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的软轿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天罡殿门前。
许愿这才懊恼自己的无知无觉。原来那棵大树挡住了后面的景象,天罡殿其实就在那片草地的不远处。
她一进天罡殿,就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巨大的冰窟,比软轿的纱帘内还要冷一百倍。许愿连兔子毛都冻得竖了起来。
谢夔看她一眼,捏了个诀往她身上一扔,许愿这才感觉暖和了些。
进入天罡殿,谢夔便不需要待在软轿内,侍女扶着他缓缓走入内室。
男人吩咐道:“茯苓,为这位兔子姑娘倒茶。”
许愿谨记不能喝陌生人给的饮料,在这里也是一样,于是她只是装装样子将茶捧在手里,碰也不碰。
谢夔也不勉强,只是自报家门,和她互通了名姓。
只不过许愿总觉得,和谢燃的父亲这样面对面坐着,对方还毫无长辈的样子……实在太奇怪了。
一番流于形式的对话之后,谢夔终于半眯着眼,说到了重点:“许愿姑娘,你这会发冷气的木头箱子,是从何而来?”
许愿也意识到了他是为什么突然将她带回来——他看上了自己的冰箱!
原书中对谢燃父亲谢夔的描写甚少,许愿对他的全部了解就是他深居简出,和谢燃有一样的老毛病,但是比谢燃严重得多。
现在看来,是真的严重很多,竟然到了碰见光就会自燃的地步,他难不成是吸血鬼?
许愿没打算隐瞒自己会拟形符的事情,以谢夔的能力,就算她不说,他肯定也能想法子探察出这木头箱子被施了什么术法。
得知是拟形符后,谢夔沉默了片刻。许愿想,大概他已经太久没接触这种低阶术法了吧。
“姑娘可否,演示一番?”谢夔抬手,茯苓便将一个装满天材地宝的小盒子放在了她面前。
许愿在心里想,这些东西谢燃给她的还少吗?她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兔子。
但还是得遵命,毕竟在人家的天罡殿内,许愿还是犯怵得慌。
然而在画符的时候,她灵机一动,让谢夔的手治愈的应该是冰箱的制冷功能,那她不干脆画个空调好了!
许愿一笔化成一张上品符箓,找了个高处的空箱子贴上。
下一秒,箱子盖打开,源源不断的冷气冒出。
谢夔被茯苓扶着站到箱子旁,霎时间,他变得容光焕发起来。
许愿:好嘛,竟然不止是医学奇迹,还有美颜功能……
谢夔看她的眼神顿时变得炽热起来,许愿被看得有些发毛。他一个手势,便立刻有侍女们去临摹许愿的符箓。他站在空调下,甚至舍不得挪步,开口问许愿:“此物能持续多久?”
许愿想起自己那个没几天就坏了的烧烤架,自己的灵力低微,若是画出上品符咒,还能维持得久些,中品甚至下品的话,估计没多久就失效了。
然而在开口回答前,许愿一个激灵,改口道:“挺久的吧,具体多久我也不清楚,我这木头箱子一直没坏过。”她拍了拍自己的小冰箱。
反正那个空调应该一时半会也坏不了,她得赶紧想办法离开才行,等回了满月阁就安全了。
谢夔点点头,抬眼看见侍女们已经临摹完毕,于是吩咐道:“送许愿姑娘出殿吧,记得将这几盒礼品带出去。”
许愿一看,侍女们又抱来了两大盒灵石灵草什么的,谢夔还真是大手笔。
她忙提起裙摆要离开,刚走到门口,却又听得谢夔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说:“许愿姑娘天赋异禀,在满月阁做一个小小灵宠恐怕太可惜。不知——是否愿意留在天罡殿?”
许愿被吓得一哆嗦,差点被门槛绊倒。
留在天罡殿?这对她而言就和自投魔窟差不多好吗?还有……她才不是小灵宠!
