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低着头,正给她揉着脚。
有凉爽秋风吹过,顽皮地拂起少年一缕墨发,飘在他的脸颊上流连不走。
少年却好似不知。
语蓉一愣神的功夫已经来不及阻止,只好任由李睿给她揉着。
直到此刻,她好像依旧有些恍惚。
似乎不相信她正在被人细心呵护。
这个人还是个皇子。
她自忖自己哪怕不是个老实巴交的好姑娘,也不见得是个十恶不赦众叛亲离的大恶人,但今日若是一瘸一拐的回到国公府,除了身边亲近的仆人外,府里长辈亲人哪里又会有人多问她一句,多关心她一回。
自家长辈不算计她就是好了,倒是这个盟友对她有几分真心。
无需太多,三分就够。
语蓉不贪心。
娘亲能给十分,祖母一分没有,父亲也许必要时有那么一分半分。
所以,这个九皇子能有三分,真的足够了。
若是今后必须嫁给他,有这三分也足够支撑她过完这一辈子了。
“是这里?还是这里?”李睿小心掌握着力道,隔着足衣不摩挲探寻找她的痛处。
“嘶——”被按到了痛处,语蓉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应该是这里,”李睿稍微加了力度,“蓉蓉忍着些,现在揉开了回去上些药,明日就能好;否则,就要疼上几日。”
“殿下,那时候可是经常受伤?”
鬼使神差,语蓉问了这么一句。
不用明说,她信他知道是什么时候。
李睿抬头,朝她眨眼,还举起胳膊展示他的身板:“哪有,小九身子骨壮实着呢,若是有人欺负小九,小九也能打回去。蓉蓉若是哪天被欺负,小九一定将他们狠狠揍一顿,让他们满地找牙。唔……蓉蓉好像和小九一样厉害,那个二姑娘好像就掉过半颗牙齿。”
说着,他做了一个龇牙咧嘴的鬼脸,看着语蓉露出笑容才又低头给她继续揉脚。
语蓉看着少年阳光般明媚的笑脸,心中好像也被洒进了阳光。
国公府能吃人,宫里更是吃人不吐骨头,他肯定比自己更艰难。
语蓉知道李睿在轻描淡写.却依旧被他的轻描淡写消散了心头的郁结。
长辈亲人靠不住又如何,自己靠自己就行!
语蓉心中渐渐欢喜又坚定起来,刚才的软弱好似只是昙花一现。
李睿手里动作不停,头微微垂着,很好地遮掩他此刻眼底的情绪。
少年人的阳光和开朗渐渐消失,被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和淡漠所取代,他好像站在高处,看山山小,看水水淡。
他刚才说了一个很美好的谎言。
去了冷宫不过一年,身边人死的死,消失的消失,挨饿受冻自不必提,受伤那更是家常便饭,鬼门关都闯过好几回。
但,俱往矣。
无人能从头至尾一帆顺风,他早年吃了苦也磨炼了心性,有失有得,不必在意。
只要记得有些事情未完成,有些仇恨未报就行。
“殿下,语蓉谢殿下勉励!”
此刻,语蓉心中莫名有种充实的欢喜,就像她累了许久想要停下歇歇甚至抱怨几句时,有人突然与她并肩而行,给她一句简单却朴实的鼓励,让她又有了前行的力量和勇气。
所以,她将自称疏远的“小女”改成有些还算亲近的“语蓉”。
她觉得,她是真的,真的,开始喜欢这个少年了。
不想再疏远抗拒了。
李睿抬头时,又是那个开朗的少年,他眼中突然亮了起来,好似一道流星闪过,将他整个人都照亮了几分。
“蓉蓉折煞小九了,”他笑得有些羞涩腼腆,“小九也没什么好勉励蓉蓉的,蓉蓉可比小九厉害多了。”
又有微风吹过,蹲在地上的少年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坐在游廊边的少女。
两人都能看见对方眼中的自己。
那个小小的自己,好像都在笑。
大公主的丧礼开始了。
德妃哭晕过去好几回,连宏泰帝的安抚也不管用,醒来后人就有些异样了,疯疯癫癫的。
“母妃且保重自身,”三皇子李隆短时间内失了胞姐和胞弟也神色憔悴神色悲伤,但他比起他的母妃,更加理智冷静,“外祖父的计策,母妃或可参详一二。”
德妃闭眼,一颗泪珠缓缓滑落。
良久的沉默后,她慢慢睁开眼睛,眼底恨意滔天,她哑着嗓子开口:“你安排吧。”
国公府老夫人的寿宴原本筹办得如火如荼,但由于大公主的丧事,不得不低调起来。
小赵氏心有不甘,一边看着宾客名册一边不满嘀咕:“这大公主死在自己的手段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这样心性残暴的妇人,老天爷也看不下去,所以让她去下面好好吃点苦头了。只是,她好死不死,怎么就死在姑母寿宴这几日。唉,原本接着让我的芊儿在宴会上大放异彩的,这下好了,国公爷说要低调要简单,原本说好的宾客大多都不能请,只能自家亲戚和相熟的几家庆祝一番变好。”
“唉——”小赵氏长叹,“怪不得高僧说了,我儿就是那涅槃的凤凰,总是要历经一番磨难呢。”
长长叹息完小赵氏才发现不对,身边侍女恭敬站着,却没有一人回话。
更别说宽慰她几句了。
也不能怪她的大丫头谨慎,除了她身边的心腹管嬷嬷,眼下情势谁也不敢多嘴半句。
说错了重罚,说好了不见得有赏,大家都更加小心几分。
见小赵氏左右四顾,婢女笑着回话:“夫人,管嬷嬷带着人亲自去查账了。”
小赵氏这才想起来,从那死丫头手里夺回来的几个庄子铺子也都过了一段时日了,期间换了庄头和大掌柜,是时候该查看一下进项了。
“他们也应该回来了吧?”小赵氏心里想着管嬷嬷带着几个得力的管事和陪房,回来时盆满钵满的样子,刚才还满腹怨气也渐渐消散了。
此时有小丫头端了小食上来,小赵氏接过刚尝了一口发现不对:“这是不是燕窝!”
