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雷？”
穆毅对莫雷的突然造访十分诧异，他皱紧眉头，神色中满是不认同，沉声说道，“前线战事紧急，联邦政府这个时候正忙，你不坐镇后方，来这个小小的基地干什么？”
莫雷叹了一口气，疲惫地将头上的帽子取下来，一屁股坐下来，神情略显溃败地叹道：“老穆，我算是明白你的不易了。”
“你若是来和我说这些话，我就请你回去。”在莫雷面前，穆毅依旧不解人情，他的表情没有一丝丝的变化，反而更加的严肃起来。
莫雷耸拉着眼睛揉了揉头发，又叹一口气，直起腰开门见山道：“老穆，我就直说了吧。我想请你回去继续坐镇后方。前线形势非常不妙，我想亲自带兵前往。”
莫雷一向嗓门大，声音如同火炮一般，也许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在自己的老友面前，他不再掩饰，整个人就像一只就雨水打湿的公鸡。
不管两人在政治上有多少分歧，私底下，他们还是交命的战友，是彼此能够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
穆毅静静地看着莫雷，眉心的纹路更加深刻，他声音凝重地问：“前线最新战况如何？”
“很艰难。”莫雷艰涩道，“老穆，前线的惨状，我已经十多年没遇见过了。”
“死了很多战士，很多很多战士……”莫雷说完弯下腰，用指节粗大的双手捂住眼睛。
穆毅如同一座雕像，对莫雷的奔溃，给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他知道，莫雷不是想让他安慰什么，他是顶不住压力，来这里发泄一下。
穆毅稳定的情绪，让莫雷觉得安慰很多。
穆毅就是这样，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像一根定海神针一般，让人莫名地觉得安心和信服。
过了一会儿，莫雷才抬起头，又大又圆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老穆，所以我来请求你回去。我必须前往战场。”
“杨程立也牺牲了，就在昨天，你或许还没收到消息。”莫雷说，“我们顶尖的战士，在这场拉锯战里，已经牺牲11位了。”
若非虫族没有大规模发起进攻，那十一个顶尖战士根本不会牺牲。
穆毅握紧拳头，他怎么可能不痛苦，只是他心中的痛苦无法用言语表述，更无法用行动表达。
杨程立是他非常看好的后辈，没想到……
虫族一日不灭族，穆毅心中的仇恨一日无法宣泄出来。
这不仅仅是穆毅一个人的想法，是联邦全体人类心底的声音。
空气凝重又寂静。
过了一会儿，穆毅才哑着声音开口：“你还是做好代理执行长的位置，这段时间你做的很不错，前线我去吧。”
“老穆！”莫雷声音洪亮，他瞪大眼睛，不认同穆毅的提议。
“莫雷，你先听我说完。”穆毅道，“我是sss级，这次前线进攻的虫族不仅数量多，虫王级的顶级强者也不少，我去发挥的作用要比你大。而且我最擅长打拉锯战，只要你给我做好后勤保障，我保证，尽快拿回胜利！”
穆毅是sss战士，莫雷在ss级。
不要只看他们只有一级的等级差，这其中的距离可以称得上是天差地别。
人类联邦为什么3s级战士那么少？是因为在2s晋级3s的路上，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只要跨过那条鸿沟，实力就会得到突飞猛进。
这个决定并不是穆毅心血来潮的决定，而是他深思熟虑之后，考虑的结果。
正如他所言，他去前线比莫雷有用，联邦3s级战士，穆志坚牺牲，楚源精神力受伤还在修养，叶静坐镇另一条防线……
穆毅去是最适合的。
莫雷被穆毅说服。
他看着穆毅冰块一般的脸，红着眼睛拍着胸口道：“放心吧，老穆，豁出我这条命，我也会把后勤工作给你做好。”
莫雷粗中有细，将后勤交给他，穆毅很放心。
穆毅拍拍莫雷的肩，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语气更加认真慎重：“这一点我非常相信你。莫雷，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莫雷神色复杂：“是你的孙女？”
