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给他一个“别废话,赶紧包扎”的眼神。
“太子发现汪直挑唆小马氏了,我亲自将他送出去,路上被埋伏,只是小伤而已。”李睿熟门熟路地脱下衣衫,让冯宝上药包扎。
受伤这样的事情,上辈子经历无数次。
冯宝手快,很快包扎好:“殿下,那王语芊应该嫁不进东宫了。也好,那人少一个尚书的助力,只是汪直这个棋子废了太可惜,是娘娘费心布下的。”
李睿摇头:“汪直只要活着去了外面,有的是差事让他办,其他人见了也感同身受会更忠心。”
“至于王语芊嘛?”李睿嗤笑,“她嫁不嫁老二都一样。”
小赵氏敢他打她的娘子手心,他就能让她们所有的希望破灭。
至于性命,先留着吧,让蓉蓉亲自动手更解恨。
冯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没多想,将今日收到的账目递了过来。
“嗯,收起来,明日我要带走。”李睿吩咐一声。
上辈子是到后来才收拢了母后和太子哥哥留下的人手,他们放在宫外的东西也是他游学回来才得到。
如今,不一样了。
第二日晌午。
“姑娘,九皇子来找您了。”
语蓉刚想歇个晌,听闻李睿来了,有些不爽。
这次没去小书楼,李睿在外院就见到了语蓉:“蓉蓉,这是小九目前所有家当,有些少你别嫌弃,以后小九会挣更多银子,让蓉蓉每天都开开心心。”
李睿递上了第一个大盒子。
语蓉没接。
合作关系而已,具体合作什么也没说明,哪有收人家东西的道理。
“快打开看看!”李睿催促,白皙的俊脸笑容满满,眼神更是晶晶亮,“里面有个银楼,应该是蓉蓉最喜欢的那家。”
语蓉有些心动,犹豫了一会,还是把递到眼前的大木盒子推回去。
她不想要,也不能要。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离李睿远一些更好。
李睿也不气馁,一边顺手将大木盒子直接架在手臂上,一边打开盖子给她瞧:“蓉蓉,这家酒楼你应该熟悉,掌勺师父的银鱼羹你最爱吃;这家绸庄虽然达不到内造要求,有点不起眼,但给蓉蓉平日里赏赐下人非常合适;还有这个……”
李睿指着盒子里面的账册和地契房契一一细说,没仔细看语蓉眼中复杂的表情。
这么细致,他是怎么知道的?
细细打听过?倒是用心了。
语蓉心里闪过一丝迷茫。
“九殿下,您这些是哪里来的?”语蓉疑惑。
不会有什么隐患吧。
“是母后和太子哥哥生前就布置下的,”李睿情绪有些低落,“冷宫几年我一直不知道,直到前不久宫里有人暗中联络了我……”
语蓉沉默了。
真是很珍贵很重要的财富,是事关九皇子身家性命的东西,竟然直接给她?
“……九皇子,”语蓉有些犹豫,这份信任太过沉重,“可能交到我手上,不一定能有您想象中的收益,万一有亏损……您应该知道,做买卖一定会有赚有赔的。”
无论她对自己的经商才能有多自信,也自认担不起九皇子的看重。
“蓉蓉,”李睿发现语蓉误会了她的意思,有些着急,“这不是让你帮忙经营的,这是小九给、给娘子的家用……”
说道最后,李睿自己也不知道,活过两世的人竟然也会如真正的少年人那般腼腆羞涩。
他好像刚刚坠入爱河不可自拔的少年,在心爱的姑娘面前谨小慎微,就想一直讨她欢心。
什么娘子?
瞎说什么?
语蓉瞪了李睿一眼,白皙的小脸上飞快略过一抹粉霞。
柳叶眉芙蓉面,少女娇俏可人,李睿心尖尖都在颤抖。
但还好他没忘了正事:“还有这个也还给你,哪有男人花女人银子的道理。”
李睿手指点着一沓银票,意思是一起还给她。
虽然上辈子用了她的银子,但李睿自认自己用帝王五十年寿命去抵,勉勉强强算是扯平了。
这一世他不会再用娘子的银子了,这个认知让李睿感觉在语蓉面前能直起脊梁骨了。
语蓉惊讶至极。
用娘子嫁妆的男人多了去了,你家有一个,我家也有一个,还都是非常厉害的男人,如今身居高位。
她爹用了她娘的银子,坐到了尚书之位,一门荣耀,她娘死不瞑目;
他爹耗光了他娘亲和外祖的兵马,坐稳了皇位,睥睨天下,她娘一家死不瞑目!
既那奇怪的文书后,还有奇怪的言论,还真是个怪异的皇子。
语蓉心里不知为何,对这个离经叛道的皇子、对这个想法怪异的少年,有了一丝丝的好感。
不想做夫妻,那就做好盟友吧!
