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顺治满含深意的眼神,昭宁感觉压力山大,甚至有一种被抓奸的负罪感。
不管顺治是真的想撮合她跟博果尔还是故意试探她,她都不想接这个招,只希望这兄弟两个能暂时先离她远一些,再过几日董鄂妃进宫了,就没她什么事了。
“皇上,离开科尔沁的时候,额祈葛跟我说,我是带着使命来的,”
昭宁试图跟顺治沟通,“我会尽我应尽的责任,我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所以,求放过。
使命?责任?
顺治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认真的昭宁,突然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觉得看不懂她。
他一直将她当成养尊处优不通世事的少女,然而她却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冷静通达。
怪不得他皇额娘会这么喜欢她,她们真的很像。
她们不同于寻常女子,她们从科尔沁而来为的不是小情小爱,而是为了更高大的目的,所以她们远比寻常女子更加坚毅,不可动摇。
顺治觉得自己悟了,也觉得很没意思。
这样的昭宁或许会是个好皇后的人选,但也因此绝对与博果尔无缘。
作为皇帝而言,前朝的往事历历在目,顺治绝不想再重演;
作为兄长而言,他知道与这样的女子相爱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他不能让自己的傻弟弟把自己搭进去。
“既如此,朕希望大格格能永远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顺治的神色变得严肃,“未册封之前,你就在此安心养伤,不要再出去了。”
这是要禁足她的意思吗?
昭宁咬了咬嘴唇,却还是应了一声“是”。
也好,有顺治出面,省得她去做这个恶人。
顺治原本想与昭宁说的话如今全都不用说了,再留下来也没有意趣,径自起身便往门外走去。
门口的林升听到动静,赶紧拉开了门,顺治出来,正好瞥见谨雅放在一边的香盒,冷声道:“以后不许用檀香。”
谨雅不知所以,只能低声应下,顺治也不再停留,大步离开。
待到顺治走远,谨雅赶紧走进房间,却见昭宁正在自己解衣服。
“谨雅,快来帮我看看后背,是不是都青紫了。”
毕竟实打实的摔了一跤,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其实还是很疼的。
刚刚在慈宁宫折腾半天,又跟顺治闹了一场,如今昭宁觉得自己骨头都快散架子了,只想赶紧上了药去床上好好睡一觉。
去他的顺治,去他的博果尔,等她的伤养好了,董鄂妃也该进宫了,一切就都会回到历史的正轨上,不会再叫她困扰。
……
紫禁城里是没有秘密的,从昭宁摔马到顺治亲自送她回去,再到顺治黑着脸离开的事,一夜间便传得人尽皆知。
虽然明面上说昭宁是在闭门养伤,太后的赏赐亦是不断,但原本对于后位人选十分笃定的人,心里不免多了几分动摇。
好端端的,这科尔沁的格格怎么跟襄亲王扯上关系了?
要知道因为太后和那位的事情,皇上最受不了这个了,若传闻是真的,那这位科尔沁来的格格别说是后位了,能不能留在宫里都不一定呢!
这些谣言博果尔自然是听到了的,但他却完全没有再见昭宁的机会。
他前脚刚进了宫门,就被顺治叫人带到了乾清宫,一拘就是大半天,连他说要去慈宁宫请安都不让,更别说偷偷跑去排房附近了。
“皇上——”
博果尔完全看不进去手中的折子,像只讨吃的小狗一般围着顺治乱转,想求情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急的额头上都见了汗。
“别搁朕眼前晃,自己找地方坐着去,”顺治不耐烦的瞪了博果尔一眼,“再晃就罚你跪着。”
博果尔也不怕,反而顺势接话:“那我去我额娘宫里坐坐成吗?”
顺治在手里的奏折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随手丢到一边,然后对着博果尔冷笑:“呵呵,你要是敢去,朕现在就叫林升陪你一起去。不过倒也不用去慈宁宫,贵太妃正在看满汉秀女初选呢,你去了正好自己挑挑媳妇儿。”
博果尔一下子就蔫了,用一种“你说话不算数”的委屈眼神盯着顺治,顺治被他闹的实在头痛,干脆也不看折子了,打算与博果尔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博果尔虽年纪还小,但也早已有了分辨是非的能力,他一味阻拦反倒不好,倒不如说清楚,让弟弟自己判断。
“林升,出去守着。”
顺治遣走了殿内的所有奴才,方才开口说道,“博果尔,你与她不是一路人,不该有的心思都收了吧。”
博果尔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话,不能接受的连连摇头:“可是之前您不是这样说的啊,为何——”
为了给了我希望,又要亲手将它抹灭呢?
