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好大一番力气,莉莉安终于把地板上格外顽固的螃蟹味去除。好累,她锤锤自己酸痛的腰,连着改十章剧本都没这么痛苦。
“得去锻炼了,”她歪在沙发上自言自语,“一只螃蟹都能让我如临大敌,不行,不行。”
明天或者后天可以去莱可恩推荐的练舞厅看看,莉莉安掏出记录日程的小本子,她馋那些漂亮舞裙很久了,缝着金色的亮片和小铃铛,艳红色的裙摆随着表演者旋转飘起薄雾般的轻纱。
“你说什么?”狐球从料理台旁咻地探出脑袋,“我刚刚好像听到你在说话?”
呀,有闲心关注她。
莉莉安抱着看好戏的心情走进厨房,不知道狐大厨的披萨做的怎么样了?
“我没说什么,”她把狐球的尾巴揉乱,“我只是在想,今晚的宵夜不会变成明天的午餐吧?”
狐大厨傲气地嘤嘤两声。
“宵夜就是宵夜,”狐球变魔术般提起锅盖,“咚咚咚咚——你看看这里摆的是什么?”
金黄色的披萨在锅中静静散发着香气,点缀着洋葱和彩椒,淡粉色的蟹肉晶莹剔透地炫耀着美貌。不知道狐球用了什么样的独家秘方,海鲜特有的味道裹挟着酱汁的气息扑面而来。
莉莉安大吃一惊,狐球竟然真的会做饭。
“去洗手,”狐大厨骄傲地挺起身上的围裙,“顺便问问,这位可爱的小姐想把它切成几块?”
用香皂把手来回洗了三遍,美食的诱惑之前,莉莉安虚心求教。
“块数也有讲究吗?”她从碗橱里拿出两份刀叉,“以前我也订过不少餐厅,但切成几块的都有。”
深谙吃披萨真谛的狐大厨把拿出来的刀叉又放了回去。
“算是有,”狐球丢给莉莉安一个调侃的媚眼,“比起将整张披萨切成十二块,有些对自己要求严格的小姐只能吃下六块——直接上手吧,披萨就要用手拿着才好吃。”
刚想说切成六块的莉莉安:……
“哼,”她用刀在披萨上划十字,“想不到吧,我严格到只允许自己吃四块!”
包在饼体里的芝士从切口缓缓流出,莉莉安眼疾手快地拿起一块——然后她亲眼见识到了真正的、瀑布般的拉丝。
两分钟后。
“它怎么还不断啊?”站在椅子上,莉莉安把手臂举到最高,“这确实是芝士吗?这真的不是什么断掉了就会爆炸的秘密武器吗?”
狐球已经埋头吃光了自己的那份。把嘴巴张到最大,他嗷呜一口喝光新煮的甜葡萄蜜水。
“爆不爆炸我不知道,”狐大厨惬意地眯起眼睛,“但我知道你再不吃它就要凉了。”
时针已经快要指向零点,叼着几个小垫子,狐球准备给自己在沙发上造个窝。
“别走,”莉莉安把小狐狸揪了回来,“你的身上还沾着面粉呢,看起来甜甜的——狐大厨,你是糖霜苹果做成的小面包吗?”
肚皮溜圆的狐球蹭着她的下巴:“那当然,里面还加了肉桂呢。”
“记得刷锅,”抖净身上的面粉,狐球在沙发上舒适地窝了起来,“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做。”
回味着披萨的余味,莉莉安心满意足地站在水槽前做清洁:“简单点,牛奶面包就行——不过,文森特你能叫我早起吗?”
莉莉安·起床困难户·佩瑞把锅倒扣着晾上,“最近我接了个改编剧本的任务,截稿期就快到了,想要完成一天的工作量,我至少得七点起床。”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对着小狐狸合拢双手,“但是有时候我会熬夜看魔网,等到睡着已经是凌晨四五点了,再睡一觉——再睡一觉——”
狐球意味不明地哼笑。
“叫你没问题,”他梳着尾巴上蓬软的毛,“可是你确定我叫了你就能起?”
