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城情况不好？”叶柠一听她这说法就有些紧张，“你不是没带手机嘛，怎么知道的？”
“我借陈老师手机给老妈打了个电话，而且我还不能借其他人手机上上网啦。”卫吉菲没好气道，“虽然也只稍微翻了下，但至少比你知道的多。”
叶柠现在是在急诊病房里，一个长条型的房间里一排八张床，床位之间垂着蓝色的帘子。也许是白天的缘故，急诊室里病人不多，只有一半的床位上有人，房间里还算安静。
卫吉菲左右看了看，干脆坐到床上压低声音说道：“老妈说前两天暴雨后，坤城水位上涨了不少。城里物资供应一直不太够，好多商铺被砸了，还出现了抢夺物资发生纠纷后死人的。关键是好多人生病，医院都爆掉了，据说已经有两三个医生疲劳过度猝死了。”
“你们家不是28号就到吴中了吗，怎么知道这些的？”叶柠记得卫吉菲说过她家住在坤城郊区，水淹得不深，海啸后一见情况不对，当天就开车跑去了四十公里外的吴中市。
“我小舅舅和姑妈还留在坤城市中心啊，而且我小舅舅在辛安区区委办公室工作，对辛安区的情况还不知道。”卫吉菲皱了下鼻子，“不过小舅舅现在也纠结得很，想离开坤城，可现在这情况，要是敢脱岗，工作肯定保不住。”
叶柠听明白了，卫吉菲的小舅舅估计是辛安区的一个小领导。她也压低了声音问道：“物资怎么短缺都短缺不到政府部门上吧？”
“不是物资问题，是生病。”卫吉菲又看看外面，更压低了声音，“老妈也就提了一句，说是好多生病的人症状都差不多，大家都害怕是不是有什么传染病出现，但医院那边一直没有明确说法，只说是不明病症。我在网上翻了半天也没看到多少相关信息，好像只提了一句洪水期间潮湿的环境容易滋生细菌，现在对受灾区域进行消杀工作，防止出现疫情。”
说着她顿了顿，让叶柠消化一下继续道：“28号从家里离开的时候，我们小区那边可臭了，水面上还飘着，那个，排泄物。”她想起那天看到的情况和鼻尖的臭味就犯恶心。
“老妈说隔壁小区那几天在掏下水道，就是卫生间连的那个下水道。估计盖子没盖好，洪水一来，好多东西被冲到路面。你想，整个坤城，洪水来了，原本潮湿就容易滋生细菌，再加上下水道里的那些东西……”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叶柠脸色原本因为严重中暑就发白的脸，带上了点青色：卫吉菲说得实在有点重口味，那情景想一想就不寒而栗。30号离开坤城那天她倒是看到水面上漂浮了很多杂物，倒没注意有没有粪便。
“那些人生的病有说是什么病吗？都是什么症状？”
“说是像感冒，具体的老妈没细说。我借的陈老师手机，也不好打太久电话，也没细问。”
叶柠皱起眉头，担心起母亲来，还有严叔、欣姨他们。
没一会儿陈老师就带了杂粮粥和清淡的小菜过来。
“陈老师，我是现在回去军训还是？”叶柠接过饭问道。
“不急，等身体完全康复再说。”陈老师赶紧说道。不管是军训还是什么，学生安全是第一位的。叶柠昏迷一天，她可就忐忑了一天。
“那我的手机能给我吗？我听吉菲说坤城现在水又涨了，想给家里人打电话问一下。”
“行，明天我过来时给你带过来。你要不要先用我的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陈老师答应得也爽快，坤城的事大家都同情，于是多问了一句。
“那麻烦陈老师了。”叶柠接过电话感激道。
她打了李书瑶的卫星电话，一下就接通了。但那边声音一传过来，就是咳嗽声，她心里咯噔一下。
“老妈，生病了？怎么在咳嗽？”
“没事，可能感冒了。你不是在军训吗，手机还你们了？”学校通知军训前就说了会收手机，叶柠也给父母打过招呼。
叶柠看了眼陈老师和卫吉菲，欲言又止。
陈老师马上善解人意拉起卫吉菲：“你先打电话，我俩去看看其他同学。”
“老妈，我听说了，坤城现在有不知名传染病出现是不是，像是感冒，会咳嗽……”叶柠不由想起了在静海得酒店吃饭时遇到的那对一直咳嗽的双胞胎小姐妹。
“你听谁说得，乱说，官方都没消息出来。”李书瑶急切否认。
“我同寝室同学的舅舅是辛安区的领导。”叶柠咬牙说道，这时候了还只知道瞒瞒瞒！
李书瑶一下哑言了，沉默了一会儿：“就是有点咳嗽，没什么其他症状。”
