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1 章 太岁29

金月皇后只醒过来一小会,虚弱地唤了一声爱鸟的名字后,就又失去了意识。

两种剧烈的毒性在她体内相互冲击,导致她的身体十分虚弱,直到太阳落山,金月皇后才再次醒过来。

许风眠失去意识那一年,月扶疏才九岁,她也才二十八岁,那正是一个女子如花朵般完全盛开的年纪,如今再醒来,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二十八岁的时候,容颜也一丝未改。

这朵美艳无比的花朵依旧盛放,不曾凋零。

月山顷一直坐在床边,雪白的发丝垂在绯红色的织金袍子上,宫灯里的烛光轻轻跳动了一下后,烛光下的金月皇后睁着绯色的眼瞳,片刻的迷离之后,那双美丽的眼睛渐渐聚焦,看向了月山顷。

这一眼,是隔了二十九年的对视,对于金月皇后而言,却好像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她缓慢地眨着眼睛,片刻后,她柔柔开口:“皇上的头发怎么白了?”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低,语调很生涩,这个绝色佳人自己也吃了一惊,抬手抚摸着自己喉咙。

强大的武功让她全身的肌肉没有发生萎缩,然而那些流逝的岁月依旧在她身体上留下了一些刻痕,让她对自己的身躯感到有些陌生。

“也许是我老了。”

月山顷握住了她的手,金月皇后看着他身上的绯色织金袍子,那上面绣着金色的月亮和祥云,袖口用缀着红玉髓的珠子绣了一圈艳丽的石榴花。

他虽然一头白发,容颜却依旧年轻,金月皇后细细端详了一会,声音依旧柔柔的:“皇上白发也很好看,像雪一样。”

她扶着自己的喉咙,正想从床榻上坐起来,身子却虚弱无力,月山顷坐在床边,轻轻抱起了她,金月皇后倚在他的怀里,抚摸着他胸口上那轮金色的月亮,柔声问道:“怎么穿了这件衣服?”

这是两人成婚时穿的衣服,因为金月皇后喜欢石榴花,所以她的衣物上有许多石榴花图案,就连婚服也是如此。

月山顷说道:“这件衣服上的石榴花,是你亲手绣的。”

金月皇后笑了笑,她失去意识前也被体内的剧毒折磨得十分虚弱,醒来后也不觉得哪里不对,指尖缠绕着月山顷的一缕白发,轻声道:“婚服只穿一次,还没见过穿第二次的,一会扶疏要来,你快脱下来,一个大男人穿这样艳丽,别教坏了小孩子。”

“我给他做的杏仁酪还热着么,别放凉了。”

月山顷的眼睛渐渐有些湿润了。

她还像二十九年前那样同他说笑着。

片刻后,他哑声说道:“眠儿,咱们的孩子已经长大啦。”

*

“殿下九岁那年去看皇后,皇后做了一杏仁酪,在关雎宫后殿等着殿下。”

“殿下去的时候,皇后伏在桌案上睡着了,殿下喝完杏仁酪,隔着纱幔远远看了皇后一眼,就去寒池里练功去了。”

“自此以后,殿下再也不吃杏仁酪了,也就是最近这些年

,才会吃一些。”

最近这些年,自然是他养了江雨眠的这些年,江雨眠不想吃东西的时候,就会吃一碗热的杏仁酪,天热的时候,就喝一碗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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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扶疏不知道去哪了,飘羽是自己一个人回到观月小筑的,江雨眠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向来话少的飘羽竟然说了许多。

冬日景色萧条,应意浓在扶桑树下摆了个小火炉,既可以煮茶又可以温酒,她又弄了四把木椅,在椅子上铺了厚厚的白狼皮。

江雨眠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发呆,应意浓坐在另一把椅子上,蓑衣客蹲在树上喝酒,飘羽靠着树干,一脸伤感,白鸾鸟卧在炉子旁啄着羽毛。

应意浓说道:“如今不是醒了么,一家人皆大欢喜,你们主子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飘羽抱着剑,说道:“殿下胸怀天下,岂是你我这等凡夫俗子可以揣测的?”

应意浓喝了口茶吗,抖了抖肩膀,“你们皇室一大家子都是不会老的怪物,谁跟他们比都是凡夫俗子,一个个的,寿命那么长还不会老,皇帝老儿都一百多岁了,就是头发白了点,还真是驻颜有术,令人嫉妒啊。”

金月皇后醒来的第二天,见到了长大后的儿子。

月扶疏九岁时,世人见到他的第一眼,都感叹这幼童完美无瑕,如同没有瑕疵的玉璧,将来一定是个风姿绝世的如玉君子。

许风眠也知道自己的儿子长大后一定是个格外俊美的男儿,但是月扶疏这样谪仙般的容貌还是远超她的预料。

在她的脑海里,月扶疏还是昨日那个面容稚嫩,温润端方的幼童,如今已长成这样长身玉立,神姿高彻的模样,尤其身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之感,让许风眠愣了许久。