擦净料理台上的水,莉莉安半天没说话。
对于重度魔网用户来说,这个问题太过诛心。
“那,”再开口时她明显底气不足,“那也先试着叫一叫嘛。万一我战胜了床和被子的封印,万一我在梦中继承了神奇力量,第二天早上真的成功起来了呢?”
莉莉安贴到狐球的身边,“顺嘴一叫的事而已,文森特——文森特你肯定可以的是不是?”
脑袋上的软毛被莉莉安吹出毛旋,感受到痒意,小狐狸忍不住晃了晃耳朵。
“好吧,”狐球把爪子搭在她的手心上,“明早七点我会叫你。”
心愿达成,莉莉安兴高采烈地揉了小狐狸几把。
“千万要叫我噢,”她信誓旦旦,“我要是不起,你可以用任何方法把我闹起来。”
大概是困了,闭着眼,文森特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枕着洁白的布料,他躺在软垫上的样子就像一团生长在冰雪中的火红异草。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狐狸,回房间之前,莉莉安又贴着他的尾巴吸了几下。
文森特礼尚往来地蹭蹭她的脸颊。
……
听说兽人在完全成年后会变得超级大,躺在床上,莉莉安睡眼朦胧地想,不知道文森特到时候会是什么样子?诺福克庄园宽阔的室内空间在她脑海里重现,莉莉安翻了个身,也许这间公寓的整个客厅都装不下他。
真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她可以躺在小山般的毛绒堆里打滚。
“没准我还能在文森特的身上滑滑梯,”她低声打哈欠,“松开两只温热的耳朵,从他毛色鲜亮的脊背上滑下去,然后一头栽进火红色的大尾巴。”
月亮在窗格间缓慢地移动,等到莉莉安的呼吸平稳下去,银色的光辉已经爬到了夜空的最高处。笼罩着安睡的街道、轻柔地抚过莉莉安的脸庞、跳跃着滑下狐球的眼睫——月光温柔地照耀着万物。
夜色幻化出的歌声里,梦湖和伦蒂斯山脉彻底沉入美妙的梦境。
同居的第一夜就这么平淡而柔和地度过。
次日一早。
狐狐闹钟准时响起。
“七点了——”文森特在软垫上抻了个长长的懒腰,“莉莉安?你听到了吗?已经七点了——”
梦中拿到的创作金奖还没在手中捂热乎,迷迷糊糊摇头,莉莉安把自己整个藏进被子。
就连头发丝也被她严严实实地用被角盖住。
小狐狸碰了碰自己的伊丽莎白圈:“七点了——嘤嘤嘤——”
莉莉安在被子里懵懵地捂住耳朵。
狐球在阳光下翻出肚皮:“七点了——铛铛铛——”
新鲜出炉的明星剧作家仍在梦中顽强地讲着致谢辞。
茶茶狐试探着祭出夹子音:“七点了——莉莉安,如果别人知道我们睡到这么晚才起,他们不会误会的叭——”
莉莉安挣扎着往门外扔了个枕头。
别闹了,她困得连声音都出不来,什么屑狐狸,难道看不出大剧作家要睡觉!!!
趴在客厅的垫子上,换了无数花样,文森特抑扬顿挫地叫了几分钟也不见莉莉安给出反应。
“看样子是要我出手了,”狐大厨深沉上线,“这世上本不存在早上起不来的人,只是因为起来却没有美味的饭可吃,所以宁可在床上白日做梦。”
他悄无声息地打开门。
“日安,您有什么吩咐吗?”管家从某个意想不到的角度突然出现,“守卫已经全部安排好,您和莉莉安小姐可以正常行动而不必顾忌。”
狐球利索地甩出一张采购单。
“半个小时,”狐大厨通身洋溢着大贵族的气派,“我要这些东西出现在这扇门前。”
七点钟,查德在心中疯狂跳脚,公爵大人您知不知道卖这些的商场甚至还没有开门——
但黑狐管家硬是挤出完美假笑。
诺福克家训:狐狸,不能不行!
七点二十,带着从商场的进货源买回来的各类肉蛋奶吐司水果,管家用最标准的姿态行礼离开。
深藏功与名。
嘿咻嘿咻地把东西搬到厨房,围好围裙,洗好爪子,热锅起油——
狐大厨熟稔地在锅沿磕开两颗棕壳鸡蛋。
大早上的,文森特随手把蛋壳抛进背后的垃圾桶,再加上莉莉安到现在还在赖床,那他随便糊弄些吃的好了——得让莉莉安知道厉害,下次她才能乖乖早起。
血晶家族,狐球叉腰,就是这么驯妻有术!
