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在暗黑的夜幕下沉寂着,明芽人小走不稳,在路上被绊了好几下,新买的小裙子也都被树枝划破了口子。
她按照系统给她的路线图,朝霍鸣寒所在的那个红点位置跑去。
可专注行路的明芽没有发现,表示霍鸣寒所在方位的那个红点,也正在往她的方向逐渐靠拢。
几米外的茂林间传来几声黄鼠狼的啸叫,让明芽有些害怕。
正是这一瞬的分心,让她没有注意到脚下隐着的陷坑,不小心一脚崴了进去。
这回明芽的手擦在了粗粝的碎石路上,留下了好几个渗血的长痕。
她皱着小眉头拍拍手,没有理会伤口,就打算直接从地上站起来。
可此时前方却有隐约的光亮,笔直地穿破树林透过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人的脚步声。
明芽朝声源处那边望过去,第一时间就听到了霍鸣寒的声音。
“芽芽,你怎么在这儿?”
手电筒的光映照在身前,摔了一路跤的明芽终于忍不住满腔委屈了,含着眼泪软声叫道:“爸爸。”
霍鸣寒快步跑过来,将明芽从地面上扶起来,仔细检查着她身上有没有伤口。
当看见明芽娇嫩白皙的小手上都是划口时,霍鸣寒心疼地蹙起眉。
他动作温柔地将明芽散落在两侧的额发捋到后面,问她:“怎么突然半夜从家里跑出来了?”
明芽眨了眨眼,将要掉出来的眼泪憋下去,“我梦见爸爸遇到危险了,所以就想来找你。”
霍鸣寒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团子对他的安危情况那么关注,又那么了解。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缘由的时候,他将明芽身上的灰尘拍干净,对她说:“以后晚上就不要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晚上山里有野猪出没的,小心半路把你拱跑了。”
明芽害怕地瑟缩了下身体,听话地嗯了一声。
霍鸣寒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在她身前蹲下来,轻拍了两下自己的肩膀,示意明芽上去。
明芽慢悠悠地趴上去,霍鸣寒就这样背着她,走上回家的归路。
他的脚步迈得很稳,即使是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明芽在他背上也没有感到丝毫颠簸感。
“爸爸,你今天晚上有遇见什么事情吗?”明芽小声地问。
霍鸣寒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没有。”紧接着又说:“你怎么忽然这么问?”
明芽圈着他脖颈的小手收紧了些,语气听起来很低落。
“我梦见你答应帮坏人去做坏事,最后被关在了有很多铁柱子的地方里。”
霍鸣寒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听完这句话后,他久久没有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说话:“明芽,你想换个地方生活吗?”
明芽向上挪了下身子,将小脑袋靠在他的肩窝里,很坚决地说:“爸爸在哪我就在哪。”
霍鸣寒的双眸看着眼前的路,林间的树枝藤条相互缠绕着,布满荆棘难以行走。
但背上的重量却又在很明确地告诉他,这条艰险的路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独自步过,还有人会一直陪着他。
他没有再说话,周边只有夜风吹动枯叶的声响。
等到了家中,霍鸣寒将她手上的伤口仔细清理了一下。
凌晨四点多的时间,村口的公鸡已经在开始打鸣了。
霍鸣寒给明芽处理完伤口后,便从木柜中拿出了一块厚布包,在屋中来回地走动,几乎将这间屋子里的一切值钱东西都塞进了布包里。
明芽看着他在屋中翻找着,走上前去疑惑地问:“爸爸,我们要去哪里呀?”
“去一个对于你和我来说都很陌生的地方。”他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在灯火中很认真地看着明芽,“芽芽会害怕吗?”