怔愣过后,她不禁感到十分陌生,可是心中那股满涨的母爱柔情并没有消减。

这些年,她实在错过了太多。

月扶疏神色恭敬,虽然是九品天人,依旧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儿臣拜见母后。”

许风眠恍惚了一瞬,坐在床榻上说道:“扶疏,你我母子,实在不必多礼。”

月扶疏起身,许风眠看着看着,绯色的眼珠泛起一片泪光,十分伤感地说道:“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这个母后当的,实在不称职。”

宫人给搬来一把酸枣木椅子,月扶疏坐在椅子上,金月皇后又问道:“听说你这次回来,带回来一个十分美丽的少女。”

月扶疏微微点头,“是我的徒儿。”

听他这样说,金月皇后微微迟疑了一下,说道:“扶疏,母后也懂些医理,自知身上奇毒无药可解,听闻那少女肤色瞳色皆是异于常人,如今能苏醒,是不是其中也有她的缘故?”

月扶疏没有否认。

他小时候便是喜怒不形于色,长大后更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金月皇后如今与他说话说话时也仔细斟酌着,生怕令他不悦。

她观察着月扶疏的神色,轻声问道:“扶疏

,你对她是否有情?”

月扶疏微微颔首,ap;ap;ldquo;儿臣在她身上耗费无数心血,自然对她十分看重。㈦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金月皇后微微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月氏一族的冰魄神功可以冻结人的容貌,也可以冻结人的情感,很难感受太多的悲伤和快乐,是以金月王朝的历代帝王十分寡情。

寡情,并非无情。

一旦动情,便如决堤的洪水,不可阻,不可挡,害人也害己。

金月皇后对此可谓是深有体会。

她错过了太多,月扶疏的性情已经不可更改,恰在此时,月山顷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捧药的侍女。

月山顷坐在金月皇后身边,舀了一勺汤药吹凉后亲自喂她,在儿子面前与皇帝如此亲昵,金月皇后微微有些尴尬,身子也不由得往后避了避。

月扶疏从容起身,说道:“观月小筑还有药草需要照料,儿臣先行告退。”

等月扶疏的身影消失在后殿里,金月皇后才收回目光,低声说道:“你这个父亲当的,也是很不称职。”

月山顷说道:“子女聪慧胜过父母,便不喜父母管教,他如今年纪轻轻,已经是九品天人,哪里还会听我的话。”

金月皇后愕然不已:“九品天人?”

她沉默了很久。

月扶疏回到观月小筑后,江雨眠又趴在梳妆台上睡着了。

她枕着胳膊,身上盖着一条绿色的绒毯,旁边倒扣着一本泛黄的书册,月扶疏拿起书看了一眼,居然是他年轻时写下的游记。

他这才发觉这个十八岁的少女世界很小,只去过碧海潮生和金月皇宫,即使算上她离开碧海潮生的那段日子,她去过的地方,走过的路也并不多。

书上的每一页都带着江雨眠独有的药香,显然是被细细翻阅过,月扶疏合上书,一旁的应意浓窥见他的脸色,小声说道:“小太岁说想趴在桌上睡一会,这样睡够了就能醒来。”

月扶疏说道:“把她抱到床上睡吧。”

应意浓不敢违抗月扶疏,立刻轻手轻脚走上前,把江雨眠抱到了床榻上,象牙色的帐子垂下来,江雨眠依旧睡得很沉,应意浓心里也跟着一沉。

她是跟在江雨眠身边的旧人,江雨眠幼年在地宫时养成了极强的警觉性,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可是她现在一无所觉,与以往大不相同。

难不成是受了内伤?

应意浓心中胡乱猜测,给江雨眠盖上被子,立刻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夜深时,江雨眠醒了,另一侧的床铺空荡荡的,她晃了晃发晕的脑袋,穿着鞋子下了床。

屋里的空气令她觉得憋闷,江雨眠披了件斗篷走出了屋子,月色下,巨大的扶桑树像一个隐藏在夜色里的怪物,一片白色的羽毛从空中落下,冬夜的冷冽寒风中,薄如烟雾的淡绯色裙摆在夜色中纷飞着。

金月皇后穿着华丽的宫装,戴着金色的凤冠,眼神温柔地站在扶桑树下,她身上那种温柔又雍容的成熟风韵实在太醉人,就连女子见了也要为之心折。身形庞大的白鸾鸟卧在她身旁,亲昵地蹭着她的手掌,洁白的长长尾羽铺了一地,乍一眼还以为地上堆满了雪。

尾羽旁边躺着两个人,江雨眠定睛一看,居然是应意浓和蓑衣客,两人脸上带着一些伤,已经晕过去了。

观月小筑静悄悄的,金月皇后温柔似水的声音伴着晚风遥遥传来。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江雨眠扬起眉毛:“等我,那可真是让皇后屈尊降贵了。”

金月皇后看向江雨眠的眼睛,微笑着说道:“世间唯一的仙品太岁,值得任何人屈尊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