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殿外,封尧忽然驻足。
这座碧落殿是皇太后亲自安排,离着帝王的重华殿,以及御书房都颇近。
皇太后的用意,已十分明显。
便是要将卫冬儿推给封尧。
卫冬儿与封尧是表兄妹,皇太后念及母族悲壮命运,对这个侄女很是疼惜,自然是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方便照拂。
更何况,皇太后一心想要重振卫家门楣,当然要让卫家出一位皇后。
她生了一个好儿子,如今这才贵为太后。可皇后的位置,一直是她的夙愿。既然自己年轻时候当不了皇后,自己的侄女一定要封后。
方才封尧从御书房一路疾步而来,仿佛风尘仆仆,心思焦灼。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新帝当真是在忧心卫昭仪的身子。
此刻,封尧豁然止步,一路小跑跟过来的宫奴们差点没刹住脚。
“皇、皇上……?”汪裴不得其解。
封尧刚要准备转身离开,却又被自己的行为给气笑了。
他在做甚么?
又因为一个楚玉鸾就莫名其妙情绪波动?她能嫁人?他就不能三宫六院?
封尧闭了闭眼,紧握的拳头这才缓缓松开,因为握得太紧,掌心刻下了深深的指甲印痕。
可下一刻,封尧语气略有愤意,道:“朕又不是御医,旁人有疾,与朕何干?!卫昭仪既是病了,宣御医便可!”
汪裴哑然,喘着粗气的同时,抬手擦了把汗。
皇上难道不明白?
卫昭仪明显是在邀宠呀。
哪里是真的有疾?
皇上从前很会读懂楚玉鸾的心思,怎么这几年过去,对女子的心思一窍不通了?
汪裴提议道:“皇上,卫昭仪还等着见您呢。皇上若是不去看看卫昭仪,只怕太后那里不好交代啊。”
太后只有封尧一个孩子,卫冬儿几乎被她视作亲生女儿看待。
汪裴再度小声提议:“皇上若是来了又走,会引起不必要的揣测。”
帝王的任何一个细小行径,都会引起惊涛骇浪,和不必要的解读。
卫冬儿又是身份特殊,故此,封尧便没有直接转头就走,免得被楚玉鸾那个小女子知晓了,又会暗中腹诽,自以为是的认为他还在意她!
“皇上驾到——”
汪裴嗓音未落,卫冬儿便一袭华贵裙装,迎了出来。
十来岁的女子,朝花儿一般的年纪,朝天髻上的金海棠珠花步摇,随着她的走动,来回晃动,日光下显得珠光宝翠。
卫冬儿此前在冷宫受了不少苦,身型清瘦,倒更添了女儿家的柔弱之美。
“嫔妾恭请皇上圣安。”卫冬儿柔柔福身。
她从前就喜欢表兄,可表兄满心满眼都是楚玉鸾。
而今,时过境迁,卫冬儿有了底气和自信,在她看来,楚玉鸾根本配不上表兄,她才应该是表兄最应该疼惜之人。
随着卫冬儿的靠近,封尧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浓郁香味。
因为气味太浓,以至于令人头昏目眩,扰人心神。
封尧剑眉轻蹙,直言道:“下回莫要用这么重的香。”
方才还喜上眉梢的卫冬儿,忽然愣了一下。
可……她从前明明就偷听到表兄夸赞楚玉鸾很香啊。
她还亲眼目睹表兄将楚玉鸾摁在假山上,俯身嗅她脖颈的香气。
所以,她才特意命人去内务府,找来了最上乘的香料。无论是沐浴、熏香、抹香,步步都没落下。
卫冬儿难免失落,只能强颜欢笑的应下:“皇上,嫔妾知道了。”
封尧:“平身吧。”
男人看着自己的娇俏表妹,分明也是个美人,可他诧异于,自己竟然没有男子对女子该有的冲动,反倒心生烦闷。
卫冬儿提着裙摆起身,可就在这时,她忽然不知怎的,脚下不稳,朝着封尧的胸膛扑了过来。
眼看着就要抱个满怀,封尧的手掌握住了卫冬儿的肩头,轻易将她扶正,同时也撤走了自己的大掌,动作迅速坦荡。
卫冬儿一番狼狈,封尧如树立如高岭雪松,遗世而独立,不可近触。
“既是不方便,日后就莫要穿如此繁琐的衣裳。”封尧提议道。
卫冬儿:“……”
汪裴:“……”皇上如此精明之人,真没看懂卫昭仪的小心思?这分明就是处心积虑投怀送抱。皇上不解风情呐。
封尧扫了一眼碧落殿,见满庭花开,处处繁花似锦,彩蝶纷飞,他的眉心再度微微蹙起,道:“你素来体弱,幼时哮喘未愈,何必住在这种地方。”
言下之意,素寡寂寥之地,更适合卫冬儿。
新帝此言一出,卫冬儿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不明白表兄到底是关切她?还是嫌她如今的住所过于奢靡?