明芽摇摇头,拍着自己的小胸脯笑着说:“不怕。只要我和爸爸一直在一起,那去哪里我都不怕。”
“你放心,不论去哪里,我都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霍鸣寒说这句话时的声线很沉,犹如立下誓言一般郑重。
明芽抱住他,很乖地应道:“我相信爸爸。”
天光还未亮透,霍鸣寒将自家的木门扣上铁锁,最后望了一眼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家。
破旧,残败,却是他在这偌大的世界中唯一的落脚点。
可惜从今往后,他都不能再回来了。
小孩子对情绪的感知能力极强,明芽看出了他的难过,主动牵起了霍鸣寒的手。
煦暖的温度从手心传递过来,霍鸣寒低下头看了一眼明芽,心中的愁绪被冲淡了不少。
他右肩挎着厚布包,左手牵着明芽,转身离开了家门口。
时间太早,村里没有顺路的牛车,霍鸣寒就背着明芽徒步走到了镇上。
镇上的大巴车站人来人往的,霍鸣寒在售票口买了两张去县城的车票,都是最早一趟的班次。
买完票,他又去车站旁边的杂货店里,买了些临时充饥的食物和水。
父女两坐在车站口的阶梯上,霍鸣寒先将水拧开,喂明芽喝了两小口,旋即又将买来的烤面包塞给明芽。
“吃点早饭。”
面包只有成□□头那般大,表面的焦壳上撒着白色的细芝麻粒,还隐隐冒着热气,甜香味扑面而来。
明芽看得咽了两下口水,她将面包接过来,然后慎重地分成两块,将比较大的那块重新递回霍鸣寒手中。
“爸爸也吃。”
霍鸣寒没有接,淡淡说了句:“我不饿,你吃就行。”
“我的肚子小,吃一小块就好了,爸爸不吃的话我是会很难过的。”
明芽佯装成失落的模样,可怜巴巴地看着霍鸣寒。
霍鸣寒见不得她那副模样,叹了口气后,就将面包接了过来。
这面包价格不低,他也是第一回吃,味道是他从未尝过的香甜。
阶梯上人来人往的,只有霍鸣寒带着明芽镇定自若地坐在门口,趁着逃跑的紧张空隙,品尝着难得的美味。
很快轮到了他们乘坐大巴的班次,霍鸣寒收拾下零碎物什,带着明芽坐上大巴。
而意外,却出现在他们刚好到达县城火车站的那一刻。
东哥的势力不止布集在霍家村,就连县城里有头有脸的几个大人物,都是他经常联络来往的道上朋友。
在知晓霍鸣寒跑路的第一时间,他便知会了手底下的人,来火车站堵截他的去路。
霍鸣寒刚牵着明芽从大巴上下来,明芽脑海中的系统就连忙出声道:【小芽儿,那个坏老板派人来抓你爸爸了,快跑!】
明芽闻言,简直焦急到要当众跳脚。
坏老板太过分了,为什么总是要缠着她爸爸!做坏事天道老爷爷是会惩罚他的!!
她急忙扯了下霍鸣寒的手,引得霍鸣寒停下了脚步,低头问她:“芽芽,怎么了?”
“爸爸,我刚刚看见那边有个人一直在瞪我们!”她朝着系统标向的方向指去。
被东哥派来抓人的手下,盯往他们这边的视线,刚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霍鸣寒察觉到危险,凤眸瞬间一凌,来不及思考,他直接弯腰抱起明芽朝售票口跑。
来堵他的人看见这幅情形,也顾不上隐蔽,在人群中高呼:“人跑了,快追!”
时至八月,临近中秋,车站来往的人潮密麻如织,任谁挤在其中都寸步难行。
霍鸣寒什么也顾不上,只知道抱着明芽往前跑,硬是凭借这一股闷头向前冲的蛮力,快速且灵活地穿梭在擦肩接踵的人群中。
东哥昨天见他应下那门生意,便透露了好些重要信息给他,如果这次被逮住,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身后的人追得紧,霍鸣寒感觉自己都能听见他们逼近的脚步声。
明芽缩在他的怀里,着急地差点落泪。只要看见有坏人靠近她和她爸爸,她就不管不顾地挥着小拳头锤过去。
追赶之下,霍鸣寒终于跑到了售票口。
“买两张现在最快出发的火车票!”
售票员公事公办地例行询问:“请问您要去哪里?”
