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非藏在院中摆出起手式。
其余人相继躲远,唯恐被接下来的刀势波及。
陆见微吩咐薛关河搬来摇椅,坐在廊下悠闲喝茶。
“你的刀风若毁坏店内任何物件,我就将你的破绽公告江湖。”
燕非藏:“……”
店中还有外人,就算她不公告,其他人也会传出去,更何况,他不认为自己的刀法存在破绽,即便有,她也不可能看出。
“你在想,在场之人无人能看出你的破绽,就算毁坏了财物也无所谓,反正没人能打得过你,要是能打得过更好,正好圆了你想切磋的白日梦,是不是?”
燕非藏:“……”
他感觉自己的尊严被她狠狠踩在地上,顺带碾了碾。
“那又如何?”
陆见微轻笑:“原来燕大侠与人切磋,从来不管他人死活,果真滥杀无辜。”
“我从不滥杀无辜!”燕非藏深吸一口气,“放心,我不会毁损贵店财物。”
他压低了修为。
“此乃‘惊涛’第一式,风云乍起。”一道凛冽的刀光刺向众人眼睛,宛若骤然而来的狂风骇浪,威势令人心惊。
陆见微眯起眼,这个“惊涛刀法”确实不错,但——
“若有暗器刺你天宗穴,此式必败!”
话音刚落,一抹极细的银光刺破空气,抵达燕非藏背后。
他耳朵微动,侧身避开,挥刀击落银针,转身怒瞪一旁。
“你干什么?!”
曹耗子:“……抱歉,曹某擅使暗器,听了这位姑娘的话,不小心手抖了。”
燕非藏不再理他,转而看向陆见微。
“我能挡住。”
“若你身前有人与你缠斗,你还能避身格开暗器?”
燕非藏沉默。
见他神情,陆见微便已了然。
这人长这么大没被围攻偷袭还真是幸运,又或者说,他有背景有靠山,没人敢招惹他。
果然是欠教训。
“还要继续吗?”
燕非藏不服气,展开第二式。
“藏得深不代表看不见,哪位朋友试试他的悬枢穴?”陆见微悠然调侃。
吕蝴蝶咯咯一笑,手中帕子竟成一条细线,击向燕非藏。
危机浮上心头,燕非藏手忙脚乱,错开手帕的攻击。
“姑娘可真是个妙人儿。”吕蝴蝶收回手帕,朝陆见微眨了眨眼。
陆见微被他油到,挑眉道:“你也想试试破绽被人看出?”
吕蝴蝶:“……”
看戏的魏柳捂嘴偷乐,陶杨无奈,上前一步用身体挡住她。
不管吕蝴蝶想不想,燕非藏是不想继续下去了。能轻易指出他两道破绽,继续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他思忖几息,利落收刀入鞘,郑重抱拳:“多谢前辈指点,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倒是能屈能伸。
陆见露出营业微笑。
“我姓陆,是这儿的掌柜,无名小卒,不足挂齿。几位客人,打尖还是住店?”
燕非藏本来只是为了切磋,眼下倒是想不起来切磋,只想着求指点,便道:“我住店!”
吕蝴蝶和曹耗子对视一眼,“我们也住店。”
至于陶杨和魏柳,两人本打算解了渴就去望月城,但——
魏柳不敢多说,只扯扯陶杨的衣袖。
陶杨会意,朗声道:“我们也住店,陆掌柜,可否提供茶水?”
“关河,你招待客人。”陆见微转向张伯和朱月,“你二人随我来。”
薛关河应声领命,转身去柜台。
“价目表在此,押一付一,几位客人需要哪种房间?”
几人看到价格,不由呆住。
“这也太贵了!”陶杨说出几人的心声。
薛关河微笑:“不住也可以,不强求。”
几人面露难色,燕非藏尤甚。
他出门不爱带太多钱,反正每到一个城镇,都在钱庄取银。
眼下兜里唯余五钱银子,只够住一晚次房。
不对,住店要押一付一,他根本住不起!
“可否赊账?”他问。
薛关河:“不可。”
燕非藏无奈,只好掏出二百文,说:“我住通铺。”
“好嘞。”
吕蝴蝶与曹耗子也有点心疼银子,合住一间次房,付五百文,押五百文,一两银子就这么离开了钱袋。
陶杨和魏柳男女有别,各要一间,二两奉上。
二楼共八间,吕曹二人挑了最东侧的屋子,陶魏二人住在最西侧两间屋子,相隔甚远。
入住后,两方都悄声商议。
“师兄,方才陆掌柜身旁站着的,是不是咱们要找的人?”
