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陆晏久久未曾等到晋王出来。料想这回的事已然触怒皇上。但若让他冷眼旁观白家的事,他也无论如何做不到。
一直到天光微亮,宫门大开,晋王才蹒跚出来。
一看就知道跪了不短的时间。
陆晏迎上去,父子一句话没说,晋王甚至没有多给陆晏一道眼神。便是在马车上,晋王也是闭目养神,一直等回到晋王府,陆晏将晋王送回大书房。
贺姨娘等在书房,见晋王腿脚僵硬的进来,顿时哭喊。
“住口!”
晋王冷冷斥了一声,贺姨娘顿时委委屈屈的闭上嘴。
“下去。”
人都下去后,晋王才看向陆晏,目光冷沉:
“皇上要肃清白家,你……写一封休书,把白氏送回白家。”
“不。”
陆晏的回答很坚决。晋王顿时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皇上对晋王府在白家的事上插手极其不满,这不是我让你做的事,而是皇上的意思!西泠蠢蠢欲动,这件事情快些了结,二月里陆家便要奔赴西疆!陆晏,你难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你的私情,置陆家百年基业于不顾?置满门生死荣耀也不顾?”
这是两难抉择。
倘或陆晏是生在盛京城中的贵公子,那么选择或许容易些。但他经历过那么多场战事,见过生死经过伤痛。那些血流成河,那些尸横遍野,那些被烧空的城,那些流离失所、骨肉离散的百姓……
但让他放开白知夏……
也绝不能。
晋王看他久不回答,气的抓起笔架丢过去,那笔架直直砸在陆晏额头,又掉在地上,碎裂一地。陆晏躲也没躲,看向晋王:
“父王,儿子幼时便与您上了阵。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又何谈护卫家国?”
晋王被问住了。
“锦源州一行,我已知晓事情全貌。白家确实冤屈。”
“便是冤屈,没有皇上允准,你也不该插手。”
晋王咬牙切齿。
但陆晏的心思并没有改变。
他施礼离开,一直等在院子里的贺姨娘没听见里头说了什么,但却听见了笔架碎裂的声音。她立刻进书房:
“王爷,世子爷这神情不好,别是要出事吧?”
晋王立刻警醒:
“来人,将世子送回塑玉居,无本王命令不得外出!”
陆晏才出书房院子,就见几人从暗中现身,成围拢之势逼近。陆晏顿悟,晋王豢养了几个厉害的人物,想要突破并不容易。他正要起势,欲以快突破,谁知迎面的人竟不接招,反而扬手一道粉尘,陆晏猝不及防吸入些许,很快便眼前模糊。
但他仍旧挣扎要走,脑后忽被人重击,人终究是倒下去了。
怀川暗中瞧着,正要出去寻人,伺机救走陆晏,谁知才一动,也被人围上了。
自陆晏走后就没了消息,云隐暗自焦急,派人往王府打探,却也石沉大海。
没有消息,人也没回来。
云隐觉察不妥,再不派人,看守此处除了他也只有三两人,俱是世子还算信任的人,走一个少一个。
但所幸白知夏并没闹着要走。
因为白知夏清楚的很,她和陆晏如今,并非一时半刻,她离开此处就算了结。但到这个时候,她心里生出了些许疑惑。
即便陆晏要纳贺笺笺,也很不必将她封禁在此。只看之前那半年多就是,陆晏行事从不会瞻前顾后,更何况竟还不惜撒谎瞒骗。
这让她很不安。
白知夏耐了一夜不见陆晏回来,清早就故意到门口去,云隐果然立刻现身阻拦。
“盛京是不是出事了?”
云隐脸色未变,却也没回话。白知夏试探道:
“我不去王府,我只回公府看看成么?”
云隐眼神垂的更低,白知夏再度试探:
“或者,你去禀报世子,由你随同。”
云隐仍旧不为所动。
可见,陆晏防备的是白家。
白知夏疑惑重重,不安越发的大。
“是白家有事?”
云隐照旧不说话,白知夏正要再追问,院门忽被敲响。立刻有人悄悄告知云隐,云隐皱眉:
“世子妃稍待。”
他匆匆出去,豆蔻欲要跟去却被人拦住,敲门声很快没了,云隐这才进来,但敲门声又响起来。云隐脸色不好,正要再去,外头便响起声音:
“云隐。”
是霍缨。
云隐的些微诧异让白知夏看出来,方才敲门的并非霍缨。云隐叫人先送白知夏回去,白知夏迟疑着,总算动了脚步,门外霍缨又拍门:
“快开门,爷让我来传话,京中形势紧迫,务必看好世子妃,万万不能让她回京!”
白知夏忽顿住脚步回头,云隐慌道:
“奴才,奴才去看看……”
豆蔻拦住他去路冷笑:
“小将军别急着走,倒是说明白,京中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就不能让世子妃回京?”