“行,交给我,”语蓉亲手从李睿手中接过这个大木盒子,郑重承诺,“九皇子,我王语蓉一定竭尽全力,好好经营。”
语蓉想好了,就冲着这份信任,就算做买卖亏了,她也愿意自己贴补给他。
当然,不会让他知道。
满月小心翼翼从语蓉手里接过大盒子就走了,弯月进了添了茶水也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两人都没说话,突然间气愤有些尴尬。
语蓉心里想着说什么,突然觉得不对。
抬手一看,手上黏黏的,还有血腥气。
“你受伤了?”语蓉问。
李睿一下没反应过来,“没有。”
语蓉在他面前摊开手掌,上面还有淡淡血迹:“盒子下面的,应该是你胳膊上有伤流血了,都透过衣衫染到盒子上了。”
李睿想起来了,但还能活着站在她面前和她说话,在他眼里根本不算受伤:“早上练剑时不小心,不碍事。”
他随意找了一个借口,不想让她担心。
语蓉不疑有他,突然想起来上次捉弄他,锯断了椅子腿让他掉地上擦破手掌的事:“你右手掌心让我看看。”
李睿疑惑地摊开手掌。
果然,伤口不大,但显然没有处理。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果然活得够粗心的,
语蓉叫人拿来伤药布巾,让李睿坐下,自己亲手把布巾撕开成条状。
李睿坐在一旁,精神有些恍惚。
他好像回到前世王府时,那时蓉蓉刚嫁进来,没有赵氏几人,他们两人亲密无间。
那时正值严冬,屋外寒风凛冽,屋子里燃着炭盆,灯火摇曳间将她的脸映照得极为温柔,他在外面被寒风吹得冰冷坚硬的心,瞬间融化。
“你做的荷包……这边开线了。”
“肯定是你弄坏的,我手可巧了。”
“是啊,会两手同时打算盘,本王的娘子,天下最厉害。”
“知道就好。拿来吧,我给你补一补还能接着再用。”
“多谢娘子!”
“哼!”
“……伸手,伸手啊!”
李睿被一声唤拉回了思绪。
恍惚间抬头,只见语蓉正拿着伤药,微微皱眉不满地瞪着他。
她的娘子、他的王妃、他的皇后还活着!
李睿恍惚之间不知今夕何夕,看着眼前少女,眼眶竟渐渐湿润。
“蓉蓉……”
你还活着,真好!
感谢上苍,若我李睿重登大宝,愿为大明苍生再多付诸三分心力,让大明国风调雨顺,让所有相濡以沫的夫妻终得白首,生死相依。
他想起了前世誓言,在心中郑重承诺。
赶紧拉回思绪。
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李睿老老实实摊开手掌,像一只温顺的小兽,将稚嫩的爪牙曲起放下自己柔软的肚皮下,宁可不慎划开自己肚皮,也不愿伤了眼前之人。
语蓉给他上了药,亲手给他包扎。
不经意抬眼,看见一双期盼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看我作甚?”语蓉瞪他,“自己不知道包扎一下,身边的小公公呢?”
“娘子最好看……”李睿被眼前少女精致的眉眼、娇俏的神情给晃花了眼,直接冲口而出。
“胡说什么!”语蓉将手中布条狠狠勒紧,发现眼前少年被自己□□得龇牙咧嘴才松手,“别乱叫。”
“小九得令。”李睿笑眯眯应和,眼眶中的水汽慢慢散去,却弥漫到了心里,酸酸又甜甜。
屋子很空旷,却有股比春风还要和煦的暖流在柔和地涌动。
“啊——”
半夜,国公府内院被一声尖啸划破了寂静。
“放我出去,求你们了,放我出去——”
“李望要打死我了,我受不了了——”
“皇上明鉴,我没有、没有一起造反,都是李望一人做的,与我无关啊,放我出去——”
“唔唔!”
黑夜中,王语芊突然从床榻上翻滚下来,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呜呜痛苦。
吓得值夜的小丫鬟差点打翻了烛火。
直到大家都冲进去,才发现她有些神志不清,嘴里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造反?
李望?
王语芊敢说,也得有人敢听啊!
一群人吓得瑟瑟发抖,浑身冷汗淋漓,可谁劝也不停,王语芊简直就像疯魔了一样。
最后,还是掌事嬷嬷带着人塞住了她的嘴巴按在了床上,场面才控制下来。
“发生何事?”
很宽,英国公愠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让众人长吁一口气。
王语芊渐渐安静下来,眼神慢慢恢复清明。
何事?
父亲,你的女儿要被李望打死了!
父亲,李睿才是最后登基的那人!
不对!
我又活过来了!
王语芊瞪着猩红的眼睛,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