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事情都安排好了,不出三天,她们就得原样吐出来,”弯月细细回禀着差事,见语蓉看着意外地盯着账本出神。
“……啊,”语蓉半晌才回神,“嗯,你盯紧了便是,你办事我一向放心。”
弯月被称赞了更加谨慎,“姑娘放心,奴婢一直盯着呢。”
挥退身边人,语蓉再次出神。
话说,这九殿下这几天很忙吗?
她都备好了乔迁贺礼了,他却怎么不现身了?
手掌的伤应该好了,但手臂上的伤口呢?身边那个小公公会换药吗?
算了算了,想他作甚。
又不是非要嫁给他!
舅父来信,谋划的事情还算顺利。
这个消息没有她预料中的好,原本她和李望有婚约,但宏泰帝和她父亲拖着迟迟没有定下来,所以江宁族中并不看好她,她也有了谋划的余地。
如今王语芊出了变故,族中那帮老东西肯定又有了别的歪心思,所以不如她原先预料。
但无论如何,总是给她留了一线希望。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在馆里撰书?
上次肯定看见她诓骗大公主银子了,肯定!
听说他和德妃一系关系也不甚密切,为何就对自己疏远了呢?
果然吧,还是血浓于水,到底是同父姐弟,比她这个外人要亲近三分呢。
“啪!”
语蓉合上账本。
瞧你这个出息,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打算盘了!
王语蓉,你是只会打算盘的母猪吗?
语蓉在心里狠狠教训了自己,以猪喻己,然后狠狠唾弃自己一番。
如此倒也见效,很快就将李睿这人抛去脑后了。
子夜无人。
李睿悄悄闯进自己在西街的新宅邸厢房,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床榻上,半晌都不曾动弹。
良久,也许是满身的血腥连自己都受不了了,才缓缓起身。
用嘴咬下衣角,私下布条,胡乱得给自己包扎伤口。
蓉蓉不在身边,他连闷哼声都懒得出口,咬紧牙关,任额角冷汗肆意流淌。
疼吗,当然疼。
但李睿享受这种疼痛。
他的蓉蓉被人欺辱,都是他无力庇护。
若那日是李望的未婚妻王语芊遇到李丽,李丽就算心中已经将李望撕成了碎片,也绝对不敢当面如此羞辱于老二的未婚妻。
都怪他无能!
这点伤,算是给蓉蓉的赔罪,也是给自己一个警示。
没有实力,他的蓉蓉就会受委屈。
他该死!
第二天一早,大公主出事的消息震惊了朝野。
昨夜大公主回府途中遇刺,被人用刀破开了肚腹,右手还被削完了皮肉只留下一副白森森的手骨。
因为救治及时,太医院用了最珍贵的药材,人救回来了却依旧昏迷不醒。
眼看着第二孩子又要死了,德妃流干了眼泪,皇帝下令彻查。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语蓉奇怪凶手的残忍,也惊讶那些个衙门怎么会如此快就有消息了。
弯月皱眉回话:“大理寺查到凶器和大公主剖开那个外室的小刀是一模一样的,顺藤摸瓜抓到了凶手,原来是昌国公世子外室的兄弟,但他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也没有承认用刀削完了大公主手掌的皮肉,但大理寺已经认定凶手就是他。”
语蓉也皱眉,一脸疑惑:“这个凶手倒是和大公主一样的凶残,活剖人腹、活切人掌,也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是昌国公那边在报复?”
弯月年纪不大,知道得却挺多:“德妃哭求皇上,话里话外都是昌国公府在报复大公主,但大理寺尚未得到确切证据。奴婢早几年倒是听说过,大公主性格跋扈,底下人稍有不慎就会被打死,在她眼里百姓真的比蝼蚁还不如;至于在活人身上动刀子,似乎慎刑司的太监喜欢这么做,也有冷宫的太监会拿一些低等的宫女嬷嬷来取乐子,宫外到真是第一回听说。”
冷宫?
语蓉心中突突一跳。
不知为何,她突然和那个说话腼腆羞涩但谦和守礼的少年联系了起来。
摇摇头,语蓉将这个念头晃走。
又过了几天。
语蓉的乔迁之礼都备了好几日了,却始终不见人影。
开始还安慰自己不过随手备下的,不来邀请自己也免得麻烦。
可换个药还要来找自己的人突然消失无踪了,语蓉心里不免有些多想。
也罢,不过就是个普通盟友罢了,也许到最后什么都不是。
“东边怎么越来越吵?”语蓉问弯月。
“姑娘,今日那边一起招待了三个上门拜访的姑娘,所以,人多嘈杂。”弯月厌恶王语芊,连二姑娘几个字都不愿说。
“对哦,准太子妃嘛,是要巴结一番的,”语蓉笑眯眯的,一点也不恼。
好不容易吵吵嚷嚷的鸭子们散去了,语蓉想好好在院子里溜达一下,听说九皇子来了。
语蓉慢吞吞翻开了账本……
一盏茶后。
“姑娘,要不奴婢去告诉九殿下您还在忙吧?”弯月说。
“怎么,他来催了?”语蓉坐在书桌前,从一刻钟也没有翻页的账本上调转视线。
“那倒是没有,就是、就是……”弯月支支吾吾地说了缘由。
语蓉皱眉,站起来就往前院冲,长发在背后飞舞,裙摆在空中飘扬。
她说这么好几日都不见踪影了,原来是有另外的念想了。
也罢,同盟解散!
