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得知何改花如此迫不及待要给他“拉妹配”的邵振洲,毫无意外的,今晚又睡不安稳了,打定主意明天要跟何改花婉言谈谈,当然,同样睡得不甚安稳的,还有夏居雪和孟彩菱。
但无论如何,正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孟彩菱再是不舍得这三年来和夏居雪一起建立起来的情谊,还是在今天天刚蒙蒙亮时,背着来时的行李(这三年来她啥都没攒下),跟着刚好去赶场的社员们离开了。
“居雪,我会想你的,记得给我写信……”
“好,一路顺风——”
看着孟彩菱渐走渐远的背影,夏居雪只觉得眼睛热热的,人生啊,就是如此,挥一挥衣袖,只要是离开,或早或晚,总会经历这一遭。
而毫无意外地,原本还陷入惆怅心情中的苏兆灵,因为女知青点的缘故,今天在地里薅草时,被范婆子刻意找了茬子。
今天锄的是小龙沟玉米地的杂草,因为这处地都是坡坎,地块窄小,玉米种的稀稀落落,所以,薅草时,就是一人一环地,谓之“撵环环”。
夏居雪和社员们一样,戴着草帽,搭着毛巾,腰往前倾,在自己的那环地里,一下下锄得认真,耳边却猛然传来一阵阴阳怪气声。
“啧啧啧,都说薅头底下出黄金,瞧瞧你锄的是个啥子哟,那腰,细筋筋,摇摆摆,一扭一扭的,老娘两手一拤巴,就能拤断了,连锄把子都撸不稳,薅个草像寻虱子,也不晓得,你们到底是来支援我们搞生产的,还是来拖累我们的……”
夏居雪:……
其他人也是一愣,随即,很快互相对视一眼,却最终无人出声。
三年前,夏居雪他们刚下乡时,社员们的确是没少在背后用这样的调调奚落他们,但三年下来,如今这样的话,基本没人再谈,范婆子今天老生常谈冒酸水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范婆子和她家大儿媳算是队里头一号泼辣人,那嘴咬起人来像疯狗,而与夏居雪关系最好的陆大娘是队里的饲养员,并不在这里,所以,抱着“各人吹凉自家稀饭”的心思,一时间居然无人替夏居雪说句话。
不过,就算夏居雪往日里是个软脾气的,再想息事宁人,也并非低眉敛目的鹌鹑,所以,面对范婆子的故意挑衅,她放下锄把,挺起脊背,不卑不亢地看向对方,给了对方一个“软钉子”。”
“范大娘,我们知青上山下乡,支援全国农业建设事业,‘与贫下中农相结合,扎根农村干革命’,是国家的政策,从中央到地方,都有相关文件,如果你对这个政策有意见,可以直接向上面反应,憋在心里时间长了不好,当心吃饭时,要噎食胃涨肚子疼呢!”
范婆子万万没想到,往日里对人嫩手嫩脚的夏居雪,会当场回击她,还回击得这般软中带硬,脸色立马变了,像是被猜中了尾巴的母猫一般,炸毛地跳起,食指伸向夏居雪。
“你——”
只是,她尚未来得及开泼,又有几声“噗嗤”陆续响起,打断了她的节奏,却是有几个媳妇子掩嘴偷笑起来。
这下,更是把范婆子戳毛了,脸上就像挂了十二个夜壶,她家大儿媳更是立起一双吊梢眼四处撒目,打算找一个能欺负的出来,陪着夏居雪来个“杀鸡儆猴”。
身为儿媳,胳膊肘往里拐是一方面,女知青点的房子,她也有想法呢!
不过,尚未等婆媳俩联合起来,向夏居雪发起进攻,给她“一火色瞧瞧”,黑脸拧眉的邵长弓从另一头转了过来。
“牛不干活易生病,人不干活口舌多,一天天的,不能消停点,尽鼓捣些打屁不沾胯的松活话,有那功夫,还不如多锄两环草!”
邵长弓风风火火地骂完人,又看向夏居雪,脸上神情有些复杂,告诉了一个让夏居雪这次是真的愣住的消息。
“那个,小夏知青,我刚从大队部回来,马干事说,最近知青们因为抽调工矿、自找出路等原因,几个生产队知青点的人越来越少,大队的意思,把你们这些分散的知青重新集中安排,都去大队知青点统一管理,让你们下午都过去开个会,传达最新的具体安排!”
夏居雪:???!!!
范婆子婆媳俩:喔哇!