“是，我想把瑶瑶托付给你。你或许已经得到消息，瑶瑶体内的虫卵对人类来说已经不再是威胁。那只虫卵发育不全，就算给它充足的养分，也不可能再为虫族培养出一只虫后。”
穆毅声音低沉，说到这时，语气中带着微不可查的轻松：“我跟医生商讨过，或许再过一段时间，瑶瑶体内的虫卵就能彻底铲除。”
穆毅丝毫不介意将这件事情说给莫雷听。
他与莫雷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在工作上是志同道合的同胞，他们有共同的信念和理想。
尽管他们之间对瑶瑶的去留问题有所分歧，穆毅也从未怀疑过莫雷对人类联邦的心。
“我的确已经知道这个消息。”莫雷坦诚，随即有些歉意地说，“幸亏当初你坚持，我才没有成为一个刽子手。”
知道穆瑶体内的虫卵彻底不再是威胁之后，莫雷后知后觉。
穆瑶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无辜的女孩，她同样应该享受到联邦公民的合法权利，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剥夺她的生命。
穆毅听完莫雷的道歉后，没有半点动容，依旧公正道：“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立场。”
见穆毅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莫雷脸色发红，拍着胸口对着穆毅保证：“兄弟，既然你信任我，愿意把你孙女托付给我，从今天开始，瑶瑶的命就是我的命！”
莫雷了解穆毅，正如穆毅了解他一样。
看着莫雷拍着胸口保证，穆毅放下一半的心，剩下一半的心，他需要挨个打电话，一一向老友托付、确认之后，才能放下来。
两个人在办公室内，又对前线战力部署进行了长时间的商讨。
瑶瑶蹲在角落里，她听不懂两人的谈话，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直到莫雷离开，瑶瑶才从睡梦中醒来
那个讨人厌的爷爷，眼睛依旧瞪得很大，只不过里面没有了对她的排斥和冷漠的打量。
走之前，莫雷还拍了拍瑶瑶的头。
瑶瑶捂着头有点不懂，一个人前前后后的变化怎么这么大。
她还是不了解大人，瑶瑶叹息一声，随即将莫雷扔到脑后，小跑到穆毅身边，抱住穆毅的腿。
穆毅任由她抱着，脸上冷峻刻板的神情，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放缓了很多。
“爷爷，你也要离开了吗？”刚刚她偷听到了，穆毅将要去前线打仗。
“是的。”穆毅用粗糙温暖的大手拍了拍瑶瑶的小脑袋，耐着性子认真道，“虫族攻打过来，爷爷必须赶往前线支援。”
“可是，还有18天就是我的生日。”瑶瑶有些难过。
“抱歉。”穆毅声音低沉，带着难以察觉的愧疚和疼爱“我会吩咐尤金和小兰，在你生日那天，为你准备好生日蛋糕。”
瑶瑶依旧抱着穆毅的腿不，她的的确确想吃糖，想吃到甜甜软软的蛋糕，可是她更舍不得穆毅走。
血缘关系真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知道爷爷为她付出那么多之后，瑶瑶的心无限向他靠拢。
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爱她的人。
也多了一个值得她在乎的人。
可是，他们还没有相处很久的时间，穆毅就又要走了。
瑶瑶心里愈发难受，鼻子和眼睛都酸酸的，仰着头，杏眼冒出泪花：“爷爷，那你就不能不去前线吗？好多叔叔阿姨牺牲了，我不想让爷爷死掉。”
她带着微弱的哭腔：“你要是死掉，瑶瑶就和迪尔哥哥一样，成为孤儿了。”
她知道，其实爸爸已经死了，躺在那里的爸爸是一个只会呼吸的躯壳。
她想要一个会说话，会笑，会给她讲故事的爸爸。
穆毅听了瑶瑶的话，心中一直藏着的那把钝刀，又在一下一下地划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