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假山后的薛雁容脸色苍白地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剑尖,也没有给自己做出辩驳,低头一言不发地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言珩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冷笑道∶“谁派你过来的?”
“没……没人派我过来,我只是路过。”
薛雁容听到言珩的声音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下意识地就想要后退,可却直直地撞上了坚硬的假山壁,剑尖依旧指在她的咽喉处,她恍惚间却觉得记忆中那些鲜血淋漓的场面再次出现在眼前。
原本她只以为是自己的幻梦一场,可是直到今天见了言珩,她才意识到自己是确确实实重生了。
纷扬的战火,破落的国都以及四处奔散的人群都像是昨日之事一般的清晰,即使这一世两国并未开战,晋国的都城也没有被攻破,一切都与她的记忆大相径庭。
可言珩依旧来到了晋国,就连那副嚣张蛮横的态度都和前世一模一样。
薛雁容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场景,明显是易云霜被言珩胁迫才不得已地投怀送抱,这一幕幕的场景都和前世言珩强行带走易云霜的场面重叠在一起,仿佛是一场无法摆脱的困局。
薛雁容的指甲深深陷入了自己的掌心,抬眼时眼眶已经通红,瞪着言珩半响,抿了抿唇又重复了一遍,“我只是路过。”
“路过?”言珩闻言挑了挑眉,手中的佩剑再往前进了三分,反问道∶“既然是路过,那你为什么要一直在这里躲着?”
薛雁容垂头不语,不敢再继续说话,只是微微颤抖的身体暴露了她心中的慌张。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言珩语气森寒,冷声道∶“你最好实话实说,我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习惯,要是不小心割了你的耳朵鼻子的,那就不好了。”
“没有人派我来。”
薛雁容低下了头不去看言珩,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真的只是路过,而且什么都没有听见。”
“言将军手下留情!”
身着碧青色锦袍的男人突然从一旁的角落里冲了出来,连忙挡在了薛雁容的面前,拱了拱手道∶“不知雁容何处得罪了将军,我代她向您赔罪。”
言珩上下打量了几眼来人,眉头轻皱道∶“你又是何人?”
“在下韩景霄,家父乃是兵部尚书韩申达。”
“原来是你。”
言珩听到韩景霄的名字才后知后觉想起他的身份,韩景霄是军中的副将,在之前几场战役中也曾作为援军前往过战场,当时两人还交过手,言珩多少对他还有几分印象。
“看来晋国之人都很喜欢偷听别人的墙角啊。”言珩收回了自己手里的佩剑。见韩景霄一脸紧张,不由得出声讥讽道。
韩景霄当然知道言珩不是什么轻易善罢甘休之人,但现在言珩是晋国的上宾,为了避免引起争端,他只得暂且先忍气吞声,将薛雁容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言将军,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亲眼所见的也是算是误会吗?”言珩冷冷的看着他们,反问道∶“我倒是还想问问她到底是为何要在这里鬼鬼祟祟的。”
韩景霄闻言看了一眼满脸苍白的薛雁容,明显是被吓得不轻,他心中虽也因此有些不满,但还是主动帮她开脱道∶“家妹今天是第一次来到皇宫,可能是一时间迷了路,并非是有意偷听将军和长公主殿下的谈话,还望将军见谅。”
“小姐……小姐你在这里吗?”