婆媳俩的神情太过明晃晃,又把邵长弓给气笑了,再次毫不客气地又给她们泼了一盆冷水。
“你婆媳俩那是啥子嘴脸,就算小夏知青去了大队知青点,那女知青点的房子如何安排,也要大家伙讨论决定,趁早熄了你家的那点子小心思!”
沙坝大队目前分散的知青,包括夏居雪在内,一共三人,两女一男。
如今,已进入农忙时节,大队部每天除了值班干部以外,包括支书在内的其他人,基本上都是在各个生产队轮着跑,而今天办公室里,值班的刚好是马均奎,他端着茶缸子,装模作样地向三人说了一通话后,朝麻溜地打发了另外两人,单独留下了夏居雪。
“我和小夏知青,有工作要谈!”他道貌岸然地道。
马均奎今年30多岁,小眼睛,小鼻子,小脸,小个子,又黑又瘦,其貌不扬,用孟彩菱的话来说——“干瘪瘪的,像棵被晒干了的玉米缨子。”
但就是这么一颗其貌不扬的“玉米缨子”,在一定程度上,却掌握着他们的前途命脉,有事没事就喜欢打着关心知青的幌子,找女知青“谈工作”、“谈思想”,那龌龊的心思,让知青们恨得胃穿孔,但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此时此刻,依然如此。
另两名知青虽猜到马均奎留下夏居雪不安好心,但也只能替给她一个“小心”的眼神后,退了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两个人,马均奎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夏居雪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寒,那种想呕吐的感觉又来了!
“咳,小夏知青,刚才我说的事情,想必你也都了解了,下面我主要是跟你谈谈,你弟弟的事情,你弟弟当初下乡投奔你,原本就不符合政策,当然,我们最后还是通融了,毕竟,我们知青办就是为你们知青服务,解决你们后顾之忧的嘛!”
绷着神经听他胡言乱语的夏居雪:……
马均奎见夏居雪无动于衷,眼珠子再次滴溜溜地转了转,甩出了诱饵。
“我晓得,你弟弟如今还是借住在社员家,你这要是搬到大队知青点,还要重新给他找接收的新家庭,这也是一个大难题,不过,眼下有这么个好机会,就看到想不想抓住了……”
马均奎故意顿了顿,想着激发起夏居雪的好奇心,奈何她还是端正着身子抿着唇儿没反应,马均奎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只能继续道:
“大队小学正好要招一个民办教师,你文化好,写的字也很不错,我看过你在月湾生产队用白石灰水写的人民公社万岁、大、跃进万岁、总路线万岁的标语,写得很好嘛,思想也进步,所以,就向学校推荐了你。”
“当老师,不但每个月有工资拿,还有一间小宿舍,你可以跟你家弟弟一起住,说不定还能攒下几个闲钱,买些肥皂、牙膏、花布啥子姑娘家家喜欢的东西,日子定是比你现在务农强多了,你只要表现得好,这个名额,板上钉钉就是你的,你晓得我的意思吧?”
马均奎说完,眼睛就像饿鹰盯小鸡一样死死地盯着夏居雪,心里一阵蠢蠢欲动。
啧啧啧,瞧瞧这城里来的姑娘,就是和他们乡下的女子不一样。
乡下女子从小就操持家务干农活,推车别梁挑担砍柴的,除了那小花苞儿还算丰盈,很多姑娘的腰肢早早的就粗了,她家婆娘就是如此,头回见时就是一副壮实的身板,不像这城里的女知青,胸是胸,腰是腰,尤其,眼前这个姑娘,更是个他生平仅见的仙女儿。
下乡三年了,这姑娘还是嫩得跟水萝卜一样,那脸蛋那纤腰那翘臀那长腿儿,哪里哪里都像是从画张子上走下来的,就算只穿着一身单调的蓝衣服对眼儿布鞋,都婆娑得能让男人熬红了眼,别说能跟她长长久久地好,就算是只能好上一回,这辈子都值了……
马均奎越想,心头越是一丈水一丈波地泛龌龊。
他倒是有心贪嘴儿,但还是不敢真用强,毕竟真闹将起来,他也怕篼不住,但要是能用点小恩小惠诱得这姑娘自己愿意随了他,就像以前他曾做过的那般,那就没啥子好怕的了……
马均奎的满脑子色水哐当哐当响,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这份诱饵丢下去,连个响儿都没有听到。
夏居雪憋着强烈的厌恶感听他说完后,嚯的站了起来,同一时间,手上拎着一袋玉米粉的邵振洲,大步流星跨进了大队部的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邵振洲:今天又是背景板的一天,等着明天给你们放大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