“哐当!”一声,小赵氏将小盅狠狠置到桌上。
“是谁,将本夫人的燕窝换成了银耳!”她疾言厉色,“是厨房的那个老货,看我不剥了她的皮!”
银耳虽然也贵重,但哪能和燕窝比。
“夫人……”小丫鬟战战兢兢回话,“厨房的管事娘子说,这几日燕窝只能紧着老夫人用,其他院子里……”
小赵氏脸色铁青。
府里这几日大操大办,的确有些捉襟见肘,可再节俭也节俭不到她这个公府女主人身上吧!
也罢,等管嬷嬷回来,她想吃血燕自有人安排。
喝了几口茶水,小赵氏压下心头火气,问身边人:“二姑娘这日忙忙碌碌的,在做什么?”
她忙着操办寿宴,除了每日请安见上女儿一回,忙得是脚不沾地。
“二姑娘这几日依旧在见上门拜访的贵女,期间也出去过几趟,好像买了些首饰头面什么,其余时间都待在院子里没出来,”大丫鬟回答。
“嗯,我儿稳重,不似那人整日铺子来庄子上去的不着家,”小赵氏说起“那个人”就一脸鄙夷,“待我儿大婚,应该派个东宫的训诫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礼仪,免得以后拖累她人。”
小赵氏和婢女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哎呦轻着点”的呼痛声,鼻青眼肿的管嬷嬷被人扶着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夫人啊——”管嬷嬷甩开两旁小丫头,瘸着腿摇晃着前行几步噗通一下跪在小赵氏跟前,张嘴就嚎啕大哭起来,“夫人啊,您一定要给老奴做主啊!”
管嬷嬷那叫一个凄惨又委屈,哭得小赵氏一头雾水,可她问了几句,管嬷嬷却是只知道哭,嘴巴像是蚌壳似的,一句都不说。
“不说,就拖出去!”小赵氏耐心告罄后发了火,她柳眉倒竖,桌子都被她拍得“砰砰响。”
管嬷嬷停止了嚎哭,畏畏缩缩地说出了事情经过。
原本,管嬷嬷也是得了他们自己安插之人的消息,说今日就是铺子庄子里惯常结账的日子,原本想着是查个账收点银子,谁知,他们几人前脚刚去,就有人闯了进来,二话不说上来就打。
管嬷嬷人老成精,躲在一旁细细听了一会就明白了,这是之前被她赶走的原来铺子里的二掌柜小管事们,今日不知哪里得了他们的行踪,带着人来泄愤了。
身为国公夫人的管事嬷嬷,她手里可是有不少人,一声令下,上去就将对方打了个人仰马翻,有个满脸横肉说话极其嚣张极其离谱的的兔崽子竟然仗着有不少人护着,直接乘她不备将她打了个鼻青脸肿
这还了得,管嬷嬷大怒,随后就将那个兔崽子两条腿都给打断了。
随后,牛气冲天的管嬷嬷还着人快马加鞭给去庄子上的人也传了消息,只要碰到闹事的一律狠狠地打。
可就在她下令后没多久,她突然知道了一个消息。
那个被打断双腿的兔崽子,是老成国公的放在心尖尖上疼的老来子,平日里要星星不给月亮,街上纵马,酒楼铺子闹事到处有他的影子。老成国公掌管着内造办,有的是银子到处为他善后。
“你!你你你!”小赵氏听惊出一身冷汗,差点背过气去。
“啪!”一个耳刮子狠狠甩到了管嬷嬷的脸上。
“老东西,成国公的幺子别说是断了两条腿,就是少了一根头发,成国公太夫人就能将你大卸八块!”小赵氏气得眼前发黑,恨不得现在就打杀了这个不中用的老货。
作者有话要说:中招了,难受,希望能在存稿用完前好起来~
小可爱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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