但许愿深知婉拒之道,一番拉扯之后,她还是顺利走出天罡殿的大门。
侍女们止步于此,而许愿一重获自由,便飞速施展飘羽诀,往小岛上的满月阁飞奔。
直到回到卧房后,许愿灌下一杯凉水,还是心有余悸。
在满月阁……应该安全了吧?在许愿看来,谢夔就像是那种会把人扣下做人体实验的恐怖分子,以至于她待在一片冰冷的天罡殿,背上竟然还冒了不少冷汗。
要是谢燃在就好了。
许愿无助地想,还是他在的时候,她才最有安全感。
好在飘羽诀她已经练得差不多了,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许愿闭门不出,每日只待在满月阁中。
然而她最近大约是运道不好,天罡殿那边倒是没来找麻烦,但许愿却自己病倒了。
修仙之人甚少生病,但许愿不同,她是个灵力低微、体质孱弱的小弱鸡。被天罡殿的冷空气一冻,寒毒侵体,她断断续续发起了低烧。
谢燃不在时,满月阁平日里只有卫柳会过来陪她修炼。但此时谢燃出征,卫柳代理魔宫事务,繁忙得很,自然把她这只小兔子暂时忘到了脑后。
许愿只好自力更生,翻出些看起来无害的灵果灵草吃了,这才缓解了些病情。
在她病到第五天时,魔宫的军队终于回来了。
和书中所写一模一样,谢燃在沽南渊吃了不小的苦头。他成为魔尊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尝到败绩的滋味。
谢燃显然有些受挫,因为魔军回来的消息传到满月阁后,一天一夜,他都没有来找她。
许愿在榻上睡得昏昏沉沉,暂时也无暇去管谢燃的事情。她清楚,他是个内心坚硬的强者,度过这一次失败,他只会变得更强大。
只是一日,一张信笺从窗缝间飘进来,在许愿的床头展开。
许愿刚刚醒来,便看见信笺上写着:尊上有请,请速来承华殿。
承华殿,是魔宫中几位品阶高的魔将喝酒作乐之处。
如果许愿这时是清醒着的,也许很快会意识到,谢燃若要找她,恐怕不会约在这个地点。只是,她如今正在病中,头脑还晕乎乎的,心里只想着:谢燃是不是想明白了,决定要相信她,不攻打仙界了?
许愿连忙换衣服去往承华殿。
只是到了之后,她却并未见到谢燃的身影。
承华殿内,满座都是魔将魔卫,他们看上去情绪压抑至极,虎视眈眈地盯着许愿。
她这样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走进承华殿后,殿门“轰隆”一声关闭,就如同兔子掉入了猛兽之窟一般。
许愿脸色苍白,她看向坐在不远处的赤炎,强行冷静下来问道:“有,有什么事?”
赤炎却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反而是坐在他对面的一位魔将怒气冲冲地站起,他身穿黑色盔甲,双肩上翘起两只锋利的尖角,角上还沾染着黑色的血液。
他挥起长矛,指向许愿——“此人,是个咒女!”
他声音一落,满室皆是哗然。
许愿死死地捏着手心。原书中有提起过咒女是什么——能够做下预言与诅咒之事的女性修仙者。
魔将大声道:“兄弟们,在我们出征前此女曾诅咒过,沽南渊一战必败,且魔宫将损失三名魔将,三百魔卫!而这竟然一一应验了!”
他转头看赤炎,问:“赤炎,你说,这是不是真的?”
赤炎仍冷着脸不发一言,那暴脾气的魔将径直上前,抽出了他的一缕记忆。
许愿那天在谢燃怀中对他说的话,完完整整地在众人面前展现。
满室魔修的声音顿时变得嘈杂起来,他们蠢蠢欲动,用嫌恶的眼神看着许愿。
“樊越大人说的可是真的?……咒女!”“此次战败,都是因为她!”“可恶!害我们折损了那么多兄弟……”
这些声音在许愿耳边回荡,像是怎么也摆脱不了的蜜蜂嗡鸣声,她面色愈发惨白,眼前有些发晕。
那位被称作樊越的魔将仍在继续:“此外,沽南渊一战中还被我发现了一名逃兵!那逃兵名为葛宁,与此女向来交好——”
听见葛宁的名字,许愿顿时捏紧了拳头,打断道:“她怎么了?她与此事无关!”
樊越冷笑道:“军中可容不下逃兵,更何况她与你有私交!那小孩早已被我捉住,乱棍打死……”
乱棍……打死……?
许愿双腿一软,她想,怎么会这样呢?
葛宁年纪那样小,她本不是魔宫中人,她只是想悄悄地去沽南渊寻她阿娘罢了……
樊越提着长矛向她走来,气势汹涌,“今日,我便要替弟兄们处决了这咒女!”
长矛锐利处银光闪闪,许愿那一瞬间竟连害怕都没有了,她只觉得浑身发麻,头脑晕眩,眼前的一切都覆着重影。
她余光间瞥见了坐在上位的赤炎,心想,他虽然看着未参与,但这件事恐怕与他和天罡殿脱不了干系。
只是……为什么呢?
赤炎端坐在人群中,他遥遥地望向长矛前那看上去柔弱不堪一击的少女,手中捏着一只只剩下半截的传信符。
她当然不会死,因为谢燃马上就会到。
赤炎看戏般举起了手中的杯盏,想起两日前他回到天罡殿时,谢夔大人同他说的话——
“这符箓只有那只小兔子能画。”
几张画着奇怪图案的符纸漂浮在赤炎面前,谢夔坐在纱帘后,语气冰凉:“把她弄到天罡殿来。”
赤炎俯下身道:“大人,尊上对这只兔子宠爱非常,此事恐怕难办。”
谢夔沉吟半晌,最后冷笑一声,毫不在意地道:
“谢燃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既然谢燃不会放手,那便想办法让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