封尧先一步迈开腿,往碧落殿内走去,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有离开的道理。
最好是让楚玉鸾知道,这后宫女子都在巴望着自己。他期盼着楚玉鸾心乱如麻、痛哭流涕,最好是能懊悔当初。
卫冬儿提着繁琐裙摆,尽可能的振作起来。
她背后还有太后姑母撑腰呢!
眼下,后宫妃嫔无人及她身份尊贵。
卫冬儿不断的告诉自己,她如今是表兄的女人,她也终于得偿所愿,日后可以有适合的身份接近表兄。
遂也收敛心神,随后跟了上去。
碧落殿布置精美奢靡,桌案上的糕点一看就是刚做出来的,精致喷香。
封尧落座,看着卫冬儿缓慢过来,头上步摇不住摇晃,流苏差点砸入她的眼,封尧再度开腔,提议道:“你不适合这种首饰,下次莫要戴了。”
卫冬儿一愣,抬手扶了扶头上的步摇。
她不明白为何表兄总在她身上挑刺儿。
她宫里的婢女是姑母亲自挑选,尤其是给她打扮篦发的婢女,更是宫里头手艺最好的女官。
她今日所佩戴的金海棠珠花步摇,做工精致,镶南海明珠,单单是上面的雕花就绝非一般工艺,还是姑母赐给她的。
难道不够美么?
一旁的汪裴又忍不住内心暗暗纳罕。
女为悦己者容。
皇上怎么好像看卫昭仪不顺眼似的?
卫冬儿讪讪应下,落座之际,亲自拾了一块点心递给封尧面前:“皇上,这是宫里的糕点师傅刚做出来的点心,皇上尝尝看。”
封尧本能的动作一滞。
可一想到御书房正抄书的楚玉鸾,他鬼使神差的张开嘴,任由卫冬儿喂了他。
酥糕入口即化,带有桂花醇香,让人身心舒畅。
不过,就是甜腻了一些。
封尧不喜甜。
卫冬儿见封尧吃下点心,欢喜至极,又邀封尧下棋。
“皇上棋艺精湛,可否教教嫔妾?”
卫冬儿含情脉脉,故意示好。
表兄对她并不够了解,眼下又不是侍寝的时辰,她想尽可能的将表兄留在她身边,二人也好多多熟络。
谁知,封尧已站起身来,高大颀长的身段,极具威压,道:“你心智不足,不宜对弈,免得伤了脑子,既然有病,还是好生歇着吧,朕走了。”封尧实话实说,卫冬儿当年是早产儿,三岁才会言语,素来体弱,若是对弈伤了神,的确对身子不利。
卫冬儿脸上的笑意戛然僵凝。表兄到底是在关切她?还是说她蠢?
汪裴:“……”
封尧款步迈出碧落殿,步履如风,正如他来时一样,走在宫道上,挥袖吩咐道:“桂花酥糕味道不错,让人准备一份,送去御书房。”
汪裴了然了,应下:“是,皇上。”
皇上根本不喜甜,只怕是送去给御书房那位品尝吧。
啧,皇上这是打人一巴掌,又赏人一颗糖。
就在这时,一小太监迎面疾步走来,碰见帝王立刻跪地:“皇上,太皇太后命人把楚司寝带走了。”
封尧面色陡然一凛。
作者有话要说:汪裴:皇上嘴硬心软呐~
封尧:不,朕没有心。
汪裴:(⊙o⊙)…
卫冬儿:表兄,你PUA我,QAQ~
封尧:别乱说,朕不是那种人→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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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从前的事另有隐情,妹子们不急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