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高中毕业那晚的事情，黎青酒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池予印象深刻，一处细节也没忘。
那天晚上，很多班级吃散伙饭，火箭班和黎青酒所在的班级正好订在了同一家饭馆。
饭吃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在玩游戏，吵吵闹闹，有的甚至喝多了，抱在一起哭着说以后再也见不到面了。池予担心黎青酒疯起来没人管，问清楚她在哪个包厢后，过去寻她。
谁曾想，他刚走到走廊上，就被从后面追出来的司佳怡拦住了。
司佳怡穿了一条水红色的长裙，脸上化了明艳的妆容，像初春时节枝头一朵盛放的玉兰，喝了点酒，本就大胆的她更加勇敢直接。
她叫他的名字：“池予……”
池予猜到她要说什么，眉心微不可查地拧了下，刚想打断她的话，一群人风风火火地从包厢里涌出来，是他们班的同学，来起哄的，或者准确点说，给司佳怡助阵的。
谁不知道司佳怡追了池予两年。
就算池予是座冰山，在这么长时间的热情里，也该被焐化了。
围观的女生当中有暗恋池予的，嫉妒司佳怡的漂亮优秀，也羡慕她的勇敢。
“池予，我有话跟你说。”司佳怡并没有因为人多就怯场，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当众向池予表白，她两只手握成拳头，仰面看着池予，脸颊红红的，“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很久了。那次我向你表白，你拒绝了，我知道你是一个对未来很有规划的人，你有你的梦想，我不想打扰你。但是，现在毕业了，我们卸下了高考这个重担，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司佳怡心里也很没底，说完眼眸就垂下了，静等着池予的回答，像是在等一个宣判。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不止火箭班的。
跟那次一样，他们整齐划一地鼓掌，大声喊着“答应她”。
黎青酒混迹其中，躲在重重人群后面，整个人黯淡得像是与外面的黑夜融为一体。
又是这样，跟高二篮球赛结束后的聚餐一样，司佳怡又一次在公共场合当着许多人的面向池予表白，那次他拒绝了，那么这一次呢？
他还能拒绝得了吗？
黎青酒发现自己是个胆小鬼，她也跟那次的反应一样，不等池予给出答复就转身离场，回了自己班级所在的包厢。
她是看到QQ消息，知道池予要来找自己，在包厢里左等右等等不到他，她才出来的，没想到撞见这样一幕，或许是天意。
她仰了仰头，呼出一口气，内里的悲伤漫出来，将她从头淹没到脚，她觉得自己就像故事里的配角，跟男主角是青梅竹马，却敌不过闪闪发光的天降女主。
黎青酒安慰自己，好歹不是个恶毒女配。
不就是心里难过点儿，总会过去的，都说一醉解千愁，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气干了，自己都被自己的豪迈吓到。如果她没被呛到的话，就更帅了。
一杯接一杯，不知喝了多少，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像躺在云朵上，黎青酒咧嘴笑了笑，古人诚不欺我，醉了真的会快乐。
池予摆脱了司佳怡，来到黎青酒的包厢，看她趴在桌上，眉头皱了皱，问她旁边的曾以晗：“她怎么喝这么多？”
曾以晗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知道，可能是开心吧。你看，她这不是在笑吗？”
黎青酒确实在傻乐，对着眼前的重影嘿嘿一笑，伸手掐上池予的脸：“我好像看到池予了，好多个池予，诶，不对，这手感怎么那么真实。”
池予：“……”
他的脸被黎青酒没轻没重地掐了几道印子，也没恼，扯着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把她背起来。
曾以晗扔下瓜子壳，站起来搭了把手：“这就回去了？我和小九还约好晚点去唱歌呢。”
“你看她这样能唱歌吗？”池予没好气道。
他心里正窝着火，倒不是气黎青酒喝酒，也不是气曾以晗没拦着她，而是气自己，说好了要保护黎青酒，却没看住她，让她喝成这样。
曾以晗虽说跟黎青酒关系很好，但她跟池予打交道的次数不多，见他黑着脸，不敢说什么。
出了餐馆，池予拦了辆出租车，把黎青酒塞进去，司机望了眼醉得不省人事的黎青酒，又看了看池予，觉得他不像是坏人，不过坏人脸上又没有写“坏人”两个字，便多问了句：“你俩没成年吧。”
池予：“成年了。”
司机把车开出去，又问：“你俩这是到哪儿？”
要是去酒店，他可就报警了。
池予摁了摁眉心，瞥一眼迷迷瞪瞪的黎青酒：“我们回家。”随后报上小区名字，为了打消司机的疑虑，他还扯了个谎，“我是她哥。”
司机稍稍放心，不再问东问西，专心开车。
酒的后劲儿上来，黎青酒胃里难受，不止是胃，心口也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她快喘不上来气了，她想哭。酒真不是个好东西，喝的时候是爽快的，过后就是翻倍的苦闷，快要将她折磨死了。
见她这样，池予有些慌张，还有些担心，问她哪里不舒服。
黎青酒忽然定住，蒙了一层水雾的眼眸看着他，她晃了晃脑袋，想要消除眼前的重影，但是做不到。
池予问得更具体一点：“是头痛？还是胃难受？”
黎青酒摇头，嘴巴一扁哭了出来：“你为什么喜欢司佳怡，你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我不想让你当她男朋友，我想让你当我男朋友，呜呜呜。”
池予愣住。
司机也愣住了，前面正好红灯，差点错把油门当刹车。
如果没记错的话，刚刚这个男生好像说过，他是这女生的哥哥。
这……这……
池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内心的狂喜，他想笑，放肆地笑，可是看着黎青酒难受的样子，他觉得这个时候笑出来不太厚道，但他真的很开心。
完全被喜悦占据头脑的池予，没注意到司机怪异的眼神，他拉着黎青酒的手，非常腹黑地问她：“你说你想让谁当你男朋友？”
喝醉酒的黎青酒根本没想那么多，遵从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简单又干脆地回：“你。”
池予弯了弯唇，循循善诱的语气：“我是谁？”
黎青酒不耐烦了，握拳捶他：“你不知道你是谁吗？你是讨人厌的池予！我讨厌死你了！”
被打了被骂了，池予还在笑，一遍又一遍地求证：“你讨厌池予，你还想让他做你男朋友？你明明是喜欢池予，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喜欢池予？”
黎青酒张嘴：“我……呕！”
黎青酒想吐，司机顾不上听八卦，赶忙嚷道：“别吐我车上啊。”
池予快速推开车门，揽着黎青酒下车，她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扶着路边的树弯腰吐了起来。
这里离家没多远，池予付了车钱，让司机先走了。
五十多岁的司机大叔开出去老远还从倒车镜里匪夷所思地看着两个屁大点的小娃娃……三观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