“之前线索指向望月城,我觉得很有可能,不过他装扮成姑娘,我方才一时没认出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
“陆掌柜显然不简单,我们想强行带走他们不可能,更何况你我都是四级,张管家是四级巅峰。”
“那就将消息传回去?庄主一直很担心他们。”
“也好。”
东侧房间。
“你确定没错?”曹耗子问。
吕蝴蝶白他一眼:“你要相信我的小可爱,方才在院中,它可高兴了。”
“这个客栈不简单,直接掳人恐怕不妥。”曹耗子说,“在弄清楚客栈底细前,不可轻举妄动。”
吕蝴蝶哼笑:“闲云山庄那两个愣头青也发现了,恐怕他们会传消息回去。”
“这有何难?”曹耗子不屑道,“他们无非要用鸽子传信,送一个我杀一个。”
吕蝴蝶忽道:“本姑娘竟然看不透陆掌柜的修为。”
他已经是五级武师,能清晰察觉到燕非藏的六级修为,却摸不准陆见微。
曹耗子皱眉:“她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
世上真有如此年轻的顶尖高手吗?
三楼。
陆见微带着两人进了隔壁房间。
房间久无人住,但朱月每天都打扫,倒是干干净净。
她挑了一把合眼缘的椅子坐下。
“刚才在院中,他们看你们的神色有异。”
张伯踟蹰片刻,才开口。
“那对师兄妹是闲云山庄的弟子,应该能认出我和阿月;穿着花衣裳的人绰号‘吕蝴蝶’,喜欢玩虫子,他养的一只蝴蝶能够寻踪追迹,另一个人称‘曹耗子’,擅使暗器,喜欢躲在暗处偷袭,可能也是冲着我们来的。”
“你们是什么人?”陆见微缓声问,“他们又为何追到这儿来?”
朱月惭愧低头:“对不起,掌柜姐姐,我以为已经没人能找到我们了。”
“道歉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愿不愿意坦诚相待。”陆见微神色淡淡,“这将决定你二人的去留。”
朱月眼眶微红,扯扯张伯的衣摆。后者从他眼中瞧出期待和坚定,暗自叹息一声。
他下定决心,问:“陆掌柜可听过白鹤山庄?”
“没听过。”陆见微实话实说。
张伯:“……”
不知为何,伤感的情绪突然一扫而空。
“有人屠杀白鹤山庄满门,我和少庄主侥幸躲过一劫,其余人都惨死剑下,我只能带着少庄主乔装改扮,东躲西藏,从江州来到丰州。”
他边说边观察陆见微神情。
相处一段时日,他确信陆掌柜实力不俗,为人虽有些爱财,但行事颇有底线,不会谋财害命,但吐露实情终归有些不放心。
所幸,陆掌柜一如既往地淡定。
“凶手是谁?”陆见微眯起眼,“今日来的那四人,是要灭你们口?”
张伯面露惭色。
“凶手至今未能查明。那四人目的为何,我不知晓。”
“闲云山庄与你们什么关系?”
“闲云山庄的庄主与老庄主是至交好友,兴许是为了找到少庄主提供庇护。”
陆见微笑了笑,她只信半分。
白鹤山庄被灭,肯定是因为藏着秘密,按照江湖文的套路,要么是宝藏,要么是武功秘籍。不管是哪一种,都不会轻易泄露。
那么,最有可能得知这个秘密的,会不会是那位至交好友呢?
陆见微问:“你们不想去闲云山庄?”
“不想。”朱月果断摇头。
“为什么?”
“就是不想。”
陆见微没有刨根问底,转而问:“不打算找出凶手?”
这么多天,也没见两人付诸实施。
张伯恭敬道:“逃亡路上,我已经打听到,山庄被灭案,玄镜司已经接管受理,我和少庄主如今这般,根本无从插手。”
“玄镜司?”陆见微好奇。
张伯诧异:陆掌柜似乎对江湖事知之甚少。
“此乃朝廷特设机构,专门处理江湖纷争。曾经有个采花贼,专采高官千金,此人轻功卓著,官府一直未能抓到。此事在朝堂引发轩然大波,朝廷不得不特设玄镜司。”
“然后呢?”
“玄镜司指挥使领命上任,亲自出手,将采花贼捉拿归案。”张伯随后感慨,“据说他当时才十三岁,武功已然不俗。”
“这是多少年前的事?”
“大约十五年前。”
“如今也才二十八岁。”陆见微暗叹一句年少有为,又道,“既然有玄镜司,为何江湖依旧不太平?”
若是太平,她就不会被绑到这里。
张伯道:“玄镜司建立不过十五年,人手不足,且修为达到六级的也寥寥可数,偌大的江湖,每天都会产生无数纷争,想管也管不过来,只能处理一些大案要案。”
陆见微了然。
白鹤山庄被灭门,属于重大案件的范畴。
“可玄镜司不是神,”她眸色转深,“案件中少了最关键的一环,他们很难查出凶手。”
张伯一怔,在陆见微洞彻的眼神下,他之前的小心思无所遁形。
愧疚将他淹没。
他陡然双膝跪地。
“陆掌柜,我之前的确是存了利用客栈的想法,请您原谅我的鲁莽,但阿月是无心的,您能否看在他心思纯真的份上,庇护于他?日后小老儿定当为客栈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他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可他已经没有其他信得过且靠得住的人。
至少目前看来,八方客栈绝对不容小觑。
陆见微不由轻笑。
“我是做生意的,我更喜欢明码标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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