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泽谕吉沉稳地将小猫剑穗收入自己的怀中。
下一刻才反应过来即将离别的遗憾。
原来,今天就是最后一次在书店偶遇了吗?
哪怕这种偶遇建立在一种碰运气的默契之上,但正是因为相互之间都没有进行过约定,所以才会在第二天的时候更增添一份喜悦。
不过福泽谕吉的性格决定了他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
这周可以称得上是他这段时间来,最为轻松愉悦的日子。
被漩涡裹挟着的孤狼挣扎着跃出海面,遍身压力之下呼吸着来之不易的释然空气,外加那一缕清亮的月光。
福泽谕吉蓦然起身,冷声道了一句:“麻烦等我片刻。”
而后大踏步地前往书店的文具区,随手选取了一本空白的本子和一支黑色水笔。
紧接着又匆匆地返回位置上坐下,拧开笔帽,在纸张上迅疾地书写起来。
辉夜单手轻轻搁在下巴上,围观着对方匆匆而就的笔画,每一次落笔都像是赶赴一场战斗。
很快,福泽谕吉就写完了自己的礼物,他反复检查了一遍,最终署下自己的名字,正式地递送给辉夜。
“这是什么?”辉夜好奇地问。
福泽谕吉一脸严肃,用像讨论国家大事、战争机密、今晚要去秘密噶谁的那种口味,认真说道:“是炸小鱼干的配方。”
关于炸小鱼干的祖传配方,辉夜其实有过不厚道的猜测。
莫非,福泽家族是那种世世代代都是猫奴属性的传承?
由于她暂时对福泽谕吉的猫厌体质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辉夜很美好地想歪了。
她隐隐约约感觉,似乎一整个家族和猫猫交好的情况,确实是存在的,好像还能跟猫猫成为小伙伴。
等等,辉夜默默打断跑偏的想法,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见的少年漫画内容记混了。
又不是魔法少女,怎么能跟猫猫签合同。
“谢谢你的礼物,”辉夜大方地收下,“我会和中也定期回味这份美味的,福泽先生放心,不会将它商业化,它只会是一份共同的美好回忆。”
等回到家,辉夜才开始细看这份配方。
不得不说,福泽先生的小鱼干能有如此特殊的滋味,果然是有原因的。
光是前期的准备材料就需要很多处理,包括在烹饪时的精细手法。
辉夜默默伸出自己的右胳膊看了看,似乎举不起配方上所说的大铁锅呢。
两天后就是她要到东京去做家教的日子,然而辉夜却始终没有找到值得信赖的地方托付崽子。
把中也一个人留在家里也不放心,横山老板也在忙着组织婚礼的相关事宜。
辉夜有时候都期盼自己能像袋鼠一样有个空间巨大的袋子,把崽子装在里面随处携带。
最后,还是雇主赤羽娟香女士友善地提供了帮助,表示期间可以带着中也一块去。
幸好这个年纪的乘客也不需要付电车的费用。
而赤羽女士热情的态度也在任课的第一天就有了解释。
“辉夜老师,怎么是你?!”
“大我君,原来是你的母亲请的家教啊。”
辉夜的惊讶在脸上一闪而过,心底隐隐的戒备散去,反倒是火神大我还是一脸不可思议。
这样的情况正好有利于辉夜给火神大我补习,本来她都担心自己可能教不好,想着上一段时间的课看看情况,再考虑要不要主动辞职。
但现在,她恰好非常熟悉火神大我现阶段和下阶段的英语补习内容。
等到上完第一节课,火神大我带着中也去外面的野球场上打篮球,赤羽娟香才向辉夜娓娓道来。
原来,她当年和前夫一起远赴美国打拼,只是在火神大我读小学期间,赤羽娟香因为更想回国内开创女□□业,选择了和前夫离婚。
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谁爱谁不爱,只是各自退一步达成和解,去奔赴属于自己的更好未来。
美国的法律则把火神大我的发言权判给了前夫,毕竟拥有资产的父亲更适合抚养儿子。
而考虑到火神大我对篮球的爱好,赤羽娟香也认同儿子留在有NBA的国家学习篮球技术,这次回来,也是因为火神大我希望先从日本的高中篮球赛事开始参加。
“九月份就要插班去诚凛高校念书,结果分明是国外回来,大我的英语水平你也知道,比国内的学生还要不如。”
赤羽娟香扶额,实在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算没那么看重儿子的学习成绩,也不能差得过分离谱,万一以后火神大我想回美国申请高校就读,好方便参加篮球的赛事怎么办?
