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里的水很快沸腾,伏楹一边沏茶,一边解释道:“师父说娘亲喜欢喝茶,所以我从茶仙那里讨来了今年最上等的银珑,娘亲你尝尝看。”
伏珊端起茶杯,嗅着茶香深吸一口气,然后将杯盏边缘抵在唇上,浅浅的啜饮了一口:“香气四溢,清冽甘甜,想来除了茶好,水的选择上也花了心思。”
伏楹眼底泛起光泽,母亲着实是他的知音:“是,水是瑶山净池里的水,最是清冽,我想着与银珑柔和的味道正相配。”
伏珊眉眼含笑地看着伏楹:“吾儿有心了。”说着,她从袖口掏出一只鸦青色的锦袋,上面隐隐有灵气浮涌,不是凡品。她将锦袋递给伏楹:“这是万象袋,从前曾是北斗星君的随身法器,后来他欠我一个人情,就将此物抵给了我,我留着它没有大用处,不如送给你。这袋子很厉害的,认主,你的道法越高深,他能装下的东西就越多。以后在外面若是看见什么好看的、好玩儿的,都可以装起来带走。怎么样?喜不喜欢?”
伏楹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他双手接过万象袋,抿着嘴很用力的一点头:“喜欢,谢谢娘亲。”
这时白阙抱着一只白瓷罐子走过来,他将罐子放在桌上,顺势坐在伏珊身边。伸手揭开罐子盖,一股甜香扑鼻而来。他嗅着甜香柔声说道:“为父虽然没有法宝给你,但给你准备了新腌好的糖果子,就等着你回来。”
白阙说完这话,很怕伏楹会不领情。
好在伏楹轻轻“嗯”了一声:“多谢父亲。”随即伸手从罐子里拿出一枚桃片,小口小口的咬了起来。
白阙看着他抿唇浅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伏珊循声看向白阙,看他神态悠然的提及伏楹小时候的事情:“喜欢吃甜的,吃果子,吃糖糕。无论做什么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很认真,认真的修炼,认真的吃饭穿衣,认真的吃果子。”
伏珊听着觉得有趣,回头观察伏楹此刻的神态,发现果然正如白阙所说的那样。她笑容灿烂的叹道:“还真的是,是个认真的小朋友。”
伏楹忽然被他们弄的有些不好意思,皱起眉头看向伏珊:“娘亲,我不小了,不是什么小朋友。”
伏珊笑意更深:“好好好,我们楹儿不是小朋友,已经是大孩子了。”
伏楹扯过一旁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娘亲,我能请你指点我道法吗?他们都说你很厉害。”
“这么用功啊。”伏珊朝他伸出手:“来,过来。”
伏楹顺势挤到爹娘中间坐下,任由伏珊将手搭在自己的头顶上。
伏珊撤手前,下意识地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还未破虚无境,不过以你的年纪,有这样的修为已经十分优秀。修炼这事急不得,须得再沉淀沉淀,不过我可以帮你调息气息,你气息有些不稳。跟我出来。”
伏楹连忙跟在伏珊身后往外走去,白阙则悠闲的继续坐在桌前饮茶。
天光下,伏珊站在伏楹面前,衣袂翻飞。伏楹今年才七千岁,身高却已经与自己齐平。都已经长这么高了,自己真的错过了很多。她牵起伏楹的双手,在驭气的同时闭上眼睛,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让你父亲指点你?他虽也是我教的,但我是坤道,所练的是太真九曜灵瑶,你与他练的都是乾道的太真九曜无双。”
伏楹思索着开了口:“他?他行吗?”
伏珊笑了一下:“你怀疑他的修为?他在那个什么四海八荒排行榜上可是比你师父还高两位呢。”
伏楹仍是持怀疑的态度:“那种三流刊物上的小道消息不能当真吧,师父说那玩意儿都是为了哗众取宠的,都是黑幕,让我们都别信。”
扶光君这是不服啊。
伏珊差一点没绷住笑意,险些要岔气:“你不信他,还不信我的眼光吗?”
“信的信的。”
“你父亲很厉害,也很爱你,你多亲近亲近他。”
“可是……”伏楹犹豫片刻:“娘亲不在的时候,他都不怎么理我的。”
伏珊缓缓睁开眼,对上伏楹的目光。
伏楹不惧与她对视,继续认真的继续道:“父亲这些年真的很想你,我经常看见他一个人坐在云台上很久很久,久到身上落满积雪,每次看见他那副样子我就觉得我不单只没了母亲,其实父亲也是没有了的。他随时都会抛弃我,去找你。我心里很难过,可是没有人能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所以就忍不住开始讨厌他。但是你回来之后我感觉他明显变了,一下子就不一样了,我真的挺替他高兴的。所以娘亲,你不会再走了吧?”
