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散朝，众大臣三三两两往殿外走。
英国公被几人簇拥着似乎在说些什么，隐约中，好像听见太子的声音，他赶紧上前。
“近日来，语芊可好？”
太子笑着要和勇国公并行，直言无碍，但英国公还是谨慎地落后了半步。
“回殿下，小女刚抄完了一部经书，已经送去佛前供着了；听她之言，好像还要潜心在寺庙修行一段时间。劳殿下挂念了”。
英国公边拱手作揖边回。
太子脸上带着合宜的笑容：“也莫要太清苦，我大明现在国泰民安，太子妃的祈福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英国公赶紧附和：“殿下所言有礼。”
两人刚出大殿，太子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钦天监监正前几天禀了父皇，大婚之日有所变动，改在明年的六月初九，居他卜算，这是个极好的日子。”
英国公点头应是：“皇上昨日已经告知老臣了，提早了三个月，礼部和老臣府上都已经在抓紧时间了，请殿下放心，小女虽一心为我大明国清修祈福，但绝对不会误了大婚。”
太子笑容更添三分和煦：“有国公在，孤甚是安心。”
英国公连道不敢。
掌灯时分。
今日英国公回府格外早，主院里抄手游廊上的灯笼刚点燃，府里的主人就匆匆回来了。
“老爷，今日——”小赵氏笑盈盈地刚要上前行礼迎接，却被满脸不耐的英国公挥手打断。
“把芊儿从寺庙里接回来，”王正祥语气生硬，看向小赵氏的眼神带着隐隐嫌恶，“明日一早就出发，务必把她马上带回府。”
“老爷，这是为何？”小赵氏不明白，“眼下，连法慧大师都说了，我们芊儿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凤命，不是与芊儿之前的菩萨托梦正好相符吗？”
就应该好好在寺里呆着，最好让太子亲自上庙里迎接那才好！
“适可而止，过犹不及，”王正祥懒得和眼前女子多费什么唇舌，交代完了转身就走。
小赵氏因为身体原因，小产了几回，太医早已断言子嗣艰难，王正祥有了几个庶子，早已对她不报希望，若不是有事交代，他几乎不怎么踏足正院。
看着夫君的背影在眼前消失，小赵氏有些气馁地一屁股坐在圈椅上，生了好半天的闷气。
“夫人，莫要生气，”小赵氏的心腹嬷嬷管嬷嬷亲自端了茶，安慰她，“您今后是皇后娘娘的母亲，皇帝都是您的女婿，就算那几个狐媚子生再多的儿子，也越不您去。再说了，国公爷的庶子们再有出息，今后是不是能继承爵位，还不是我们皇后娘娘一句话的事。所以，除了咱们姑娘顺顺利利嫁进东宫，什么事都是小事，任何事您都无须计较。”
小赵氏长叹一声：“你说得也对，只是——”
她轻抚自己的小腹：“如果我能给芊儿生个弟弟，那就好了。”
赵府的规矩，姑娘从八岁开始就慢慢勒紧腰肢，从十一岁开始就服药一种秘药，所以，十二岁开始身形就和同龄姑娘不一样了。
腰肢纤细，胸部丰润，的确赏心悦目，好几个庶出的姑娘甚至还成了王爷侧妃、郡王爱妾。
但这样纤秾有度的身形却极是不利于生养，不是不好受孕就是容易难产。
管嬷嬷不好掺和主家的秘辛，只好再次宽慰：“咱们二姑娘将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难道还及不上区区一个嫡子？夫人，您放宽心才是。过几天就是老夫人寿辰，咱们还是听国公爷的吩咐，早早把姑娘接回来为好。府里寿宴办得风风光光的，也让大家瞧瞧我们姑娘的风采，历朝历代都有皇后，可谁家的皇后能有涅槃的凤命？那可是天大的福气。”
小赵氏微微颔首：“也是这个理。”
但又马上皱眉：“芊儿开始散播那个死丫头是凤命做什么，她只说得了菩萨托梦要去清修一段时间，可没说要帮那个死丫头改命格！”
管嬷嬷倒是没小赵氏的关心则乱，“夫人，咱们姑娘一散出芙蓉苑那个有凤命，就有法华寺的高僧亲自为她批命，昭示天下，她才是涅槃的凤凰，这时间前后安排得如此巧妙，您难道没想过，也许就是菩萨托梦的。而且，法华寺的消息刚传来，外面差点把芙蓉苑那位骂了狗血淋头，说她不知廉耻、弄几个野和尚传假消息也要抢着当皇后。您看，无论是运气和手段，咱们姑娘一样不缺。眼下，不知道外面多少人羡慕您有这样福气诞下天命之女呢？”
这样想来，前后时间的确很巧合，一波一波的消息也安排得很巧妙，不仅那个死丫头这几天丢尽了颜面不敢出门了，连国公府的名声都随着她的凤命让水涨船高。
也许，就是菩萨托梦给芊儿的。