嗯……他扫视袋子里五花八门的原材料,那就简单做个熏肉流心煎蛋吐司配酸奶坚果沙拉碗吧。
噢噢噢,莉莉安说过想喝牛奶是不是。
给锅里漫出香味的煎蛋翻面,狐大厨点着吻部思索,有牛奶有草莓有樱桃有石榴有高档可可巧克力。
煮一小锅也不是难事。
但这是不是太敷衍了,文森特的目光被角落里绘着火系符文的烤箱吸引,吐司甚至只是最基础的白吐司,里面连粒葡萄干都没放。更别提什么栗子燕麦开心果了。
而且也没个好看样子,狐球绕起尾巴,建筑学院旁边的小面包店还知道做个牛角包呢。
小狐狸咂咂嘴巴,不行,同居的第一顿早饭,他怎么说也得弄个差不多的才行。
先煎鸡蛋做三明治,他唰唰切好几种熏肉,煮牛奶和沙拉也很快,费时间的可以往后拖一拖。容他想想还有什么既像回事又不过分像回事的东西可做。
狐大厨扬扬下巴,他可没忘,这顿饭不能使全力。
他诺福克公爵要给莉莉安一个教训的!
赖床就只有这些可吃!!!
狐球趾高气扬地煎起熏肉和吐司。
……
还剩十七分钟就要到八点,除了做好的三明治、沙拉和牛奶,料理台上还林林总总地摆出许多形态各异的黄油饼干坯。
要把它们都做成莉莉安的样子!狐大厨哼哼唧唧地用刀叉在坯面上戳表情,等到烤好了他就端到正主面前,然后恶狠狠地威胁道:
“看到了吗?这就是赖床的下场!”
再咔嚓一口把小饼干吃掉。
想象着莉莉安惊诧的表情,文森特美滋滋地往饼干坯上按樱桃片。可不能少了这些不起眼的水果,有了它们,干巴巴的饼干会变得好吃很多。
卧室。
半梦半醒间,莉莉安闻到一股越来越浓烈的油脂香气。
“文森特,”闭着眼,她顶着睡乱的鸡窝头呢喃,“文森特你醒了吗?七点的时候你怎么不叫我——”
等等,不对。莉莉安的良心提醒她,狐球叫她了,而且叫得不止一声。
[你敢不敢看看床边的地板,]她的良心叫嚣,[你敢说那里没躺着一只枕头?你敢说你的脖子下面现在还垫着个枕头?]
唉,果然还是起不来。
莉莉安抱着滚成条状的被子蹬腿,能让她自然醒,估计现在最早也得十点十一点。呜呜呜,今天还有十章剧本要改QAQ
剧本,带她走吧剧本。
深呼吸几次,带着迎接海量工作和惨淡上午的预设,她在睁眼之前听到“叮”的一声。
文森特似乎打开了什么,清新的甜味丝滑地萦绕在公寓的空气之中。
莉莉安被香得一个激灵。
睁开眼睛,狐球昨晚的问话在她耳边回响——陷在软软的垫子里,这只厨艺精湛的小狐狸说,“你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文森特是真的贴心,感受到隔着门都能闻到的诱人气息,莉莉安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晕过去。
性格超级好,怎么揉都不生气;厨艺小能手,青星蟹也能处理;作息特规律,可以兼职做花式闹钟——嘤嘤嘤,文森特倒底是什么品种的天使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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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安吃上小饼干的时候,占地一千公顷的雷比斯林宫中,一辆装饰豪奢的马车在主道上飞驰而过。
终于要到了,驱车的车夫暗自擦汗,从在艾德蒙和旁波的交界点接到人开始,这位小雷克先生就没露出哪怕一个笑脸。
走太慢了要骂,走太快了也要骂。经常拿着受伤的左手说事,稍有不顺心便要挥着马鞭责打侍从。有时候想着对方断了骨头确实难熬,但只要马车经过繁华些的城镇,他又像没事人一样和流莺们寻欢作乐。
听说他的手就是因为类似的原因才在艾德蒙被人打断,车夫撇嘴,这位小雷克先生平日里对下人非打即骂,看起来好像十分威风——但车夫在接人那天可看得清清楚楚:被几个身材壮硕的兽人警员押着,这个小雷克忌惮得连腰都不敢挺直。
“还有多久才到?”小雷克先生不甚满意的声音打断车夫的回忆,“我至少在这条路上待了一刻钟,什么时候马车要在主道上跑这么久?前面的车夫是死了吗?!”