云隐还未回答,霍缨忽跃进墙里,将大门打开,贺笺笺赫然站在门外,淡笑道: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你……”
云隐正要阻拦,白知夏却道:
“让她说。”
贯来温婉的白知夏少见的满面厉色,云隐急急道:
“世子妃,京中什么事都没,爷只是想您等着他处置完大营的公务再一同回京!”
“撒谎。”
贺笺笺带着笑意轻飘飘的,霍缨更笑的满是嘲弄。
他厌恶怀川和云隐。他们取代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姐姐。”
贺笺笺前行几步,与白知夏相隔不远站定,四目相对。
神情之张扬,眼神中的嘲讽和轻蔑,一如白知夏与陆晏成亲那日。盖头揭开,满屋子喜气洋洋的人群里,偏偏就夹杂了这样一副神情。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贺笺笺。
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但很快的,她就知道了。
因为被偏爱,因为有恃无恐,所以从未将她这个御赐的晋王府世子妃放在眼里。从前是,如今哪怕贺笺笺犯下不少严重的过错,嫁过人,怀过胎,也仍旧不改对她的轻鄙。
云隐还要阻拦,贺笺笺却道:
“是王爷让我来的。”
云隐惊慌且迟疑的顿住脚步,看霍缨身后果然跟着两个王府随从。
白知夏心慌的厉害,她知道贺笺笺的话不会是好话,更甚至也未必是真话。但眼前迷雾重重,陆晏所作所为处处透着古怪,或许能借着贺笺笺的话,来逼出云隐的话来。
贺笺笺很满意白知夏这样的神情。她恩赦一般又前行几步,站在白知夏面前。茯苓试图阻拦,挡在白知夏跟前,贺笺笺轻笑:
“小丫头,你觉得你家主子,值得我动手么?”
茯苓脸色遽变,白知夏冷声道:
“说吧,父王让你说什么?”
见白知夏不为所动,贺笺笺多少有些败兴,她理了理袖口:
“王爷让我传话给世子妃,还请安分留在这里。白家连累晋王府已经够多,毕竟您与爷是皇上御赐的婚事,休了你,难免叫皇上觉着晋王府是对皇上赐婚的不满。”
这话让白知夏听的不甚明白,有什么仿佛呼之欲出,带着巨大的冲击,但偏偏还蒙着一层让她看不真切。她心如擂鼓,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让她晃了晃,茯苓忙将她扶住,她就听见自己的声音飘飘忽忽,不甚真切的传出来: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白家曾攀附庆王府,如今事情败露,从逆兼欺君的大罪,人早已拿下大狱了。不然你以为爷为什么把你带到这儿还不许你出来?自然是早闻风声了,为了避免你为白家奔走而再连累晋王府啊!”
白知夏头脑中轰然一声炸裂,万潮汹涌让她陡然僵直了身子,直直往下倒去。
“姑娘!”
茯苓哭喊着扶着她,豆蔻正要跑来,却被贺笺笺一掌打翻在地。云隐要上前,却叫霍缨拦住。贺笺笺已俯身拽住白知夏,白知夏只觉着被她攥着的手腕针扎一样疼痛,她挣扎着却没挣脱开,贺笺笺冷笑着朝她低头看来:
“世子妃,爷确实没去南方大营。因为那段日子,他在陪着我,在为晋王府不被白家牵连而奔走。晋王府的荣耀都是用命拼出来的,白家凭什么连累晋王府?你凭什么拖累世子爷?”
她眼底有疯狂的光芒,压得更低了些,在白知夏耳边轻声道:
“我们毕竟有九年的情分呢,哪是说分崩就分崩了的?纵使我做了无数错事,踩踏着他的底线,可我们归根究底还是会和好如初的。毕竟我与你,不一样呢……”
白知夏用尽力气狠狠甩开贺笺笺的手,豆蔻爬起来,顶着半张肿胀的脸,与茯苓搀扶着白知夏,踉踉跄跄的往东耳房去。
白知夏只觉着耳边轰鸣,眼前一切场景都仿佛蒙着一层黑纱。心如同已在胸腔外,剧烈的跳动让她能听到每一声震动。而胸腔里的空虚带着深重的压迫,让她难受,让她窒息。
她狠狠的捶打胸口,邦邦作响。茯苓紧紧抱着她的手:
“姑娘,姑娘……”
白知夏狠狠咳嗽,那口气总算喘出来了,她像是溺水才得救的喘息着,踉踉跄跄往外跑,但才拽着房门却又软软往下倒。
她力不从心。
“云隐,云隐!”
白知夏声嘶力竭。
才将霍缨与贺笺笺打发走的云隐忙跑过去,在门外道:
“世子妃。”
声音有些颤抖,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白家……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快辽快辽~~
看到好些小伙伴说男主失败,招人烦。他确实很失败,也招人烦,毕竟是个有心病的人,也从不懂男女之情,处理问题的方式那都是有问题的~~
客官们~~坐稳辽,咱们就等火葬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