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公府内
夜已经深了,秦彦才睡下。自从乔妘宓失踪以后,不过休息一会儿,他脑海里全是她的身影。因此,他索性除了日常处理政务外,其余的时间皆在寻找她。
“世子打搅了。”暗卫连夜赶回来,一到京城直奔国公府,他轻敲着房门,焦急禀报:“遂州传来消息,瞧见了世子妃”
“你说什么!”
秦彦正浅眠,在脚步声靠近的时候便醒了,如今一听到乔妘宓找到了,仅仅穿了一件寝衣,便推开房门,沉声问:“消息是否属实?”
不待暗卫回答,他皱紧眉头,随即道:“算了,无论如何,我得赶往遂州一趟。你先与我到书房,把此事的详细情况告知我。”
“是。”暗卫知道事关重大,立即颔首。
待两人移步至书房,秦彦便在书案前来回踱步,他实在是无法平复此时的心情。
秦彦敛眼思量,他如今掌管着大理寺,但乔妘宓失踪了近月余,竟然追查不到蛛丝马迹。
其中一种可能便是是歹人蓄谋已久,可是乔妘宓整日待在闺房,不与其他人接触,怎会有敌对的人。
而乔家在京城亦是毫无存在感,所以,乔妘宓失踪一事,只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秦彦一直不肯承认是由于自己的缘故,令乔妘宓身陷泥潭之中。但现如今根据暗卫的回禀,事实便摆在他的眼前……
男人压抑内心的情绪,尽力控制住自己,冷静的分析道:“你猜,为何隐藏宓儿的三人是易容的,而不为宓儿乔装打扮一番呢?”
秦彦身形宽健,与京城世家的子弟不同,他面容英俊出色,且一派正气。然而,如今的他被隐匿在暗地的人,逼得犹如一头将要失控的猛兽。
守在一旁的暗卫见状,不由心惊。他定了定神,回答:“此人故意惊动您,是欲借世子妃,引您前去?”本是嘶哑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的刺耳,
暗卫沉吟了一会儿,低下声揣测:“莫非是……。”
“够了”秦彦摆手示意不可再提及此事。
他今晚格外不安,似乎所有发生的事,全在预示着一切已经在脱离了掌控,而他将陷在其中难以逃脱。
男人不由拿起从未离身的青玉流意耳饰,借助它缓解内心的不适,他缓声开口:“吩咐下去,立即准备妥当,连夜赶去遂州城!”他倒是要瞧一瞧此人是谁,竟敢如此的狂妄,带走他的人。
“世子,您劳累已久,不急于一时半会。今晚暂且休息,养足精神了,明日再动身亦是不迟。”暗卫见秦彦状态不同往日,担心道:“或许先与国公商量一下对策?”
“世子妃病弱,离不得人,我得去接她回家了。”提及乔妘宓,秦彦声音如水似的温柔,
他不待暗卫再劝,衣袂飘飘大步出门,在夜色下赶去遂州了。
陈华容今日一早便起身前来秦国公府,此时,她正与秦国公夫人一同用早膳。
与此同时,门外一个奴婢正进屋,低声行礼:“夫人。”
“如何了?世子是否过来与我用膳?”陈华玥放下碗筷,问。
“方才世子院里的人告知奴婢,世子昨日连夜出门去处理公务了。”婢女欠身回禀,停顿一会儿后,道:“之后的几日,应是不回府里了。”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待屋里的奴仆走后,陈华容顿时索然无味了。她今日前来国公府,是奔着商讨婚事而来的,如今女儿不见踪影,女婿在外忙碌,有何意思。
“姐,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便走了。”陈华容眉眼不耐的,准备起身离开。
陈华玥见不得她混不吝的样儿,撂下筷子,斥声:“你今天出了这个门,日后便莫要进来了。”
“姐!”
然而秦国公夫人不理会她的娇蛮,冷声开口:“华容,你已是为人母的,不久后也是可以抱孙儿了。你瞧一瞧自己,现在的德性像样吗?”
“我怎……。”陈华容不满被斥责,正要反驳便被打断了。
“当年你的婚事也是自己决定的,不过几年便天天吵,天天闹,嫌弃乔景明性格木讷,嫌弃家里清贫。”陈华玥思及往事,一时心气不顺,厉声道:“宓儿的腿,便是你造成的!”
提到陈华容的痛处,她是彻底不敢吭声了,支支吾吾的坐在一旁。
“若不是彦儿心悦宓儿,我在秦国府苦苦支撑着。你以为,世子妃的位置会轮到你的府中,早被虎视眈眈的人抢走了!”陈华玥气急,撂下狠话。她日日顶着压力,为家里的人着想,陈华容倒好,日日闹和离,家丑外扬不知到何处了。
“姐,你消消气。”陈华容识趣的不再招惹,她起身倒了一杯茶水给陈华玥,低眉柔声道:“我知晓你不易,辛苦护着两个孩子。这不是,两个人都不在,我在这里也没有用嘛。”
“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我自然为你分忧解难的。”
“呵,不敢劳烦你。”陈华玥缓了缓,情绪稳定下来后,提点:“你记得了,宓儿失踪的事,千万不可以泄露出去。”
“嗯嗯,我晓得轻重。”此事涉及女儿家的名节,陈华容自是不敢马虎,连连颔首。
“至于婚礼……请帖也发出来了,如期举行吧。”
陈华玥在心里暗暗祈祷,宓儿,不管你现在遭遇了什么事,一定要平安回来,姨母会为你留下退路的……
*
梦里
男人一边为画面里的女子剥着鲜果的皮,一边温声细语的问着:“宓儿,嫁衣你是挑针玉楼,还是乌衣阁的?”