伏珊心头泛起一阵绞痛,仿佛真的从伏楹的话语里看见了当年的白阙,看见他满身霜雪,一次次失魂落魄地从雪里爬起来的画面。
她做了个深到极致的深呼吸,呼气时,清晰地感受到身体在不可控制的隐隐颤抖。缓缓松开伏楹的双手,她转而以母亲的姿态抱住了伏楹,又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不走了,以后你有娘亲,也有父亲,我们都陪着你。”
夜幕低垂,星河璀璨。
伏楹早早地回屋休息,伏珊与白阙也进了卧房内。白阙很自然的躺在伏珊身边,看见伏珊又在翻神仙志。
他仰起头,闷声闷气地问道:“上面写了什么东西那么好看啊?天天看也不烦。”
伏珊在翻页的同时作了回答:“看看南海的海鲜为什么是四海中最好吃的,具体有什么养殖妙法;还有凤昀山为何八百年都不长蘑菇,很有可能是精怪作祟;以及雷泽的空气里为何总飘着一股恶臭,目前有几位仙家怀疑是燎原君溜坐骑不铲屎的缘故。燎原君不服,正准备上天庭告那几位造谣诽谤。”
白阙简直快无语死了:“听起来好无聊啊,一点意思都没有。”
伏珊分出一点余光瞥向他,短暂的沉吟过后,她忽然动心起念,饶有兴致地问道:“白天你给伏楹的糖果子还有吗?”
“有的,你要吃吗?”
“要,去拿一点。”
白阙立刻翻身下榻,片刻后从外面将整个罐子抱了进来。坐回到伏珊身边打开盖子,他等着伏珊挑选。
伏珊将手上的书扔到一旁,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你最喜欢吃里面的哪个?”
白阙回答:“我喜欢青梅,酸酸甜甜的。伏楹喜欢桃子,你以前喜欢杏子。”他说着,作势要伸手去取里面的杏子给伏珊,却听伏珊说:“我要青梅。”于是他取了颗青梅,塞进伏珊嘴里。
伏珊轻轻一咬,又酸又甜的汁水瞬间在嘴里爆开。她鼓着腮帮子蹙起眉头:“好酸啊。”
白阙笑眯了眼睛:“已经告诉你了,是酸的,要不要再吃一块甜的压一压?”
伏珊抢过他怀里的罐子,把盖子盖好,放去一旁,接着抬手轻轻一扫,烛火顺势熄灭。
房内骤然变得静谧非常,白阙在黑暗中隐隐察觉到伏珊的呼吸。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他的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狂跳。忽然唇上麻痹了一下,是伏珊迟疑着亲了上来。
一道惊雷直劈眉心,白阙受到了某种极震撼的刺激。恍惚间,心潮澎湃,欲海滔天,他在理智彻底消失的前一刻捧起伏珊的脸,与她额头相抵:“阿珊,真的可以了吗?不用再等了吗?”
伏珊听着他压抑而嘶哑的声音,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情不自禁的哭出来:“不等了,就现在。”她再次亲吻他,用舌头轻轻抵开他的唇,将青梅的酸涩与甜蜜一同传递给他。
他喜欢青梅,却从未喜欢到如此程度,恨不能将此刻的滋味刻入灵魂。
他开始回应她的吻,一下一下,一点一点地吞吃着她,吮吸着她。他不敢太用力气,自己是兽,怕一不小心伤到眼前这朵娇艳的花。
窗外的夜空星光熠熠,屋里的灵光却更盛。九条尾巴在□□蔓延时终于失去了禁锢,哗啦啦的全显了出来,犹如孔雀开屏,悬浮在空中,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
忽然一声“嘶——”传进耳朵。
白阙的立刻停下动作,紧张的问道:“疼吗?”
伏珊将脑袋沉沉的搭在白阙的肩头:“嗯。”
“那……要不算了?”
伏珊没说话。
白阙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些什么,肩头处忽然涌起一阵刺痛,是伏珊张嘴咬了他一口。
这一口让他想起了许多事,当年洞房花烛夜,伏珊也曾给自己来过这么一下。
那夜的伏珊红着脸,垂着头,几万年的寿数,却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羞怯至极地小声道:“我……我没做过这事儿,我……不太懂。”
她语气里是带着些惭愧的,可白阙听得心头一阵意乱情迷。血液混了情欲,在四肢百骸中滔滔地奔流。
胸口燃起火,身体快要被烧成干柴,他努力地剥离掉头脑中那些不堪的邪念,只从中剥出一颗滚烫的诚心捧到伏珊面前。
“没关系,你只要把自己交给我,其他的让我来。”
他要将自己这位冰清玉洁、举世无双的师父捧在心尖儿上,贡在头顶上。伏珊喊痛,他就让伏珊咬他、掐他,怎么都可以,他要与自己的心上人一起痛,哪怕痛到撕心裂肺,肝胆俱颤。只要是她给的,自己都全盘接受。
记忆令幽深的夜有了色彩,那色彩跨越千年,不仅没有褪色,反而比从前更旖旎动人。
多少年了,自己居然还能重温到那一天。
白阙深刻至极地长吸一口气,手臂环住伏珊的腰,侧过脸,将灼热的气息喷在伏珊鬓边:“师父,我爱你。”
伏珊的身体微颤。
白阙猛地翻过身,扑向伏珊的姿态犹如扑向一片温柔的海。海里很温暖,有疼爱,有怜惜,有矢志不渝,有一往情深,更有他看得见、也摸得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