□□!老娘好心收留你,让你在店里帮工,你居然敢偷偷勾搭我丈夫!”
一个中年妇女扯拽着徐小雅的头发,一路将她拖出店门。
徐小雅的头被妇人扯得歪斜,脸上却是倔强的坚决,她毅声否决道:“我没有!店家只是给我送了些过年的吃食而已,我们之间没有你说的那种不正当关系!!”
中年妇女显然在气头上,不管不顾地往徐小雅脸上甩着巴掌,愤怒的声音几乎响彻了整条寂静的街道。
“不要脸的狐狸精!还敢狡辩!!就你刚刚瞅着我丈夫的那个贱模样,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脏手都搭在一起了还在这否认!!”
后面追来一名与妇女年纪相当的男子,拉着妇人的手,急忙慌张地说:“刚才明明是你自己看岔了!我跟小徐之间没你想得那么龌龊,别大过年的还要为难人家!”
妇人甩开他的手,往男子脸上狠啐了一口,丝毫没将他的解释听进去。
“我呸!你给老娘放开!等我收拾完这个狐狸精再去找你算账!!”
妇人布满粗茧的厚手掌又要落下,却在即将触碰到徐小雅的脸侧时,被人一把拦在了半空。
来人正是霍鸣寒。
他先侧头打量了下徐小雅,确定她就是那个每天陪着团子玩耍的姐姐后,这才对妇人说:“有空在这里打人,不如先将你丈夫的解释听完。”
明芽紧随其后地跑上前,小脸上尽是对徐小雅的担心。
她捏着小拳头,奶声奶气的语气中,含着愤怒和怜惜,“小雅姐姐,你没事吧?”
徐小雅摇摇头,被凌乱发丝挡住的侧脸上,是艳红而鲜明的巴掌印。
妇人的怒意被迫卡住,她是饺子馆的老板娘,自然也认得眼前这个少年,就是隔壁童装店的老板。
她对着霍鸣寒,忿忿不满地说:“关你屁事啊!老娘处理自己的家务事,还轮得到你来管吗?!”
“我不插手别人的家务事,但不能看着我女儿的朋友,被人污蔑并欺辱。”
明芽噔噔地跑到徐小雅面前站住,伸开自己的一双短手臂,努力将徐小雅护在身后,看向妇人的视线中带着警惕和防备。
妇人被这对突然出现的父女,整得没了法子。
霍鸣寒看着虽是少年模样,但那手劲,却比她这个干惯粗活的人还要大得多,让她根本不敢再像刚才那样肆意动手。
既然不能动手了,那自然还得是动嘴。
妇人奋力挣开霍鸣寒握住她的手,嘴皮子上下张合,白沫横飞中夹杂的是明晃晃的恶意。
“乡下来的小□□,那贱胚子也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碰过!平时店里来个男的你就巴不得想要贴上去,最后居然还敢对我老公动手动脚,不要脸的......”
她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年男子,终于像是受够了般地大吼道:“够了!”
“我都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遍了,我只是看小徐一个小姑娘,大过年的还在外地,心里不落忍,就给她送了些吃的。怎么什么事情,到了你嘴里就变味了呢?!”
妇人还欲多说,最后硬是被她丈夫拽进了店里。
店门被关紧,咒骂声消失在门后。
徐小雅的坚强,在妇人离去后变得不堪一击,她深呼吸两下想要抑制住哭腔,可最后还是有细碎的哽咽声流露出来。
明芽不知所措,努力用自己的小身子贴近徐小雅,想要给她一个温暖的抱抱。
“小雅姐姐,难过就哭出来吧,芽芽会一直陪着你的。”
霍鸣寒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在徐小雅哭到不能自已时,递过去一张洁白的手帕巾。
那是他每天带在身上留给明芽用的,没想到这时候刚好能派上用场。
场面一时寂静,只有徐小雅的呜咽声在寂静的落雪街道上回响。
饺子馆的二楼窗户陆续地往下抛着东西,有还套着床单的被褥,还有一些盆和衣服之类的日常用品。
徐小雅就在雪中仰起头,睁着哭红的双眼,看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一一从楼上丢了下来。
她将脸上的泪水擦干抹净,收拾好情绪,将心中弥漫开的无助和悲苦敛尽。
然后努力朝着霍鸣寒和明芽,露出一个看上去已经恢复好了的微笑。
“谢谢你们,明天就是除夕了,没想到在今年的最后两天中,倒让你们看了一场笑话。”
明芽看着心里也难过,小嘴往下撇着,一对小眉头蹙得如同上了年纪的大人一般,忧愁在眉间盛满。
“小雅姐姐,你不要笑了,芽芽看着心疼。”
徐小雅这次倒是真的被团子逗笑了,通红的眼眶弯起悬月的弧度。
她蹲下来,将明芽抱进怀里,奶香味的小身子带着暖烘烘的热度,也让她的心里感到熨帖。
“好啦,芽芽不要担心我了,姐姐真的没事。不过是别人对我产生的一场误会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明芽心疼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了一下徐小雅脸上的伤痕,“可是那个坏姨姨还打你了!一定很疼对不对?”
徐小雅的身体僵住,过了半晌,她才说:“没事的。”
语气顿了下,她勾起嘴角,声线依旧温柔。
“我习惯了。”
习惯受尽冷眼,也习惯了被人任意践踏。
徐小雅松开了抱着明芽的手,站起身,也对始终在一旁不出声的霍鸣寒打了声招呼。
“你就是芽芽的爸爸吧,刚才的事,谢谢你了。”
霍鸣寒对待外人向来冷情,闻言也只是嗯了一声,回了句“没关系”。
徐小雅见他神情淡漠,也不再攀谈,转过身去拾捡自己被丢下来的东西。
明芽小跑了过去,陪她一起捡。
幸而徐小雅东西不算很多,一个浅的盆桶就容纳下了所有。
她手里提着桶,向眼前这对好心的父女道别。
“我该去找新的住所了,就在这里提前跟你们说一声新年快乐了。”
“祝芽芽身体健康,每天都过得开心快乐。也祝明芽爸爸明年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明芽眷恋不舍地看着徐小雅,内心隐约觉得眼下,应该就是她与小雅姐姐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她轻轻唤了一声:“小雅姐姐。”
然后又接着问,“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呀?芽芽以后还能像以前一样去找你玩吗?”
“当然可以呀,等我确定好了住所,我就第一时间通知你。”
最后,徐小雅朝他们摆了摆手,单薄的身躯在风雪中背过身,朝远方走去。
明芽还在巴巴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黑宝石般莹润的眼睛里泛着水光。
霍鸣寒见状,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下,说:“回神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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