当然,她这样老实巴交的好姑娘就是不当盟友了,也会明明白白说清楚,如果利益合适,她甚至还愿意祝福一下他和他的新盟友。
还没到外院待客的小花厅,语蓉远远就听见了王语芊娇滴滴的声音。
“殿下,这是父亲专门赏赐给我一人的云雾茶,入口微苦,但饮下后齿颊留香,甘甜的口感绵长,颇有深山云雾笼罩、经年不去的韵味。殿下,您试试看?”
王语芊聒聒噪噪的,却没听见李睿的声音。
不会是正端着茶盏、慢慢品着美人恩,所以,嘴巴没空?
哼!
语蓉心里冷哼。
早知道上次就不该给他上药,不,早知道上次应该狠狠给他来一刀。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语蓉快走近的时候,故意放轻了脚步,仔细听着。
“殿下莫不是还想着我那长姐?并非我要背后说人坏话,我那长姐就是个捂不热的,你对她再好她也不会感动,我娘差点都把她当菩萨供着了,可她倒好,从来不把我娘放在眼里。殿下,这样冷漠无情的妻子,她的心永远都不会想着你,殿下是元后嫡子,小女相信殿下一定会有最好的选择!”
呦,还嚼起了舌根呢!
语蓉心中冷笑。
刚要在心中狠狠“祝福”一番里面的一对狗男女,却听“狗男”突然开口了。
李睿原本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任王语芊哪怕舌绽莲花也不予理睬,可听见这话他脸色剧变,原本还算和缓的眼神立刻恶狠狠地盯着王语芊,仿佛要吃了她一般:“王二姑娘,慎言!”
你可以说苍天无眼,可以说厚土无德,也可以说皇帝愧对百姓,但是不能说他娘子“冷漠无情”。
把活着的希望留给自己,如果这样还算“冷漠无情”,那全天下就没有“有情人”。
王语芊见李睿一脸被挖了心肝的愤怒模样,心中冷笑连连。
想了想,何必和将来的一国之君置气:“殿下,小女所言,句句属实,王语蓉自私自利,就是冷漠无情之人。小女对殿下的一番情义乃是发自真心,您又何必推辞,我父亲乃是百官之首,高僧又——哎哎,殿下,您去哪——”
王语芊发现端坐良久犹如老僧入定般的李睿,突然像是离弦之箭般朝门口飞过去,刚要去拦却发现了缓缓进门的长姐正一脸嘲讽地看过来。
语蓉觉得脸颊边的散发突然被一阵风吹起,落下的时候李睿已经出现在她跟前。
少年在她面前站定,微微偏着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副很倔强但又很委屈的样子。
不知为何,语蓉脸上的嘲讽渐渐消失,也许是被刚才的风吹走了,或者,是被李睿满脸的委屈给赶走的。
“蓉蓉,你怎么才来?”李睿这次声音是真的有些哑了,委屈得不行。
语蓉有些语塞,半天才有些内疚地开口:“正好在看些账目,对不住了殿下,让您久等。”
“无碍,”少年摇摇头,“前几日馆里事多,原本说好了请蓉蓉去看小九的府邸的,今日正好休沐。但小九不知道蓉蓉正在忙,是小九打扰蓉蓉了。”
一旁的王语芊瞠目结舌。
九殿下!
原来您是活的,会喘气会动的,会走路会说话的?
怎么刚才坐在那里像个死人一样,我怎么说话您都爱答不理。
她深吸一口气,款摆着真正不经一握的纤细腰肢,袅袅婷婷地朝李睿走去:“殿下,小女正好也有闲暇,不如让小女也一起去看看殿下的府邸?”
她用自己最好看的姿势、说出最动听的声音。
不得不说,光是看着,王语芊的确能满足时下男人对女人的一切感官要求,何况,小赵氏还从小就对她精心训练,各种滋补身体的珍贵药物,从来不曾心疼半分。
王语芊身材纤秾有度、肌肤白皙细嫩、声音甜美可人,绝对可以称得上一句“人间尤物”,且这个尤物的身后还有一个疼爱他的吏部尚书父亲。
此时,这个极有份量的尤物,正朝李睿真诚地递出了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