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耳刮子,小赵氏真是用尽了力气,把管嬷嬷一张老脸都打得偏了过去。
屋子里一片死寂。
众人恨不得自己都是死物,低头缩着脖子狠狠屏住呼吸,当自己不存在
“呜呜呜——”管嬷嬷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得脸了大半辈子的管事嬷嬷,竟然被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狠狠打了。
她抖着手捂着脸,眼中又是无奈又是惊恐,随后呜呜哭着又是磕头又是祈求,“夫人呐,老奴哪里会知道那金贵的小少爷会亲自来干这等事?老奴又没见过他,哪里知道是哪尊大佛……”
她也知道动了了不得了的人,可这哪里能怪她?
小赵氏气得直哆嗦,恨不得直接打死这个老货了事:“你你你,你还敢推脱?那个小霸王什么出格事没干过,当街抢人,闹市纵马,砸人铺子,你难道就没听说?碰到那个小霸王,有脑子的人都躲得远远的,你倒好,竟然还敢和他动手?这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今日之事,你自己心里要有数,我不一定能保下你,你早点交代好后事吧!”
管嬷嬷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虽然嘴上这么说,小赵氏还是心存希望。
她换了衣裳,仔细整理了妆容,还吩咐人准备了国公爷最喜欢的点心,准备待夫君回来后好好央求一番。
说到底,管嬷嬷也跟了她许多年了,离了她有些事情还真不好办。
可是,小赵氏的设想完全落空了。
不用等到国公下衙央求,成国公府就来人了。
老成国公是武将,功勋无数,至今手中还有兵权,一个管事和一个管事嬷嬷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将英国公府府门团团围住的时候,文官世家的英国公府上下几乎没人见过这阵仗,有些仆从吓得直接躲了起来。
管事和管事嬷嬷来得快走的也快,管事留在前院,嬷嬷去了后院拜见了赵氏和小赵氏,然后,顺利地带走了死狗一般的管嬷嬷。
王语芊原本紧闭的院门被敲开了,她皱眉听完了小赵氏亲的要求,直接拒绝:“娘?你不会在和女儿说笑吧?你说成国公府不合规矩,就算管嬷嬷有错也应该有咱们府里处置,可你当着他们的面怎么不说?还有,区区一个下人,你让我去求太子?”
疯了不成?
谁想去谁去,反正李望那个人,她连想都不愿想起,她从那日醒来起也再没当自己是李望的未婚妻,只要自己能最终能傍上李睿这个未来皇帝,她谁都不怕。
谁知,小赵氏刚走了不到两个时辰,竟然又来了。
王语芊烦不胜烦,差点将她赶出去,可小赵氏一张嘴就抽泣起来:“芊儿,娘求你了,你进宫一趟吧,无论如何求求太子爷,你舅舅出事了!”
王语芊一头雾水。
小赵氏身边的大丫鬟说了经过。
王语芊听完,皱眉抚额:“娘,王语蓉给的庄子你难道还让舅舅去收租了?去了哪个庄子,他又得罪了谁?”
小赵氏只会在后宅勾心斗角勾引男人,庄子铺子一概不懂,抹烂眼角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自己胞弟去了哪个庄子,“你管他哪个庄子,反正他好像也得罪人了,现在人已经被京兆衙门带走了,说是——”
“娘!”王语芊不耐烦直接打断,“舅舅是是不是借着我准太子妃的名头出去耀武扬威了?”
今天是去收账拿银子的,哪里有功夫耀武扬威。
当然,自己兄弟的脾性自己知道,也许是哪里得罪了人,但小赵氏怎么会承认,赶紧摇头否认。
王语芊低头沉思,突然她想起前世几个老牌勋贵都时常派人和王语蓉手底下的管事走动,心中狠狠“咯噔”了一下。
这几天她忙着回忆前世、忙着回忆如何做九皇子的正妃,竟然忘了祖母硬生生从王语蓉手里抢了那几个进项极为丰厚的铺子庄子。
那几个铺子庄子如此红火,肯定不是王语蓉一人之力!
想不到,她背后的势力如此错综复杂!