但作为一个离异追求事业的母亲,赤羽娟香又很担心儿子会有一些倔强的态度。
“书里不都是这样讲的嘛,”赤羽娟香无奈摊手,“青春期的男孩绝对不能顶着他的脾气来。”
所以才会希望找一位熟悉的家教老师来给火神大我补课,一开始她想的还是如果找不到,就去问问诚凛高校有没有学长愿意赚个零花钱。
东大的学生也可以来啊!
另外还有个原因,是赤羽娟香非常欣赏和自己一样,单身搞事业的女性,所以一听藤原立也介绍,她就对辉夜产生了好奇心。
当然,见面之后就更乐意了。
赤羽娟香笑眯眯地握着辉夜的手言辞诚恳,等到火神大我带着中也玩完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亲妈又不知在犯什么幻想症,亲昵地贴在老师身边中气十足地讲故事。
火神大我恨不得翻个白眼,分叉的眉毛都能挑飞到天上去。
“妈妈——”中也蹬蹬蹬地扑过来,抱着辉夜的小腿,先朝陌生的姨姨甜甜地笑了笑,然后开始叽叽喳喳地讲述大我哥哥有多——厉害。
包括但不限于跳得超级高,随随便便就能扣篮,轻轻松松就把对手晃晕,投篮刷分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中也绷直手臂指向天花板,使劲蹦跶着想要展现火神大我到底能跳得多高。
辉夜看他这样开心,也忍不住跟着笑。
当事人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同手同脚地走到厨房拿饮料喝。
嗯,耳朵还红了。
赤羽娟香看着小中也,眼里也是布灵布灵的放着光。
她当年也不知道怎么生怎么养的,还是说美国的空气里都飘荡着蛋白质?
感觉就是简简单单一眨眼,火神大我就跟吃了激素一样蹿老高,印象里小小一只的模样荡然无存,只有长手长脚、从小到大都抱着篮球跑来跑去的形象。
呜呜,还是小中也可爱,小小一只,头发卷卷,眼睛又大又软萌,完美符合每个母性泛滥的女性的喜好。
就这样,辉夜为火神大我做家教的工作非常顺利地定了下来。
等到千惠婚礼到来的那天,辉夜和中也都已经熟记了从横滨到东京的路线,包括周围有什么好玩的。
婚礼当天,按照新娘热切叮嘱打扮出席的辉夜并不会夺走新娘的光辉,但也令众宾客都忍不住侧目,交头接耳着她的身份。
“看起来像是大家族的小姐。”
“横滨那个小地方竟然还能够生长出如斯美人?”
......
