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
落颜儿幻作乐安的样子,站在城门外。
那日乐安只说了神医的名字,唤做路和则,至于他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她完全不知,她总不能挨个挨个去问名字。
还有,世子府能不能进去是一方面,一个陌生人,没有任何证物,就说是受乐安所托,过来传的是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拆穿的假消息,保不齐她进去了便会出不来。
想来想去,还是幻做乐安的样子最方便。
“小姐,”乐安所托之人一下马车便看见了她,引着路和则到跟前,“这便是路神医,按照你的吩咐,我快马加鞭把他给请来了。”
那人要去尾金离去,落颜儿带着路和则进城。
城门进去要比出来容易许多,不用排队,简单盘问两句之后,走进去就行。
经过城门时,一名士兵多看了她两眼:“等一下。”他拿出一副画像出来对比,接着神色一变,激动道:“乐安小姐!快去禀告世子,小姐找到了!”
几名士兵护送着她到世子府门口,她还没进门,便在府门看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以及站在男子背后一个约莫六七十岁的老人家。
“安儿,”老人家推着男子过来,男子抓住她的手,“你这几日去哪儿了?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没有。”落颜儿抽开手,上下打量眼前这名男子,应该便是乐安整日挂在口中的“逍禹哥哥”。
她听乐安的描述,本以为是个意气风发的翩翩公子,现如今亲眼见到,只能说,翩翩有,人却瞧着脸色苍白,骨瘦伶仃,憔悴得很。
“这是路神医,”落颜儿简单介绍了下路和则,解释道,“托去请路神医的人半路上出了事,情况紧急,我便亲自跑了趟把人给接了过来,没有及时通知一声,是我疏忽了。”
落颜儿看向路和则,路和则早在进城前就被她打好了招呼,笑着点了点头。
“什么事如此急?你以前从未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开那么久,除非……”慕逍禹顿了顿道,“除非你出事了。”
“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可能是三年太久,有些习惯不知不觉改了还没能适应过来,下次不会了。”落颜儿绕到慕逍禹的后面,“德叔,我来吧。”
她推着慕逍禹进府:“先让路神医给你看腿,有什么我们迟点再说。”
府内有御医在,御医的药箱敞开,旁边放着几根还没收拾好的银针。
慕逍禹唤御医退下,御医为难道:“这……世子,你的身体……”
“退下吧,路神医给我看便可。”
“是。”御医拱手行礼,被德叔送了出去。
路和则坐下诊脉,神情凝重。
“路神医,他怎么样?”落颜儿问。
路和则摇了摇头:“世子经脉皆断,老夫医术不济,恐无能将世子的腿治好,还望世子恕罪。”
“当真没其它的办法了?”落颜儿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想着乐安满怀希望的把人请来,听到这样的结果,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慕逍禹却看成了别的意思:“安儿,是我错了,那日在马车上骗你说,我这腿还有办法医治,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太过担心,却没想让你白跑了一趟,空希望一场,你别难过。”
按照乐安的性子,即便知道没有任何希望,她也会把人请来。落颜儿坐到慕逍禹的身边,宽慰道:“没事,这个不行,我们就再找别的就是,总会有办法的。”
路和则无能为力,用的便依然是宫中太医开的药方。
慕逍禹将下人端上来的药饮完,暗地里勾了勾她的小手指,然后在她垂眸看过去时,伸出了手心。
落颜儿不知此为何意,茫然道:“什么?”
慕逍禹愣了愣,摇头道:“没什么。”
落颜儿不是心思迟钝的人,慕逍禹细微的神情变化,让她得知,她肯定是哪里出了错,引起了慕逍禹的怀疑。
她得尽快把乐安所托之事办好,尽早离开。
可是再怎么早,她也没有一来就走的道理。她留下来陪慕逍禹吃了一顿饭,期间慕逍禹一直在追问她,路和则到底在路上出了什么事,需要她那么急赶去。
落颜儿给自己舀了一碗汤:“也没什么,主要是所托之人家中出了事,把路神医一个人扔在半路上才送消息给我。”
“能把路神医千里迢迢请来本就不易,我主要怕路神医自己一个人人生地不熟走丢了,或者一气之下回了淮林,不肯来医,那便麻烦了,于是便赶着去把他接了过来。”
“既如此,”站一旁的德叔道,“乐安小姐更应该告诉我们一声,我们派人去接便是,乐安小姐一个姑娘家这样单独跑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当时着急,一时之间没能想到那么多。”落颜儿放下筷子,“对了,慕……逍禹哥哥,我还想送路神医回一趟淮林。”
“回淮林?”慕逍禹亦放下筷子,肃然看向她。
落颜儿的手藏在桌子底下,一直扣着指甲:“把人请来,送回去是应当。还有一个原因是,那里是我住了三年的地方,我想回去看看。”
“所以你又要走?”慕逍禹的语气叫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嗯,”落颜儿点头,“我不在的日子,你要按时吃药,好好照顾自己。”
慕逍禹默不作声,德叔叫开口又吞了回去,周遭的气压低沉沉,压得人好难受。
能做的她都做了,落颜儿站起身:“我明日便动身,今日还有一些东西要准备,便不在世子府过夜了,告辞。”
落颜儿步伐匆匆,听到德叔在背后道:“世子爷,真让乐安小姐就这样走了?”