“随便,要最快出发的!”
霍鸣寒从兜里胡乱掏出车票钱,一把放进透明窗口的小洞里。
从售票员的手中接过车票后的那一瞬间,他又抱着明芽立马转身,接着往站口处跑去。
售票员还在他身后大喊:“哎!找你钱……”
霍鸣寒没空搭理她,还是明芽扯着嗓子往这边喊:“谢谢姐姐,不用找啦!”
火车带着呼风往月台处驶来,车门刚被乘务员拉开,霍鸣寒就抱着明芽一跃而上了。
车厢节次太多,霍鸣寒身影又闪得快,等追他的人气喘吁吁地跑到列车旁边时,早已找不到父女两人的踪迹了。
领头的人气急败坏地吩咐说:“快点给我分开找!”
可还未等他们踏进车厢,火车的鸣笛声就已经轰轰作响了。
一群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绿皮火车的车门缓缓关闭,在铁制气管冒出来的浓烟中,轱辘轱辘地驶向前方。
而霍鸣寒就坐在窗边,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愤慨的怒脸。
冷质的透明玻璃窗在黎光下泛起浅淡的亮,衬在他的脸上,更显得他整个人冽如寒玉。
明芽缩在他身旁的座位里,凑过去问:“爸爸,我们逃跑成功了吗?”
霍鸣寒伸手将她冒出来的小脑袋摁回去,神情中的寒冽逐渐褪去,露出他在明芽面前一贯的温和。
“成功了,”霍鸣寒揽着明芽小小的肩膀,语气轻浅,“以后就咱们俩,好好地活。”
这个年代的火车速度慢,花在路上的时间足足有三四天。
火车上的乘客构成复杂,偷鸡摸狗的小混混更是不计其数。
霍鸣寒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将全部家当悄悄塞进了明芽的衣兜内侧,让她好好看管。
明芽一开始不肯答应,担心地直皱眉,问他:“爸爸,我要是把钱弄丢了怎么办呀?”
霍鸣寒轻刮了下她的小鼻子,说:“钱如果没了,我们就只能流落街头了。每天我就带着你睡在路边,捡地上的东西吃填饱肚子。”
明芽鼓起脸颊,小声地说:“爸爸坏,故意吓我,哼!”
霍鸣寒失笑:“最近你这小脑袋瓜还变聪明了点,都知道我是在故意吓你了。”
明芽的脸颊瞬间变得更鼓了,看上去就像块充气的糯米团,让人想要一口咬下去,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奶黄馅的浓甜流心。
霍鸣寒不再逗她,认真地跟她解释原因:“你看起来年纪小,没人会想到我会把钱放到你身上的,这样的做法更安全些。”
明芽还是有点不高兴,气鼓鼓地说:“爸爸都只在意钱会不会丢,都不关心如果我丢了怎么办?”
“如果我把你弄丢了,那这钱就再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简单的一句话,立马就将生气的小团子哄好了。
不出三秒,明芽就低着头,小心地不让自己笑出声。
她就知道,在爸爸心里,只有她才是最重要的。
她嘚瑟地晃脚,脚丫子荡起的弧度中都透着愉悦。
在火车上度过三天一夜的时光后,列车在终点站停了下来。
霍鸣寒牵着明芽,顺着人潮走出了站口。
雾蒙蒙的天气,一切事物都看不分明。
一大一小两个人站在陌生的土地上,周边人潮涌动,却再也没有任何熟识的面孔。
霍鸣寒的脚步在车站广场上停住,他回过身,视线穿过一片灰蒙,落到车站最上方的标红字体上。
正楷钝匀,颜色鲜明。
那是一个霍鸣寒只在他人闲说中听过的地名——
明港。
近海之滨,东方明珠,这是一座常人难以生存、贵人高居塔顶的繁华都市。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都赶不上九点发布新章,我气我自己(?`ェ??)つ
不过还是很高兴我终于写到换新地图了,接下来就是霍爸带着他家小奶娃,从城市底层开始一步步拼力奋斗的成名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