其实若不是顺治说的成全的话和撮合的举动,博果尔对此事也没抱有这么大的期待。
一开始他对昭宁,不过是情窦初开的一点执念,当初听贵太妃说顺治也在意昭宁的时候,他已经心生退意了,是顺治给了他希望,让他敢去多想。
昨儿他害昭宁摔了马,当时他不知昭宁情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无论昭宁伤的如何,他都愿意负责,他要娶她。
后来虽然知道昭宁无碍,但这个想法却一直盘桓在他的脑海里,这一夜他甚至连将来两个人的婚房如何布置都想好了,却不想顺治竟在这时候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博果尔很清楚,没有顺治的支持,他是不可能达成所愿的,故而看着顺治坚决的眼神,他只觉得非常的委屈和绝望。
顺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揽住博果尔的肩膀,将他带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握着他的手说道:“博果尔,从小到大,但凡你想要的,我能给的,我何曾吝惜过?我之前答应你是因为我以为你们两情相悦,我也愿意成全,可如今你告诉我,她是真的心悦于你吗?”
博果尔很想告诉顺治昭宁是喜欢他的,可是想想昭宁对他的态度,却又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喃喃道:“我,我还没有问过她,我现在去问她。”
“我替你问过了,”
顺治直接打破博果尔的幻想,“她要的是皇后之位,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你。”
“怎么可能!”博果尔自是不信,“她若是想当皇后,怎么会对你那般态度?”
顺治意味深长的看着博果尔:“因为她想要的‘只’有皇后之位。”
一个加重语气的只字,已经道尽了全部。
博果尔又不傻,怎么会听不出顺治的意思?只是他不懂,为什么昭宁会这样。
“她是为了科尔沁吗?”博果尔实在难以接受,还在为昭宁想理由。
顺治却不想让博果尔继续骗自己,直言道:“不管为了什么,我都看不出她有一丝钟情于你的意思。”
“不,不会的,我不信,”博果尔用力摇着头,“她昨日还在皇额娘面前替我求情,她不可能一点儿都不在意我的!皇上,你让我见见她吧,我要亲口问问她,不然我不会死心的。”
说着,他翻身跪倒在顺治的面前,哀求道,“求您了。”
顺治看着跪在地上眼眶通红的博果尔,不由得心中一软,再说不出什么冷硬的话来。
古来帝王皆孤寂,他自幼登基,又有恶狼环伺,身边更是没什么能交心之人,唯庆幸有博果尔这个弟弟,自小与他感情甚笃,从未因任何人事动摇,故而他一直甚为珍惜。
博果尔性子倔强,即便是在他亲额娘贵太妃面前也不肯轻易服软,今日这般哀求,可见对于昭宁是当真上了心了,顺治既不想让他直面残忍的拒绝,也不忍拒绝他的哀求,一时间当真是不知应该如何处置才好了。
“罢了,你若非得如此,便随你吧。”
顺治终究还是妥协了,伸手将博果尔拉了起来,“我让人将她叫来,你便在这里将你想问的都问清楚,但你也要答应我,今日过后,便将这件事忘了,出了乾清宫,再不许提起。”
……
睡了一夜之后,昭宁觉得背上的伤不但没好,反而疼得更厉害了。
谨雅拉开衣服帮她仔细检查了一下,昨日看着有点青紫的地方,如今已经完全肿了起来,在瓷白的肌肤上看起来分外的吓人。
谨雅想要去请太医,却被昭宁拦住了。
以她的身份,便是太医来了,也只能隔着屏风问问情况罢了,昨儿在慈宁宫,太医当着太后的面儿给的药膏必是极好的,现在再去请太医,也不会再有更好的了,又何必折腾呢?
顺治昨儿才叫她禁足,她实在不想在这时候再招惹他的关注。
谨雅自是心疼,但又明白昭宁的顾忌,只能取了伤药来细细的给昭宁涂了,又拿了扇子轻轻扇着。
太医给的药确实有效,不多时昭宁便觉得舒服了些,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其间琪琪格来过一趟,谨雅之前就得了昭宁的吩咐,拦着没让进,哄着她去找孔四贞玩儿,只说等会儿昭宁醒了再去叫她,琪琪格心中担心,但又不想打扰昭宁休息,只能答应着先离开,却是没有心情出去玩,回了自己的房间。
昭宁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直到被谨雅轻轻推着肩膀,方才醒转过来。
“小主,皇上派人来请您去乾清宫一趟,”
若不是没有办法,谨雅绝不会叫醒昭宁,但顺治的旨意,她实在是不敢不报,“奴才伺候您起来?”
昭宁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喉咙里干的很,脑子也不是很清醒,但谨雅的话她还是听见了的,心中暗骂一句“好烦”,却还是顺着谨雅的力道爬了起来。
混蛋,明明昨儿说好了册封之前不叫她出去的,今儿就派人来叫她去乾清宫,也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简直是太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