薛雁容的侍女似乎意识到薛雁容许久未归,只得出来寻找,还特地找了宫中的内侍一起,生怕不小心冲撞了宫中的贵人。
“蕊香,我在这里。”薛雁容听到侍女的声音,眼睛一亮,连忙高声喊道。
言珩闻言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见举着灯笼的内侍已经朝这个方向过来,他只得冷声警告道∶“今天就放过你们,若是让我知道你出去乱嚼舌根,小心你自己的小命。”
见言珩转身离开,薛雁容双腿顿时一软,不受控制地瘫软在地,幸好被韩景霄扶了一下,才没有撞到假山石上。
“雁容表妹,你没事吧?”韩景霄关切地出声问道。
薛雁容是前朝国师的亲孙女,算起来也是他的表妹,暂时借住在韩家,韩尚书对她颇为看重,甚至有意将她许配给韩景霄,因此见薛雁容许久未归,便立马让韩景霄去寻人。
韩景霄心中虽有不耐,但也只得照办,谁料却正好赶上了英雄救美。
可惜薛雁容的脸上却丝毫没有被救的喜悦,她被韩景霄触碰之后,顿时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迅速地甩开了韩景霄的手,“我……我没事。”
韩景霄猝不及防地被他甩开,眼底忍不住划过了一丝诧异。
他一直知道薛雁容对自己芳心暗许,不然也不会整日跟在他的身后,甚至对他身边的女子都有敌意,韩景霄虽然厌恶她干涉自己的私事,但对她的身份也是满意的,所以从不挑破与薛雁容之间的暧昧。
可自打薛雁容落水被救上来之后,这事态就变得大不一样了,薛雁容不仅每日在自己的房间里神神叨叨的,性格更是大变,对韩景霄唯恐避之不及。
薛雁容并没有忽略韩景霄的反应,她垂眸遮住自己眼底的恨意,拼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杀了他的冲动。
“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薛雁容扭头看向韩景霄问道。
她和言珩所在的假山极为隐蔽,要是韩景霄刚刚过来的话,肯定不能这么快就找到她,更不可能知道言珩是和易云霜在一起,明显是已经来了许久。
韩景霄对薛雁容这般冷漠的态度明显不满,可是碍于韩申达的嘱咐,他也只得先哄着薛雁容道∶“我也刚到没多久,幸好过来的及时。”
“你和那个言珩认识吗?”
薛雁容这话虽是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光听刚刚刚韩景霄与言珩的对话,就知道两人必定是旧相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前世的事情都可以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只是之前见过几面而已。”韩景霄被她没头没脑地质问了一通,脸色也冷了下来,见薛雁容的侍女赶过来了,催促道∶“我们先回去吧,免得让母亲担心。”
薛雁容看到他这副无所谓的态度,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来,眼底的恨意却愈发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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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各怀心事地回到了宴会上,脸色都有些难看
易云霜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见言珩走进殿中,不仅没有避开他向看自己的视线,反倒是抬手遥遥对他敬了一杯酒。
言珩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诧异易云霜的主动,饶有兴致地拿起了酒杯回敬回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坐在上首的晋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晋帝的话已经放出去了,要让易云霜去与北梁联姻,若是易云霜还执意摆出那副冷脸,摆明了便是不给北梁面子,晋国也会落人口舌,只有现在这种不卑不亢进退自如,才能彰显晋国的风范。
在场的人也有不少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但都选择性地忽视掉了,毕竟人还在皇宫中,他们也不敢随意议论皇家。
而薛雁容回到座位之后便一直低头不说话,就连旁边的韩如音兴冲冲地想要搭话都被她的冷脸给拒了回去,只得讪讪地闭上了嘴。
韩夫人见状皱了皱眉,扭头去看了一眼与薛雁容一起进来的韩景霄,自打被薛雁容落了面子后,韩景霄的脸色也称不上有多好看,只有余光瞥到韩夫人的视线时,他才略微点了点头
“雁容,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韩夫人瞪了他一眼,连忙又关切地问向薛雁容。
韩夫人母家是薛家的旁支,但薛雁容却是薛太师唯一的孙女,如今薛雁容来到南都,他们全家都不敢怠慢,就是为了彻底搭上薛家这座大船。
他们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可不能被韩景霄给毁了!
韩夫人笑问道∶“是不是和景霄吵架了?他平时说话不中听,回去姑姑一定好好说说他。”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薛雁容勉强扬起了一抹笑容回复道。
重活了一世后,她自然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天真单纯的少女了,眼下见着韩家人的这些殷勤的举动,她只觉得恶心。
从前她总觉得自己与韩景霄是佳偶天成,却不料自始至终一直都是韩家人在算计她,既想让她嫁给韩景霄,成为韩景霄的助力,又想借易云霜攀上皇室的泼天富贵,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当初如果不是韩夫人口口声声骗她说长公主殿下喜欢韩景霄,她也不会和易云霜反目成仇,更不会闹到长公主府上,最后导致易云霜被言珩带走。
韩景霄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一出事就立马当起了甩手掌柜,简直就是一丘之貉。
薛雁容抿了抿唇,望着依旧远处依旧姿态端庄的易云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随身携带着的半块玉佩。
这一次,她绝不会放任悲剧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