加贺见淳在外企工作,所以相较于传统的日式婚礼举办场所,他选择租赁了一场露天的草地举办,不过在服装上还是选择了白无垢。
仪式举行完后,众人开始享受晚宴,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手里还拿着酒杯。
辉夜不喝酒,一个心里藏着秘密的人不会在公开场合饮酒,她举着果汁避开那些人的搭讪,心里还有点好笑。
东京和横滨确实截然不同,同样是身边放着一个可爱软萌的中也崽子,起到避桃花的作用却小了很多。
和西式服装比起来,和服确实显得略微繁琐。
辉夜只好先让横山老板帮忙看一下中也,她可能要离开五六分钟,前往寻找酒店的洗手间。
露天场地在酒店的背面,她沿着指示牌,顺着后门的楼道走进去,找到工作人员询问。
穿着正装的迎宾歉意地告诉她,除了每个包厢自带的洗手间外,四楼及以下的公共卫生间因为维修问题暂停使用,她可能需要乘坐电梯去四楼以上。
辉夜走入观光式电梯,发现这家酒店的特色还真不是随便吹嘘。
夜幕降临,透过观光式电梯透明的箱壁可以看见远处山坡上泛起明黄的灯光,连成一道晚宴的小露露,草地上,提前布置好的彩灯也被点亮。
她看得入神,电梯停下的时候已经跟着同行的客人到了顶楼。
辉夜转过身,眼角余光却好像瞥见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疑惑地靠近电梯厢往外看,并没有察觉任何异样。
想来也是,酒店顶楼的外檐怎么会有人影呢,大概是飞鸟的影子吧。
她走出电梯,按照指示牌前进而后右转,迎宾说酒店每一层的格局都差不多,在宴会厅的侧方统一备有洁净的洗手间。
转到下一个走廊,辉夜突然放慢了脚步,面上不动声色,视线却在视野里尽力寻找奇异的地方。
这块区域的空气似乎格外沉闷,仔细听还有些许嘈杂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下一秒,走廊上的灯光骤然熄灭。
辉夜一惊,视觉还未完全陷入黑暗的时候,两侧的应急灯在紧急电源的联通下迅速亮起。
她顾不得去思考是否是跳闸,而身后的走廊还有陆陆续续从包厢里出来的好奇人群。
辉夜一动不动地望着不远处,走廊的尽头,所谓的宴会厅虚掩着的大门,似乎在一阵狂风中砰地一声被轰开,流动的气浪甚至吹散了辉夜的长发。
室内怎么会有飓风?
室内本不会有飓风。
轰然打开的宴会厅里一片狼藉,辉夜可以看见有不少人抱着脑袋缩在桌子底下,断裂的椅子腿和饭菜碗碟一同散落,那几个横七竖八地倒伏在地上的身影,可以看见有一大块暗色汩汩流淌开来。
而最前方,则有一个人背对着辉夜,手里握着长剑。
辉夜很冷静,她一向很冷静。
几乎是一眼扫过去,就能够看得出来,这个宴会厅里聚集的全都是社会的上层人物,更令人心惊细思的是,其中绝大部分竟然是外国人,只有极少数国人。
一个个西装革履,如今却都瑟瑟发抖。
饶是辉夜对国际政坛了解不多,也认出来其中似乎有几张驻日大使的脸?
她不知道死去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杀手为什么要杀他们,只是感觉那个背影似乎有点熟悉。
竟然是...他?
辉夜双眼微微睁大,眼睁睁地看着持剑的杀手转过身。
由于电源被破坏,应急灯的光线并不十分有效,勉强照明的程度就是让在场所有人的脸都像鬼一样,一会儿苍白一会儿被阴影覆盖。
饶是如此,辉夜却依旧确信自己所看到的。
在那张惯常用冷面掩盖不知所措的面庞上,面部肌肉紧绷,嘴角弧度微微向上勾起,眼睛睁得比平时会略大分毫。
辉夜看不见猩红,只能瞥见一片暗色,顺着那只应当修长无比、捏着小鱼干也像在严肃握剑的手,一滴、一滴地往下溅落。
对方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和熟人偶遇。
那匹矫健的银狼反应迅速,或许是任务已经完成,以超出常人的速度向一侧弹射而出,只留下玻璃碎裂的声音,过了好久,宴会厅里面的人才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向外逃。
辉夜早在玻璃声响起的时候,就已经及时后撤,躲进紧急通道后沿着楼梯向下走。
电源关闭,电梯当然无法使用。
她踩着逃生通道标志的幽幽绿光向下走,只觉得刚才那股大风的始作俑者已经不需再多猜测。
只是不知道,月光照耀在那头凌乱的银发上时,究竟会闪出冷酷还是柔和的光芒。
福泽先生的工作,原来是与杀人有关吗?
但那样正直严肃的人,绝对不会因为私情或利益而杀人,能够动摇福泽谕吉那颗心的,估计只有国家大义。
所以,是政府的杀手喽。
可是当时的那个表情——
福泽先生是......在笑吗?
作者有话要说:辉夜:我坚信我的饭搭子不可能这么反社会!
我:确实,你自己就足够乱来了(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