现在想来,她娘得意地命管嬷嬷换掉那些管事掌管,早已埋下了祸根。
王语蓉像是一个执棋人,她不动声色地布局了这么久,静静在一旁看着她们踏进陷阱,摔得头破血流。
但王语蓉死了亲娘、又不得祖母父亲宠爱,却能在府里一直稳稳立足,就是靠着她的银子。
王语芊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方面远不如这个一身铜臭的长姐。
“娘,管嬷嬷女儿不敢保证,但你只要把那几个庄子铺子原样还回去,舅舅那里肯定不会出什么大事。”
有了上一世的记忆,王语芊很快想通了一些事,但这个节骨眼上王语芊不想节外生枝,为了区区一些身外物而毁了她的皇后宝座不值得。
小赵氏震惊不已,喃喃说着要仔细考虑,心有不甘,跌跌撞撞地走了。
王语芊知道自己娘亲乃是整个赵府手中都不宽裕,肯定不舍得那几个富得流油的庄子铺子不愿交还,果然,第二天娘亲又来了。
“芊儿啊,你舅舅他——”小赵氏哭得涕泪横流,却一开口就被女儿打断。
“舅舅再不出来,就没有一块好皮肉了,他虽然读书不成器,但到底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你是要银子还是要他的性命,自己选。至于求太子帮忙的话,娘你也莫要再说了,我是不会开口的,死了这份心吧。”王语芊毫不留情地打破亲娘的幻想。
小赵氏失望离开,走的时候看着自己女儿就像看着一只白眼狼。
语蓉刚歇了晌起来,就听弯月笑眯眯地说起了那几个庄子铺子的事。
“主院那边派了一个眼生的嬷嬷过来,陪着笑送还了房契地契和账册,话里话外地暗示,让姑娘一定给人递个话,打几下教训几下都没事,就是让人全须全尾地出来。”
语蓉将长发顺到身后,又听着弯月笑着又接了一句:“姑娘,主院那边还随了一份礼过来,说是赵姨娘当初的陪嫁,让您无论如何都要笑纳。”
“嗯,放着吧,”语蓉神色淡淡,“让那几个被赶走的管事和掌柜都回来吧,原来的月例和年底分红不变,再封个红包好好安抚一下。”
弯月领命而去。
庄子和铺子回来了,语蓉也就没放在心上,静静等着族中消息。
书房安静,李睿静静听着冯宝说着这几日的事情。
“……那管事嬷嬷听说被乱棍打死了,英国公夫人似乎是想要讨回尸体,但不知为何,最后没有和成国公府交涉;英国公夫人的弟弟关了三天才从京兆衙门里放出来,听说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法走路,是被人抬着回去的。”
“殿下,这语蓉姑娘还真是厉害,她不是铺子里养了老成国公幺子爱妾的弟弟,就是庄子上供着京兆府老爷不好处置的族亲,平日里好吃好喝大把银子供着真像是养着闲人,到了关键之处,还真是派上了用场。这次,真是让准太子母女狠狠吃了一个教训。”
冯宝说得眉飞色舞,一脸与有荣焉。
李睿手中拿着书,眼睛也好像看着,但半天没翻过一页。
蓉蓉哪里是为了教训王语芊母女,她是因为那日王语芊无端向自己示好,所以在敲打王语芊这个准太子妃。
李睿眼中闪过深深笑意。
蓉蓉在吃醋,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英国公府老夫人的寿宴还有三天,王语芊似乎比掌管中馈的小赵氏还要忙碌几分。
嘴角的燎泡好不容易退了下去,舌头又开始生疮。
但她已经没法顾及这么多了。
九皇子再过不久就会和前世一样出去游学,一年后回京时已经把元后和先太子布局在外的势力尽数归拢,到那时她就算有吏部尚书的父亲也不见得有用了。
所以,寿宴是她这辈子成为皇后的唯一的机会。
必须成功。
英国公府寿宴如期而至。
虽然因为大公主丧礼刚过一切从简,但还是办得热热闹闹的。
连老英国公的庶子、在青阳任县令的王正蕴都带着妻小不远千里赶了回来,给嫡母祝寿。
寿宴当日,李望破天荒一身常服出现在英国公府,在王正祥地指引下去了慈心堂给赵氏这个寿星祝寿,让赵氏和小赵氏姑侄俩笑得合不拢嘴。
太子亲自出席老夫人的宴席,出人意料又似乎合情合理。
只是,李睿这个不起眼的九皇子,依旧到哪里都不起眼。
跟在太子身后同样的行礼问安,赵氏连正眼都没有给他一个,李睿也不生气,依旧温和有礼。
他的余光一直注意着今日最漂亮的那个姑娘。
他的蓉蓉今日穿了一身湖蓝色的裙子,头上的点翠步摇就是在屋子都熠熠生辉,她的眼睛明亮,她的脸颊粉润,总之,他的蓉蓉就是所有姑娘中最出色的那个。
李睿脸上平静,心中却又想起了蓉蓉前几日吃醋报复王语芊的事,心里甜甜的,像是喝了蜜。
寿宴热闹,李睿照旧安静地坐在角落里。。
太子李望坐在了主桌和英国公正聊在聊着什么,他则被邀请坐在国公府的一干亲戚中无人问津。
李睿很习惯这样的被无视,处之泰然。
身边有人向他敬酒,他也只是随口抿一下。
耳边是嘈杂的声音,隐约听着有人恭喜赵氏,也有人恭喜英国公有个天凤命格的女儿。
席间太子笑容都似乎已经是君临天下,龙凤呈祥了,李睿却只想着好几日没见蓉蓉了,今日不知是否有机会见一见。
刚刚的酒有些涩,李睿刚要喝口茶簌簌口,却见有个小丫鬟过来,悄声说语蓉在上次的小书楼等他。
李睿只觉心口热了起来,谨慎期间问了一句:“蓉蓉可有什么话要交代?”
那小丫鬟只说她们姑娘收回了庄子和铺子,心中高兴,想要见见他。
想着蓉蓉吃醋起来可真厉害,莫不是要教训他几句不得和王语芊交往太过。
莫说交往了,这样的人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李睿全身热血都在沸腾,心底仅有的几分小心也散去了,带着冯宝就跟着小丫头离开了宴席。
进了小书楼,有小丫鬟来送茶水。
也不知道是冯宝粗心,还是小丫鬟大意,竟然将整个盘子都装翻了。
冯宝和小丫鬟都浑身湿哒哒的,来了另外一个丫鬟将他两都带走了。
原本期待瞬间消失。
李睿心口热火已经悄悄燃了全身,可此刻的他却垂下眼帘,心中却慢慢恢复平静。
果然如他所料,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
“哐当!”
小书楼的门被人在外面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