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播室里,话筒的平衡值早已调好,导播周哲却一直没有喊卡。
面对这种反常的情况,陶醉没提出任何异议,手里拿着话筒,就这么一路说下去了,毕竟,这样的开场,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
“这是我们台新签的主持人?”周哲看着屏幕中央那个台风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女人,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问旁边的助理,“哪个频道的,怎么没见过?”
“不是我们台的主持人,好像是彻哥的朋友,今天过来打杂的。”
“你可拉倒吧,”周哲说着,朝身边人斜过去一阵眼风,“这台风、这气场、这腔调、这身段,你跟我说她是过来打杂的?”
旁边的助理表示很委屈:“不是我说的,是刚才我去找彻哥,听到她亲口跟彻哥说的。”
周哲听了,唇角一勾,意味深长地笑了声:“张彻这小子,还挺会藏人啊……”话说一半,他目光倏地一顿,身体坐直,目光仔细盯着屏幕中央的那张脸,越看越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只不过,从业多年,他这双眼睛摄入过太多人太多事,让他从浩瀚的时间轴里,瞬间找出一个或许仅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孔,他找不出。
“你等会儿下去找一下张彻,问他要一下这姑娘的联系方式,”周哲对助理吩咐道,吩咐完,又忍不住吐槽了几句,“要我说张彻也是个拎不清的,这样的人才不招进来绝对是我们台的损失!还帮忙打杂,我看帮忙打他还差不多!”
“嘿嘿嘿,打谁呢你。”说曹操曹操到,周哲话音刚落,张彻的声音就从后面响了起来。
周哲扭头往后瞧了一眼,看到来人,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问:“我说这姑娘是何方神圣啊,这妥妥一老天爷赏饭吃啊,而且赏的还是山珍海味,玉盘珍馐。快快快,请到我们台来当主持人,我敢保证,不出三个月,火遍大江南北。”
张彻轻哼一声:“你请不起。”
“我请不起我让台长去请!”
“行了行了,你赶紧先喊卡吧你,”张彻极为嫌弃地睨他一眼,“聊起天来就忘了正事,能不能有点职业操守?你怠工就怠工,但别累着我师妹了ok?”
周哲听了,毫不客气地回睨他一眼,轻嗤一句:“德行。”
说完,精气神一变,瞬间切换成工作状态。
耳边 “6号”的指令音,在三分多钟后,终于姗姗来迟的响起。
在这三分多的时间里,陶醉拿着话筒,在没有台本、没有排练、亦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没有任何卡壳地完成了这个临时开场,专业程度让从业多年的工作人员都拍手叫绝。
后面的试音都很顺利,试过音完成之后,陶醉便和另外几名工作人员一同走下了舞台。
只不过,走到延伸台的尽头,正要往右转下台的时候,陶醉忽然顿了下脚步。
她转过身,看着自己刚刚站立的舞台中央,以及她刚刚面对的、空旷整齐的观众席。
这座偌大的体育场,在几天之后,将会被灯光、歌声和人群彻底盈满。
那时候,站在舞台中央的人,才是真的万众瞩目。
但那样的舞台,早已与她,相距甚远。
不过,今天能过这样一个瘾,她也很满足了。
可她殊不知,刚才过瘾的三分钟里,落在她身上没有挪开目光的人,何止是在场的工作人员,还有站在舞台边的他。
她不会知道,那天早上,当枕风眠从睡梦中苏醒,听到她不惧寒冷,在冬夜清晨的练声和练习,心底除却骄傲和心疼,还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心绪:憋屈。
——那个狭窄又逼仄的阳台,实在配不上她的光芒与努力。
她天生就该被掌声青睐,被聚光灯呵护,踏平荆棘摘玫瑰,永不服输。
万幸万幸,她终于重新站在光里了。
举手投足,万众瞩目。
她手执话筒的三分钟里,枕风眠看着站在舞台中央的她,感觉自己悬了这么多天的心,终于终于,落到实地。
这种大型节目的彩排节奏一向很快,在两个人各自凝眸的十来秒里,舞台上已经彩排起了新的节目,是一首抒情歌。为符合歌曲空灵的调性,舞台右侧还放起了干冰。
陶醉就是在一片烟雾缭绕中,毫无预兆地,撞进一个熟悉的视线。
他就那样身姿笔挺地站在舞台下,抬眸看着舞台上的她。
两个人目光对上的那一刻,干冰的舞台效果已经起来,他身处其中,双眸似被浸染了一层薄雾,朦胧却厚重。
陶醉看着他的眼睛,忽觉心底有了千钧定力,风雨不惧。
她敛眉笑了下,然后,双手撑起裙摆,想要从台阶上走下来,走到他身边。
看她穿着高跟鞋,枕风眠自然是不放心,大步走上前去,走到台阶前,对着她长臂一伸,掌心朝上,食指还微微虚拢了下,示意她把手递给他。
不过,陶醉没给,因为她的视线早已转移落在了另一个身上。
枕风眠朝她走的两步,让她得以看到刚才站在视线死角的一个人,许知意。
几年未见,她眉目如初,但气质比那时更耀眼。
看到她,陶醉想都没想便拒绝了枕风眠的要求,然后,头一歪,笑眼盈盈地跟许知意撒起了娇:“我才不要你牵,我要让师姐牵!”
许知意听了,笑着走上前,对她抬高手,望过来的眼睛里写满欣赏与宠溺:“来,师姐牵。”
很快,两个女人的手心便柔柔软软地叠在了一起,然后,陶醉便在许知意的牵引下,稳稳当当地下了台阶。
三个人终于站在了同一个水平面,结果,连个招呼还没来得及打,许知意就听到外面有人叫了声:“许老师!到你了!”
“好,我马上过去!”许知意抬高手臂应了声,转身对两人说了句“那我先去忙了”便急匆匆地跑开了。
看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陶醉和枕风眠才抬脚往外走。
想起刚才“被抛弃”的那一幕,枕风眠越琢磨越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于是,没忍住叫了她一声:“陶醉。”
陶醉听到,顿住脚步,有些茫然地看向他:“嗯?”
她转身时,枕风眠正好倾身,两个人的气息瞬间拉近。
安全距离就这样被打破,两个人低沉紊乱的呼吸声均近在彼此耳畔。
偏偏他们所站的地方光线还昏暗,偏偏正在彩排的歌曲还正好唱到了高潮。
光线、音乐、佳人,都自带浪漫符号。
三者堆叠在一起,丝丝缕缕的暧昧气氛瞬间就发酵了起来。
陶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庞,忽然有些紧张地拽了拽裙摆,低头的刹那,脸颊自然染上一层绯红。
看她脸红,枕风眠也不说话,就兴致极好地看着,看了好久,才在她耳边,不知是生气,还是拿她没办法的,沉沉笑了声:
“真是白疼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醉宝贝:哼!那你别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