不待女子回答,旁边一位明艳的贵夫人,戏谑出声:“京中珍衣首饰不计其数,手巧的绣娘亦不在少数,怎么偏选这两家?莫不是也欢喜姑娘家的物甚,日日挂在心上,琢磨着吧。”
“表哥,你瞧姨母,日日逗我。”
“姨母的心肝儿,是姨母的不是。我便罚彦儿,为你讨回两家珍藏的嫁衣如何?”贵妇人开颜笑着,转头便握着女子的手,软声哄道。
“母亲,明知宓儿逗不得,却每每要去招惹,最后再令我安抚着。日后宓儿进了家门,我的地位岂不是更低了。”
大理寺卿在心上人与母亲面前不见了在官场上严明的身影,反而是顺着两人的心情,陪同闲聊着,笑着。
然而如此宜家的情景,却突然被一阵熊熊大火给吞噬掉,再也不见里头人的音容。
取而代之的是,女子赤脚跑在碧瓦红墙里,身后是一条恶龙在紧追她不放。
便在女子快被恶龙抓住时,梦中的男子突然出现大声唤她:“宓儿,快与表哥离开!”
然而为时已晚,恶龙先一步把女子夺回宫殿了……
葡萄藤下铺垫上一层厚实的毛皮丝质软垫,一位佳人正躺在上头小憩着。
她似乎是梦到喜悦的事儿,秀眉舒展着,面容宛若秋水和风般的恬静,却在转瞬间面色悲怆,紧抿着淡薄的唇瓣。
微风渐起,乔妘宓突然睁开双眼,似乎适才梦中的事仍然令她心有余悸。
她捂着刺疼得厉害的胸口,杏眼含着缕缕水雾的瞧着走近跟前的人,轻声道一声:“表哥。”
来人听见此声后,勾笑的唇角肉眼可见的凝住。他敛眸,迎着微光长身玉立站在乔妘宓的面前。
他的身影笼罩着她,无形中给她一股压迫感。
“表哥?你瞧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宗尧未如以往一般,温柔的弯下身,他声音虽然是轻了,但是清冽极了,令人一听便恍若是被攥紧了心。
乔妘宓亦是不免被他的发问惊住了,她扇动着双睫,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栗。
她抬起头,看清了来人是宗尧。本是初醒后朦胧不知事的她,瞧见他眼里微深刺骨的寒意,自我保护的往后缩。
然而乔妘宓的此番举动,更是激怒了眼前风华无双的太子殿下。
他徒然俯下身向她逼近,最终挡住了她的退路:“表哥是谁,莫非娇儿心里所想的,另有其人?”
男人为乔妘宓擦拭着,因为梦魇而流下的冷汗。他反复追问着,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
“宗尧,我也不认识他是谁。”
乔妘宓被他禁锢得无法动弹,心底升起了渐渐恐慌。她忍着疼痛难忍的头,极力的辩解着。
然而,宗尧却流露出怀疑的眼神瞧着乔妘宓,令她惶惶不安。
乔妘宓轻抚着男人的手臂,解释道:“是我梦到的人罢了。不知为何方才梦到三个人,一对即将成亲的伴侣,一位贵夫人,似乎是女子的姨母,亦是她未来的婆婆。但是最后,我被一场大火给惊醒了。”
在她极力的回忆下,她试图去看清几人的面容,却被层层的迷雾遮住了,无论如何也无法瞧见。
但是不知为何,乔妘宓本能的隐瞒下恶龙一事。
宗尧的冷意退了几分,他轻声轻语:“许是你话本子看多了的缘故。”只见乳白软绒面的毯子上摆着果篮子,而堆砌在旁边的是各类杂书。
乔妘宓低眉,瞧见宗尧修长的手在里头挑一本,翻一会儿,不时以他清冷的嗓音念着羞人的书里的话:我眼里所及是你,我心里所思皆是你、爱人,你欢喜何物我皆为你求之,送于你。
“乔妘宓,你的喜好原来是如此的。”宗尧调侃着乔妘宓,好似方才咄咄逼人的不是他,变脸之快,着实令人齿冷。
“我每日所行之处,不过是四方宅里,你怎知我只乐意看话本?”乔妘宓见宗尧未再计较,她情绪稳定了不少。
只是听到他的戏谑后,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刺他方才的行为,话外也似谈及了自己的伤心处。
“四方宅?然而天下的富人不过数人,何况是权且贵的人,更是仅此一二。你住的四方宅,后头锦鲤湖,前头古屋玉阁,天下间如过江之鲫的人渴望住在此地。而今你是腿疾才向往着外头的生活,若是你出去后,看遍人间的苦难,你便知晓现今的苦恼不过是如此的可笑。”
男人姿态矜贵,在他的言语之间,天下似乎不过尔尔,他轻慢缓声的牵引着乔妘宓跟着他的想法走。
而乔妘宓不负他的一番话,靠在他的肩膀,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太子殿下虽然瞧见乔妘宓眼里的狐疑,但他却并未在意。
时辰到了,他若不露出端倪,她怎会知晓?届时才是最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