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停在枝头,突然惊叫一声飞走,震落一地枯叶。
一大早,京城宣平侯府沈家便闹得人仰马翻,直到黄昏时分才慢慢停歇。
寿椿院主屋里,宣平侯夫人秦氏守在梨木雕花床前,看着脸色煞白的幼女,气得直骂,“沈涵那个小畜牲,不过一个外室子,换了旁的人家连府门也不会让他入,我不但认了他,让他做了侯府二公子,还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从未苛待过他半分,可他丝毫不念我的好,平日里便时常唆使下人编排、咒骂我和润姐儿,如今还将润姐儿推下荷花池,他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夫人息怒,大夫说小姐已经没有大碍,您病了数载堪堪痊愈,可别气伤了身子。”吕妈妈紧张劝道。
秦氏怒道:“我怎能不气,要不是下人及时发现,润姐儿就要被沈涵那个小畜牲害死了。”
现下虽才是秋日里头,但池水已经冰冷,女儿才三岁半,落入池水中哪怕没伤及性命也定是冻坏了。
她到中年方得了这一个闺女,又因产子伤了身子无法照料女儿,只得送到娘家托母亲代为照顾,母女分别了整整三年半,如今接回身边不过半月就出了这样的事,叫她如何能不愤怒?
“夫人息怒,二公子一定不是故意的,这当中也许有什么误会。”送走大夫折身回来的妾室孙氏闻言忙向前劝道。
“下人亲眼看到沈涵将润姐儿按在水中,还能有什么误会,我看他就是成心想害死我的润姐儿,孙姨娘,你带人去把他拿下,给我家法伺候!”秦氏命道。
孙氏犹豫着提醒,“夫人,侯爷就要回来了,要不还是等侯爷回来再说吧。”
秦氏此刻怒火交加哪肯等,见孙氏缩手缩脚不成气侯,便朝外间道:“溢哥儿,你姨娘胆小怕事,你是侯府长子,你去,替母亲,替你妹妹好好教训沈涵那个没人性的小畜牲!”
“是,母亲。”外间一个年仅十二三岁,挺拔隽秀的少年犹豫了片刻,抱拳应下。
孙氏一脸不安,“夫人,大公子年轻不经事,我还是一并去瞧瞧吧。”
秦氏哪顾得上她,握住女儿冰冷的手轻轻揉挫起来,“吕妈妈,再加些炭火,屋里还不够暖和。”
“是,夫人。”
沈溢走得极快,孙氏追上他时已经出了寿椿院的院门,孙氏叫住他好声劝道:“夫人气得很了,说的气话不作数,现在事情还未查清,可千万别真伤了二公子,你父亲回来不好交待。”
“姨娘放心,我知道分寸。”
沈溢带着人到了沈涵所在的听竹院,沈涵的贴身小厮林一不肯就犯,疯狗一般扑腾,伤了不少人。
“我家公子没有推小姐下水,他是被冤枉的。”林一护在一个瘦弱不堪的少年身前尖声喊道。
这是什么世道,救人的反被诬陷害人,还有没有天理?
沈溢扬手止了要冲过去的下人,向前一步道:“林一,你对二弟的忠心我自是明白,可是夫人已经下令要处置二弟,你这样只会让二弟落个忤逆不孝的罪名,还有二弟,你难道信不过大哥吗?母亲的话我不敢不听,但你也是我弟弟,我断不会真的伤你,你放心,不过是走下过场,让母亲暂时消气,我定会替你向母亲求情,洗刷你的冤屈。”
林一闻言转头看了自家腊黄消瘦的主子一眼,消了戾气。
沈溢让人将沈涵拿了,而后道:“做做样子就行了,别真的伤了二公子。”
“是,大公子。”下人们齐声应道。
沈溢转身要走,一直没出声的沈涵叫住他,“真的不是我推她下水的。”
“我当然知道,我会帮你查出真相的。”沈溢笑道。
沈涵常年阴郁的脸做不出笑模样,只能扯了扯嘴角,“多谢。”
沈溢离开了听竹院,他一走,院内就传出林一的尖叫声,“大公子不是说做做样子吗?你们怎么真的打二公子?”
润润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说话,可是一直醒不过来,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床边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以及站着好些个陌生的面孔,四周的一切也十分陌生,她便明白自己已经到了凡间。
她本是天族公主,不过三百多岁的年纪,因哥哥被人陷害罚入凡尘历劫,她不放心追随而来。
司命星君说这个叫沈润的小姑娘已经溺毙在荷花池,以后就由她代替沈润活着。
“夫人,小姐醒了!”吕妈妈不经意看到床上的小主子睁开了眼睛,高兴道。
秦氏定眼看去见女儿果然醒了,喜道:“润姐儿,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还难受吗?”
