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伏珊几乎被白阙折腾到了天翻地覆的程度。算算年纪,他总也有万余岁了,怎地还有如此充沛的精力。看来兽类与花草的确是有很大的不同,在情欲一道,花草只有受欺负的份儿。
果然是放肆至极。
伏珊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得拿出师父的款儿来,于是当白阙再一次将汗津津的胸膛凑近自己时,伏珊伸手抵住他的下颌,将他推了回去。
溶溶夜色中响起白阙温柔的声音:“不要了吗?”
伏珊轻轻地喘息:“再来天就要亮了。”
“那有什么关系?”
“伏楹还在。”
耳畔静了一瞬,随着窸窸窣窣的响动,白阙终于安稳地躺在伏珊身边:“好,我们等他走。”
伏珊苦笑:“白阙,你真是兽性不改。”
星光透过窗户映进屋子里,柔柔地洒在床榻上。白阙看着伏珊胸口处那道蜿蜒起伏的弧,不由得泛出一抹微笑:“要改吗?我觉得不改也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总这样。久旱逢甘霖,旱了七千年,还不能多求几场雨吗?”
伏珊的脸颊烫的发烧,她害羞的背过身:“扶光君说当初是我亲自把你捡回来的,我可真是自讨苦吃。”
白阙笑得越发肆意,他挤蹭到伏珊身边,鼻尖抵在伏珊的后脖颈上,轻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莲花香气。一股难以言述的安然与满足从胸口处散逸开,缓缓蔓延进四肢百骸。脑海中的杂念全没有了,他怀着满腔的爱意开了口:“谢谢你把我捡回来,师父。”后面还有半句,他没好意思说出来,只在心里暗暗补全:“谢谢你让我有妻,有子,有安乐窝,有温柔乡。”
朝阳即出时,伏珊双眼紧闭端坐在云台上,面朝无边无际的云海驭气调息。
自打重归神位后,她还未探过自己的如今的神力究竟如何。此刻只是略略调动灵力,便察觉出了异样。
大约是神魄未全的缘故,灵力在体内游走时略显滞涩,或许自己记忆有缺也与此有关?
见伏珊一动不动的垂眸沉思,白阙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坐在她的身边,与她方向相对:“在想什么?”
伏珊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沉重:“我神力不如从前了。”
白阙微微一皱眉:“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神魄未全,尚有缺损。”
“那该怎么办?”
“或许休养几日便好。”
伏珊也是头一回遭遇这种事,对于陨身后再重归的不良反应实在没有太多经验。
两人一时无话,都在暗自思索解决办法。这时伏楹提着水壶走来,看样子是正打算来给云台边上的那棵梅树浇水。及至走到近前了,伏楹轻声招呼道:“娘亲,父亲。”
白阙轻轻一点头,算是做了回应;伏珊则显得亲热一些,回过头关切的问道:“楹儿昨晚睡的可好?”
“挺好的。”伏楹一边浇水,一边应声。仿佛怀有心事,他的目光时不时地瞥向二人,末了抱着已经空了的水壶,鼓足勇气问道:“你们俩昨天晚上是不是吵架了?”
伏珊与白阙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
白阙回头看向伏楹:“没有啊。”
伏楹一抿唇,表情很是严肃:“父亲,你可不要欺负娘亲啊。”
白阙一脸茫然:“我没有。”
伏楹面色不改:“我昨晚听见娘亲都哭了,父亲,你得让着娘亲才是啊。”
伏珊起初先是一愣,紧接着意识到了什么。刹那间,她只觉得一道热浪在面前炸开,险些将她拍晕了过去。她倏的正回脸,面红耳赤的看向天边的半片朝阳;白阙那头倒是镇定一些,只是一脑袋乱麻不知该作何回应,思索片刻后才抚了抚额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天宫?”
这是在赶人了?
不许赶儿子走!
伏珊偷偷在白阙的后腰上掐了一下。
白阙身形微晃,默默忍痛。
伏楹也听出白阙话里的意思,他转头看向伏珊:“娘亲。”
伏珊努力摆出个从容的模样,侧脸分出一点余光瞥向伏楹:“多留几日,在家好好陪陪娘亲。”
娘亲的话对伏楹而言是金口玉言,远比白阙的话更具分量。伏楹微微一笑,应了声“好”后,心满意足的抱着水壶走远了。
见伏楹的身影彻底在视野中消失,伏珊终于放松了姿态,回过身又羞又气地狠捶了白阙几下:“都怪你!你让我以后在伏楹面前怎么做人?”