车夫精神一悚。
他可太熟悉这个语调了,小雷克先生每次用类似的口吻说话,车座下方备用的鞭子都要再断一条。
想起那些受罚侍从的下场,车夫的额头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
他也要被鞭笞至死了吗?就像那些受到宗教审判的异端,但小雷克的手段显然要比教会的铁刺更可怖一些——被惩罚的侍从伤可见骨,吊着最后一口气,像是成群的绵羊,他们被麻绳紧紧地系在马车的后横木上。旁波在入秋后温度急降,车夫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侍从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冻起冰霜。
想到这里,车夫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他想解释,解释马车走得慢是因为小雷克先生刚刚抱怨行进速度太快颠得他伤处发痛,但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说不出连贯的句子,他的舌头和嘴唇被恐惧黏连在了一起。
旁波是贵族至上的王国,平民的性命并不比鸡鸭更贵。
好在,不等小雷克先生给出新的指令,他的母亲,雷克夫人已经出现在马车的前方。
看到对方的眼神,车夫勒紧缰绳并乖觉地下车陪站。应该能捡回一条命了,他略微放松。
服侍在雷克夫人身后的侍女小心翼翼地给这位出身高贵的公主打伞——绝不能因为好奇而直视马车,雷克夫人用严苛的管束条例给她们定下规矩:任何侍女都不可以随意将目光停留在夫人心爱的独子身上。
“一群痴心妄想的下等贱民,”雷克夫人曾经轻描淡写地让侍女队伍大换血,“今天敢多看一眼她们的主人,明天就敢使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爬床。”
没人敢问那些消失了的侍女都去了哪里。
“停车做什么?”马车上的帘幕被人不耐烦地拉开,“我的手骨疼得难受,你们一个个都盼着我延误治疗再变成残废是不是?!”
隔着一层车窗的玻璃,小雷克先生露出烦躁愤恨的表情。
金发碧眼,看起来很不错的倒三角身材、非常能唬人的名流气质以及包着纱布的左手——坐在车内的俨然是被艾德蒙强制遣返的艾伦·雷克。
“母亲?”挥开赶过来搀扶的仆从,捂着受伤的部位,艾伦面色晦暗地下车。
“艾伦,”雷克夫人心疼地走到独子面前,“不过是几个月没见,你竟然憔悴成这个样子。你写来的书信我都看到了,一帮仗势欺人的低贱兽人,不但让我的孩子受伤,甚至还给你父亲发了一封所谓的禁入令。”
雷克夫人想起禁入令的内容就生气,【禁止雷克家族的任何人进入艾德蒙】,那些粗俗的兽人怎么敢的?他们到底知不知道雷克这个姓氏有多么荣耀!
艾伦沉着脸不说话。
雷克夫人忍不住抱怨,“要不是你坚持,艾伦,你早在宫廷中和王储一同接受大贤者的教导了。偏偏要跑到艾德蒙去,那个满地异端的地方有什么好,值得你辛苦成——艾伦,我的好孩子!你的手怎么在出血!”
作者有话要说:狐球(啧啧称奇.jpg):
yoooooo~旁波男宝回家找妈妈啦~
——
披萨块数这个梗来自一个小笑话。
厨师:你想切成几块?
顾客:哦天哪我这么一个妙龄女郎怎么能吃得下十二块呢?这太可怕了!
厨师:所以……
顾客:请切成六块。
——
感谢在2023-01-13 22:39:27~2023-01-14 23:2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西洋镜 346瓶;猫的舞步轻轻跳 20瓶;如意 12瓶;九歌、陌一、晨光熹微 10瓶;这操作也行 3瓶;言寺、河东河东河 2瓶;潭生潭生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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