润润知道床前对她一脸关怀备至的妇人是她借用的这具身体的母亲,她对妇人并不反感,回应的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可吓死母亲了。”秦氏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喜极而泣。
吕妈妈担心坏了,急忙劝道:“夫人,小姐已经没事了,您也歇歇吧。”
夫人高龄产女伤了身子,卧床养了三年多才好些,实在经不起如此大悲大喜。
“我不累,我不用歇,我要一直陪着润姐儿。”秦氏摇头。
从今以后她不会离开女儿半步。
吕妈妈还要再劝,润润这时出声了,“哥哥呢?”
“沈涵那个小畜牲将你推下了水,你大哥哥替母亲去教训他了,你想见大哥哥母亲让人去叫他过来可好?”秦氏柔声问道。
润润一听急了,“不是、不是的。”
“润姐儿,什么不是?”秦氏疑惑问。
润润摇头说:“不是哥哥推我下水的,不是的。”
来之前她找司命星君查看过哥哥在凡间的运薄,知道每一世哥哥的名字,这一世哥哥的名字就叫沈涵,一听哥哥在受教训润润就急了。
“润姐儿是说不是沈涵推你下水的?”秦氏惊讶问。
女儿向来与庶长子要好,她以为女儿提到的哥哥是沈溢,没想到竟是沈涵。
“哥哥他救了我。”
秦氏有些糊涂了,下人明明看到沈涵正将女儿按在水中,可女儿却说是沈涵救了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人,事情有疑点,还是先查清楚再做处置为好,毕竟侯爷快回来了。”吕妈妈道。
秦氏之前听不进劝是因为在气头上,此刻女儿没事了,理智也恢复正常,想到沈涵毕竟是沈家血脉,就算要处置也得经过丈夫同意,且女儿所说与她听到的有所出入,她想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去一趟,把沈涵带过来,我要亲自问话。”
吕妈妈应下,“是,夫人。”
“啊——”听竹院内正传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紧接着林一的骂声传出来,“你们这些没人性的畜牲,竟然敢对二公子下此毒手,你们不得好死!”
张大看了看手中带血的鞭子,得意笑道:“二公子害了府中唯一的嫡出小姐,该受此罚。”
“我没有害人。”沈涵拽紧拳头,咬牙道。
“二公子这话说了多回,你看府中上下有人信吗?”张大拿着鞭子往一旁的盐水里醮了醮,狠狠朝沈涵抽了过去。
盐水碰到伤口,万虫啃食一般痛,沈涵几乎没晕过去,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二公子,二公子您没事吧?”林一急得往前爬,可他被捆着根本无法靠近主子,急得都要哭了。
沈涵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朝林一摇头示意没事。
林一又心疼又愤怒,朝张大喊道:“大公子明明说了只需做做样子,你们竟然私下对二公子下毒手,你们就不怕大公子知道了怪罪吗?”
“大公子心善不忍下手,但我们也得了夫人的命令要好好教训二公子,二公子要怪就怪夫人,可别怪我们。”
“夫人、夫人为何如此偏心,明明二公子和大公子一样都是侯府庶出的公子,可夫人对大公子如同亲生,对二公子却这般苛待……”
平日里夫人对二公子不闻不问,衣食住行连个下人都不如……这些便也罢了,可如今事情尚未查清,夫人就对二公子下此毒手,这不是摆明了要冤死二公子吗?
“二公子不过一个身份低贱的外室子,如何与大公子相较?大公子可是侯府唯一的妾室所出,又是长子,身份自是尊贵。”
林一哭喊道:“侯爷,侯爷您快回来看看啊,二公子要被人欺负死了……”
“侯爷常年在外征战,已数载不曾回来,林一,你就算喊破天也没用,再说了,侯爷压根就不在意二公子,回来也不会护着二公子的。”
“谁说侯爷不在意二公子?”林一反驳。
张大嗤笑一声,“如果侯爷在意的话每回寄家书回来怎么没提到二公子半个字?”见林一答不上话来,张大更得意了,“侯爷最疼小姐了,二公子害了小姐,侯爷也不会轻饶了他!”
“张大哥。”正在这时,有个下人急急进了屋,凑到张大耳边快速说了句话。
张大看了沈涵一眼,眼神闪过一抹阴狠,他扔了鞭子,从身上取出一把匕首,走向沈涵。
“你要做什么?”林一觉得事情不对劲,着急喊道。
张大冷声道:“二公子害死了小姐,夫人有令,要让二公子给小姐陪葬。”
“不要,二公子是侯府血脉,就算犯了错也得由侯爷亲自处置,夫人无权要二公子性命,我们要见夫人,我们要见夫人!”林一一边叫喊一边挣扎着爬向前。
张大没有理会林一的话,拔出匕首朝沈涵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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