白阙臊眉耷眼地任她揉搓:“我哪知道这屋子隔音这么不好,早知道不如找处山林,天大地大,怎么喊也没事儿。不过没关系,他又不懂,就算懂了也不怕,你我是正经夫妻,理所应当的嘛。”
伏珊的脸颊早已红透了,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堪比远方如血的朝霞。
“还山林……”她刚想要发作,又觉得不该纠结这些细枝末节。随即端正了仪态,严厉的说道:“本尊的一世英名全被你给毁了!你刚才还要赶伏楹走,一点慈爱之心都没有,怪不得伏楹跟我说你一直不怎么理他,哪有你这么当父亲的?你也太委屈我儿子了!”
白阙低着头乖乖听训,同时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好奇:“是吗?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伏珊迎着清凉的晨风大口喘息:“你不必知道。”
白阙目光柔柔地看向伏珊,伏珊脸上的红晕配合着她此刻高高在上的姿态,简直融成了一抹透着禁忌意味的旖旎艳色,看久了,忽然心荡神驰了起来:“告诉我嘛。”
又在装乖,伏珊不理他。
白阙一把抱住她的腰,倾身朝她扑过去。
伏珊慌忙的环顾四周,手忙脚乱的要把白阙往外推:“放肆!光天化日,像什么样子?万一伏楹看见了怎么办?”
白阙唇角带笑,眼里流露出一丝狡黠:“那你告诉我,他还跟你说了什么?你说了我才放开你。”
伏珊对白阙这种缠人的功夫向来是没有任何办法,缓了缓气息,将昨日听到的一一转述给他。
白阙听过之后,忽然就没有了笑闹的心思。他松开伏珊,双手扶住膝盖,低下头闷闷的呼出一口气。
诚然,自己这些年对伏楹有所忽视,也并不明白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眼神渐渐变得排斥、冷漠,甚至有带着一点点仇恨。
少年人直率单纯,什么情绪都摆在明面。直来直去,毫无转圜,自己是既茫然又害怕。如今知道了原因,心里头除了自责,又不由地回想起扶光君抢走伏楹前骂自己的那句话:“没有责任心,只管生不管养,好好的孩子被你祸害成了什么样。”
自己当时很是不忿,如今想来他骂得很对。自己当时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根本不用做什么,单是存在,对伏楹而言便已经是种极深的伤害。
他声音透着几分落寞:“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感觉自己做什么都做不好。”
伏珊侧眼瞥他,见他垂头看着地面,一颗心不禁软了下来:“也不必太过自责,伏楹以后会理解的。”
白阙抬头对上她的目光:“你是不是听了伏楹的话,心疼我,所以昨天晚上才……”
又来了又来了,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正形。伏珊不等他把话说完,起身拔腿便走。
白阙锲而不舍的追在她身后:“你别走,阿珊,你告诉我,别不好意思。”
伏楹在昆仑墟又待了七日。
七日后,九重天上有仙使到访。来者是沧及君,天帝座下的文书官。当时白阙正在丹房里炼丹,伏珊在旁边给他打下手,因此只得让唯一的闲人伏楹先去迎一迎。
伏楹与沧及虽无深交,但同在九重天,之前曾打过几次照面,算是熟人。
沧及风姿儒雅,举手投足间都是彬彬有礼。见伏楹朝自己走来,他躬身行了个礼,开口问道:“伏楹仙君怎得在这里?”
伏楹回敬一礼:“这里是我家。”
沧及瞪大眼睛:“那……伏珊神尊是你什么人?”
伏楹唇角微扬:“是在下的母亲。”
沧及陡然变了颜色,神态上明显更多了几分敬重:“之前不知伏楹仙君与武神伏珊有这样一层关系,失敬失敬。今日我前来是受帝君所托,有要事请神尊去天宫细谈,烦请您替我通传一下。”
“不必客气,请随我来。”伏楹将人带去朝云殿稍坐。
片刻后,伏珊走了出来。没有过多的客套,沧及将该带到的话告知伏珊,随即便离开了,并没有言明具体所为何事。
伏珊回头看向伏楹:“看来我得上一趟九重天,你归家也有几日了,离开太久怕是不妥,不如正好随我一道回天宫。”
伏楹一点头:“都听娘亲的。”
“我也去。”白阙握着一只巴掌大的白瓷药瓶从殿外走进来,他在伏楹面前站定脚步,将药瓶递给伏楹:“拿着,两颗灵丹,一颗抵五百年灵力。”
伏楹接过药瓶,惊讶的看向白阙:“一共一千年的灵力,都给我了?”
白阙扬起下巴,翘起唇角:“都给你了。”
伏珊笑着抓了抓伏楹的脑袋:“你爹送你的,他可是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都融进这丹药里了,好好收着,有了它,三百年内你的修为必有大成。”
伏楹似乎是有些受宠若惊,也难怪,从小到大总在受冷落,骤然间双倍宠爱加身难免会有些不习惯。他好整以暇地将药瓶揣进怀里,小声说了一句:“多谢父亲。”
白阙笑着“嗯”了一声,转而回头看向伏珊:“什么时候走?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