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挽意没有挽留,又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理由去挽留屠廷。
她唯有下定决心,将为自己埋葬秘密的屠廷视为感激之人,日后有机会必定暗中资助他们父子。
她来不及深思太久,一路沿着暗河的隧道,黑暗与光明交替仅仅在于一瞬,如若无法逃脱,后果不堪设想,非但回不到师门去负荆请罪,就连自己的生命也危在旦夕。
她必须以足够冷静的情绪去完成这一切。
而娄挽意却发觉这条路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甚至比来时相对而言更加轻松,一路纵使有过鬼怪的身影,他们也都奄奄一息了,鬼怪们大都眼神无望地望向自己,仿佛自己就是处理了他们的罪魁祸首。
娄挽意无法理解这条路如此之顺畅。
就如她没想过当初只是根据三师弟的线索找到此处,就直接被卷入了画中一般。
画里画外,世界一样不可思议。
而就在这整整五年,甚至生儿育女以后,娄挽意再度呼吸到修仙界灵气充沛的空气,她的身体中重新被灌.满了力量。她感觉到那些曾经失去并且认为永远都不复拥有的东西重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却没能做到真正地头也不回。
她回头驻足于此。
这一别,他们是要在里面再呆上五年么,那下次再见,是否念念已经出落成真正的少年郎了?
她来不及细想太多,甚至没有一个真正或是正式的告别,她与屠廷与屠念已经彻底没了联系。
而留在此地的三师弟突然一手拍了她一下,这一击打,硬是将她从怅然若失的情绪中抽离,而此时的三师弟无疑不用怪罪的眼神望向她。
“大师姐,都五天了,你到底去了哪里?”曲为易素来只关心自己,娄挽意从没有见过他如此番这么着急,“你这样突然失踪的话,师门上下必定会责罚我的。”
最后错开视线的师弟才嘀咕道,“说不定下个月发放的灵石也不会给我了。”
所以,说到底,娄挽意算是了解了三师弟的心态,还是为了钱。
但她一时间还是没有适应与里面截然不同的时差,她又重复问了一遍,“这里只过去了五天吗?”
“不然你以为过去了多久?”曲为易显得本就不那么上心,他只在乎自己能否陪同他一起回去这件事,“快和我一道上路吧,别我们俩在外线索没找到,把自己给弄丢了,师尊肯定是不舍得说你,但我可就不一定了。”
“多谢。”
她和三师弟算不上亲近,他能滞留在此地,并且在第一时间告诉她外面“仅仅过去五天”的事实,她已是感激。
“谢什么,这难道不是师门上下应该做的事么?”
曲为易并不喜欢太过死板的大师姐,所以两人的关系也趋于冷淡,不过是师门的缘故平常不得不应付着,师姐简直是师尊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毫无情感,也并没有在他们几个师弟师妹的受伤的时候体恤过他们。
但大师姐到底是女子,而这几天不知所踪的事又另有蹊跷,曲为易不方便盘问,只是将此时虚弱的大师姐带回剑上。
他心里骂死了那个提供给他们线索的小师妹虞双歌。
若不是小师妹胡乱提供线索,他们根本就不至于沦落在这荒郊野外的客栈这么久。
他以为师姐会比他更急于回到师门效命,可却从没有想过清冷而淡漠的师姐竟然会如此情感充沛地凝视着客栈大堂中央的风俗画。
他从不知道,师姐从未对一副写实画会如此感兴趣。
而她目光所向之处,是一个偏远又渺无人烟的清凉台。
“大师姐,还不走么?”
“走。”
娄挽意心中有愧,但木已成舟,她只能顺着自己本该走的路继续往前推行。
寻泽山,次峰。
这刚回到寻泽山,还没来得及去主峰拜见师尊,只见她的小师妹不紧不慢笑如春风朝着他们迎面走来。
“师姐,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师父方才睡下,想必心中很为你们担忧吧。”
曲为易冲在最前面,说话很冲,扬起的手似乎是准备随时对付迎面走来的蠢人,但却又因为对方女人的身份不得不收回,他恨得牙痒痒,“虞双歌,你好意思在我面前说话,如果不是你胡乱提出这些意见,我们至于这五天都无法动弹吗?”
“我怎么知道传闻有假?”
虞双歌一脸无辜地望着两人,试图期盼着大师姐在这个时候为她打个圆场,是啊,毕竟他们师门上下也不是一天两天不和谐了。
从她穿书之日开始,她就知道这个默认的事实。
寻泽是个小门派,上下也不齐心,若不是这位大师姐拼命维系,那根本用不了多久,这门派早该自取灭亡了。说实话,这几天,虞双歌怪担心的,她担心的当然不是师兄师姐的安危,而是自己之后的去处。
她好不容易穿一次书,可不是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小帮派里过一辈子的。
其实,她早知道书中有提及,那个客栈里面有猫腻,具体猫腻是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们不也是顺利回来了,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但她平时以为有几分格局不会与她计较的大师姐却在这时陡然变了脸色。
“你的命是命,我们的难道就不是命吗?”
娄挽意后悔了,她后悔曾经因为良善之心而救下这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小师妹。如果不是小师妹这一突发奇想地指认线索,那么,她根本就不会有在画卷之中的这一场梦,而这梦并不是尽善尽美的,她犯下了许多错。
“我记得师尊之所以收留你,不是因为你俏皮可爱,也不是因为你古灵精怪,而是希望你能真正有效地协助我们,”娄挽意面色严肃,清冷而困倦的脸上并未特别的留情,“望你日后在没有把握的事情上切记要深思熟虑,而非令我们置于险境而不顾。”
对于娄挽意而言,这已经是很重的话了。
而虞双歌却连连打哈欠,假装根本就听不见她的这一套说辞。
虞双歌确实就是故意的。
她深知,娄挽意就是这本仙侠文小说的女主,她的行为必定高洁且端庄,纵使她再生气,也不可能在任何时候故意去伤害自己。
娄挽意至多嘴上说几句名义上“教育”你的话而已,又不会剥人一层皮。
这就是所谓的女主人设。
而她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想试试女主是不是比较容易地会在之后挂了,这样一来,她的未婚夫谢景行也正是本文的男主,不也就有机可趁了吗。
既然穿了书,当然要和最体面的门派的人长得最帅的男人交往啊。
不然,穿书还有什么意义啊。
所以,当她的系统再度提醒攻略男主的进展为百分之零的时候,虞双歌闷闷不乐,甚至一度有些埋怨这碍眼的两人。
曲为易不知道这个丫头是怎么做到在他们寻泽山无法无天的。
至少,对于师姐,哪怕性格不合,可对于师姐的人品和道德,他不得不承认,他对师姐还是心存几分敬重的,可是对于这一位小师妹,他只会怀疑师父的眼光是否出现了一些偏差。
不然,二师姐再好色,他再贪财,门派也不至于落魄到要收纳这种毫无长处的人。
虞双歌见状不对,也怕这不和的两人突然联合起来,抓着自己的缺点不放,于是这才借口“要睡觉”,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次峰。
娄挽意这时与师弟告别。
曲为易仍不死心地多问了句,“师姐,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娄挽意从来不知道自己说谎的功夫可以变得像今天一般如火纯青,她几乎可以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过是打了几个小怪。”
“师弟,我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她只字不提那一对父子,可屠廷为她杀人的身影,屠念躺在她怀里撒娇的神态,如影随形,挥之不散。
可“往后不复相见”的话却又萦绕在耳边,到底是她亏欠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屠廷的日常
白天:我们不复相见。
深夜emo:我要写信给娄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