“医院有什么说法吗？到底是感冒、肺炎还是什么其他疾病？”
李书瑶没说话。
“来宛平吧，到医院看看。”按理说病例最多的坤城的医院是看这个疾病最好的地方，可是那边医院病人太多了，李书瑶不一定能得到仔细照顾。
“笑笑，我还有工作。”
“命重要还是工作重要！而且坤城现在乱成那个样子！”
“笑笑，现在坤城已经进驻了五十万的部队，治安已经好很多了。”
“好到有人杀人抢夺物资？”叶柠深吸一口气，“官方对这个疾病现在是怎么处理的？”
“让大家呆在屋里，不要聚集，出门要戴口罩。除了有点咳嗽，我没什么不舒服的，现在医院对这个疾病很重视，专门成立了研究小组研究这东西。如果真要治疗这个问题，还是留在坤城最好。而且坤城大部分地方都挺有秩序的，其他地方我也不回去。”李书瑶耐心解释道。
没办法这么大的城市，肯定会有看顾不到的地方。何况现在全程监控除了极少量地方，都因为停电没法用，而洪水也让人在一些情况下很难留下痕迹，这也滋生了一些人的侥幸心理。
“水电气通讯正常了吗？”叶柠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没法说服母亲。
“都有移动车轮流供应，不过我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指挥部这边，这些都不缺……”这时，李书瑶的声音断了，叶柠能听到似乎是旁边有人找她。
“笑笑，我这边有事，先挂了啊。放心，妈妈没事。”
叶柠放下电话，有些焦躁抓了两把头发，叹了口气，深呼吸。
把手机放在一边，快速把饭解决了，感觉肚里有了东西身上也有了力气，下床拿着手机去找陈老师。
陈老师和另外几个老师在护士站那边低声说话，叶柠过去把手机还了道谢。过了一会儿，留下了一男一女两个辅导员看护着学生，其他大多数老师都离开赶回部队驻地。而叶柠醒来后，卫吉菲也被带走了。
叶柠跟着留下的辅导员聊了会儿天，没一会其他中暑被送过来的学生也参与了进来。很快，她知道了这次被送到宛平大学附属医院的学生有17人，其中四人现在还昏迷着，而有两人是昨天中暑的，两人是今天中暑。
“往年军训也有持续艳阳天，可从来没有这么多人中暑过，看样子训练强度还要往下调，哎，现在的学生呦……”姓邱的男辅导员说着恨铁不成钢地摇头，那表情好像在说学生的身体素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其实对于军训强度，这么多年也都有经验了，天气大时，特别是下午两三点，会多让学生休息。可今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中暑的人特别多，甚至还出现了因热射病死亡的学生。
刚进大学就因为军训死亡，家长不知道多痛苦难过，可学校也有点无辜。邱老师想着就是一头乱麻。
“老师，也不能这么说，我以前还是校篮球队的，身体倍儿棒。可今年太阳确实太大了，那个操场上，中午地面温度肯定有六七十度了。”一个高瘦的男生不服气道。
叶柠耳边过着老师和同学们的声音，垂头盯着地面发呆：30号那天严封泽去找欣姨，就说医院的病人多得不得了。当时她只想海啸带走了那么多人的生命，那受伤的人肯定也不少，这才导致医院人满为患。可现在想来，既然那天在静海市遇到的两个女孩儿就在咳嗽，会不会她们不是感冒，而这个疾病早已经在坤城蔓延开。
而这个病这么多人感染，是因为坤城到处都密布着病原体，还是因为传染性很强，或者两者兼有。
如果是前者，疾病是洪水后出现的，那病原体很可能是在水中。而如果是后者，30号那天他们走了好几个地方，她和严封泽会不会也有被感染了？
可是她没有咳嗽，没有任何感冒的症状，要说身体上的异常，唯一的异常是这次中暑昏迷的时间好像太久了点。
叶柠猜测着，犹豫要不要把这个情况给这里的医生说，毕竟她也没什么证据，而且也没什么症状。可如果她真的有被感染，那这个病如果又有传播性，会不会在这个医院传开？
话又说回来，对这种不知名疾病的出现，政府肯定是知道的。而且这么多人离开坤城，会把病原体散布到各处，政府肯定也是知道的，可现在没有任何特别的举动，那应该说明这个病确实没什么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