小赵氏终究长出一口气，郁结渐渐散去：“就这样吧，明日去把芊儿接回来。”
芙蓉苑。
语蓉正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舒服至极的花瓣澡，仔仔细细用了含着莲花香味的澡豆沐洗了全身，正一边在小炉子边上烘着长发，一边等着弯月的消息。
“……算上侍卫，足足有四十多人，马车都准备了足足五辆，”弯月嫌恶地皱眉，“主院那边的消息是，一定要风风光光将那位接回来，最好让京城百姓知道，英国公府的二姑娘，大半年后的太子妃，将来的皇后娘娘，不辞辛苦也要为江山社稷清修祈福，母仪天下，应万民称颂！”
还涅槃的凤凰，怎么业火就没烧死你！
抢来的凤命，竟然还有脸如此大张旗鼓，脸皮怎得如此厚！
语蓉仔细听着，待长发干透，换上了柔软寝衣走出净房。
她静观其变多日，虽然开始有一些声音说她想要不择手段地抢回太子妃之位，但马上声音马上就消失了，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扼住了这些人的喉咙一样，销声匿迹得非常迅速。
好像……
她又仔细捋了一遍事情始末，自己好像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是真的没有。
太奇怪了。
“你再仔细盯着便是，”语蓉吩咐弯月，比起时刻盯着王语芊的一举一动，九皇子给的那些财产、江宁族中的动静，更值得她去费心思。
“对了，你准备一份贺礼，”语蓉叫住了弯月，见她一脸疑惑，“就是……类似于乔迁贺喜之类的，不必太贵重，但需要精致一些。”
作为盟友，婉拒一次两次，总不能一直不去。
备着礼物，也算不失了礼数。
王语芊一早起来，刚灌了两大碗凉茶，就听见有人禀府里的车队快到了。
她气得眼前发黑，可又没什么办法，披散着头发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
“姑娘，该梳妆了，”她大丫鬟红袖一脸焦急地催促，“您还是先回去吧，昨日都这么晚了，夫人还来传讯您今日回去，老夫人大寿在即，您再待在寺里的确也不太应该。”
王语芊紧紧抿嘴，沉默以对。
嘶——嘴角的燎泡让她疼得皱眉。
她不想回去！
她不能回去嫁给那个丧心病狂的李望！
这一世，她一定要想法嫁给李睿。
她要成为皇后！
原本，散播出王语蓉有凤命的消息后，她只需等着太子自己把婚事再改回来即可。
眼下李睿即将出宫游学，回来后发现婚事又各归各位，只会隐忍不发地听从皇帝的命令，将她娶进门。
她已经想好了要如何配合李睿暗地里对李望痛下杀手，甚至已经谋算好要在李睿的后宅后宫争夺独一份的宠爱。
赵氏几人虽然背后各有助力，但还能比得上她爹这个百官之首的吏部尚书？
她现在要怎么做，以后要怎么做，心中都有了详细的章程。
可是，为何事情会急转直下！
她什么时候又有了涅槃的凤命！
那个该死的老秃驴，我王语芊和你今生无仇前世无怨，为何要如此害我！
“嘶——”王语芊心中愤懑，咬牙切齿间不小心扯动了嘴角的大水泡，疼得她龇牙咧嘴。
“姑娘，我的好姑娘欸！”红袖差点急得要跺脚，“您不能再等了，奴婢都听见外面的马车声了。您快点梳妆回府吧，等过了老太太的寿辰有什么事再说不迟。”
红袖不明白，二姑娘有法华寺得道高僧的批命加持，为何还躲在在鸟不拉屎的寺庙里不肯回府。
“满园，大刀放下，咱们只是去翠玉轩看看，”语蓉懒得在府里看他们大张旗鼓的迎接“凤后”王语芊。
满月出去不久又回来了，背上的大刀没了。
语蓉抚额，妥协：“……行吧，匕首就匕首。”
满月认真点头，将匕首一边一把仔细藏进袖子里。
外面的人也不见得比府里的良心好到哪里，她得处处小心。
她家姑娘是凤命就是凤命，不是就不是，用不着别人瞎咧咧。
背个大刀不但趁手，还能唬人，多好。
算了，匕首就匕首吧。
满月心里嘀咕着跟着语蓉出门了，谁知道，匕首差点就用上了。
“这位姑娘，我们大公主说了，这套点翠头面她喜欢，请你割爱！”
一个衣饰华丽的宫装妇人使了一个眼色，她身边的侍女就昂着头颅、抬起下巴走过来，让语蓉放下手里的一套头面。
语蓉示意满月退后，露出一脸不愿：“这位姑娘，这套头面是我先看中的，抱歉了。”
话音刚落，她就瞧见那个宫装妇人皱眉，轻飘飘地朝她看了一眼。
转头告诉侍女。
“去，告诉她，头面和板子，只能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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