“她走不了,”慕逍禹吩咐道,“把她拦下!”
似早就埋伏好的府兵团团将她包围,落颜儿转过身,双眸微沉:“你一早就认出我了。”
慕逍禹驶着轮椅靠近,那苍白消瘦的脸,狠戾起来,倒是有几分练武之人的气魄。
“你从进门以来,没唤过我一声逍禹哥哥,唯一一声,加了个【慕】字,唤得生分疏远。”
“喝药时,我向你讨要饴糖,这是我和安儿之间的秘密,而你却茫无所知。”
“还有你刚刚喝下的汤,是我叫厨房专门做的,里面有葱花,安儿自小就不吃这个,可你却吃了。”
慕逍禹质问道:“你是谁?为何冒充安儿?安儿现在在哪儿?”
她不傻,变回原来的样子的话,万一慕逍禹要通缉她,她的画像可以贴满整个洛城,她承认道:“我的确不是乐安,但我也的确是受乐安所托,一是将路神医带来,二是替她来告诉你一声,她要离开一段时间,让你不要担心。”
“她在哪儿?你即是受她所托,为何非要变作她的样子?”
“就是因为你现在这样,”落颜儿运转了下.体内的灵力,确认还有灵力可以傍身,“你一旦知道我是受乐安所托而来,不会管我说什么,是真是假,你只会想问我乐安在哪儿,但是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落颜儿扫了一圈围着她的人:“我既能幻作乐安的样子,你应该知道,我并非凡人,区区几十府兵拦不下我,你又何必徒增伤亡。”
“府兵拦不下,外面还有城兵,”慕逍禹有一种不死不罢休的气势,“我若是不肯放你走,有几百种方式给你安上罪名。”
“不过,念在你是受安儿所托的份上,我不想伤你,只要你告诉我安儿在哪儿,我便安全放你离开。”
“我不能说。”落颜儿道。
“那便请姑娘好生在世子府待着,等到能说,我再放你离开。”慕逍禹一挥手,一群手中持剑的人,立马围攻上前。
落颜儿亮出她尖尖的利爪:“想好了,主动招惹我,生死自负。”
风吹动落颜儿月白色的衣袂,她身形敏捷,用爪子划出一道又一道的青光,轻松击退纷纷上前的府兵。
落颜儿打斗之余,瞥了眼自己的手,由衷感叹道,渡无回的灵力,没想到还挺好用,不枉她得罪一场换来护身。
她不恋战,看在乐安的面子上,她不可能真的伤了这些人。她运转出一波灵力,把人完全逼退开来,身法之快,如流星划过,冲到了门口。
大门打开,她跨过门槛,逃了出去,少顷,又折返了回来。
她一步一步往后退去,背后的府兵追来,拦住了她的后路。前方缓缓走进来一个玄衣男子,男子绑辫卷发,桃眼薄唇,身形高大,腰间挂着一条鞭子和一个有着银色云纹的荷包。
“大人。”落颜儿前后相顾,让渡无回和慕逍禹对上,会是最坏的结果。
她只能无奈妥协:“大人,我跟你走,你要罚我也好,离开再说。”
落颜儿走到渡无回身边,渡无回也没有想要在此过多纠缠的意思,两人转身往外走。
“不准走!”慕逍禹喊道,“告诉我,安儿在哪里。”
他们两人回过头的同时,大门被慕逍禹命人关上,将她和渡无回锁在了世子府里面。
渡无回神色淡漠如常,开口道:“不是你能承担的,不要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