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鉴。
场景似是与上次来时相同,檐下置茶台,夏侯临与元溪于茶台两侧对面而坐。清风徐徐,伴随着丝丝暖意。
茶台小炉上,茶壶搁置,壶中茶水渐渐沸腾,有咕噜噜声响。
两个身着质朴的小童上前来,行礼后,跪于茶台旁,将手中端来糕点放下。
元溪往他们那边看了眼,笑意温和,颔首微笑表示感谢。
小童起身再行礼,随即退去。
夏侯临看向元溪:“元小将军方才为何在国师鉴门前张望?”
元溪答:“我见国师鉴门前无人守卫,院中也无人在,我今日独自前来,未得允许,不可随意进入。”
夏侯临道:“元小将军来此,得到陛下的允许了?”
元溪点头:“自然。”
“既然已得到陛下允许,即使门前与院中暂时未见人,你也可自行入内。外头无人,里面定然有。”夏侯临一边言道,一边取过茶杯,用小勺添些茶叶置入其中。
元溪眉头轻挑了下:“似乎……有点道理。”
她笑了下:“多谢国师大人提醒,若是下次再遇此种情况,便会先去里边找人。”
夏侯临轻点了点头。
“咕噜噜——”小炉上茶壶中水已然沸腾。
夏侯临拿过旁边布巾,握住茶壶壶柄,小心翼翼将装满滚烫热水的茶壶取下,而后将热水倒入杯中。
元溪低眸注视着夏侯临手中动作,视线停留在他白皙又修长的手指上。他指甲修理干净整齐,于指尖齐平。最靠近手掌的指节处有一层薄薄的茧,不知是因何而成。
夏侯临察觉到元溪视线:“元小将军在看什么?”
“你的手。”元溪毫不犹豫回答,后又再言:“国师大人的手长得真好看。”
夏侯临轻笑一声。虽之前便知晓这位元小将军性情直率,有话直言,但她如此这般大胆夸他手长得好看,却也在他意料之中。
寻常家女子,可不会说这种话。
夏侯临将一杯热茶递到元溪面前。
元溪问:“是因为国师大人长得高,所以手指也这么修长好看吗?”
夏侯临面容温和:“这个问题,我实在不知。”
他又道:“请喝茶。”
元溪轻点头:“好。”
夏侯临往旁边看去一眼,眼神示意,等候在那儿的小童会意,立即转身离开。
片刻后,小童端着一副该有红布的木制长方形托盘过来,恭恭敬敬跪在茶台边,将手中的东西小心翼翼放在一边,随后离开。
元溪看了眼那被红布盖着的托盘,不解:“这是?”
夏侯临道:“听闻今日是元小将军生辰,便准备薄礼一份,本想午后派人送去元府,不曾想元小将军今日入宫了。”
“生辰……”
元溪回想了下,而后恍然般点了下头:“对,今日是我生辰来着,我都忘了。”
夏侯临挑眉:“你自己的生辰,你不记得?”
元溪道:“我生辰过得随意,而且这也非是整数生辰数,不是很重要。”
无非就是家里人一起吃顿饭,有礼物的送礼物,没准备礼物的给句祝贺。这些,她都不是很在意。
这一日与寻常时的其它日子,差不太多。
“既是生辰,生辰礼也该有一份。”夏侯临将那托盘往元溪方向挪过去:“小小心意,还请元小将军不要嫌弃。”
元溪笑言:“就凭国师大人记得今日是我生辰,对我而言便已是贺礼一份。”
夏侯临眼神温和:“元小将军不看看?”
元溪笑道:“自然是要看的。”
她伸手将红布拿开,而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白如凝脂的菩提玉手串,手串交接处,有两条绳延伸出,绳子尾端挂有另外两颗稍微小些的圆珠形菩提玉珠。
手串上二十二颗菩提玉珠,加上垂落而下的两颗,总共二十四颗,代表一年中的二十四个节气。
元溪眼稍睁大了些,眼眸轻颤了颤,惊喜之色自眼底涌现,迅速攀爬而出,很快便蔓延至整眼。
心中有一瞬惊动,有什么东西于一刹那弥漫至整颗心。
她眼中亮光微闪,嘴角上扬了些:“这是……菩提玉?”
夏侯临点头:“正是。”
他又道:“我来国都时日不长,尚未完全熟悉这里,太过贵重的物品我也买不起,便用这段时日磨出的菩提玉制成了一副手串。”
元溪将手串拿起,质地温润光滑,手感甚佳。
她大拇指指腹轻轻抚摸着光滑圆润的白玉珠子,眼神更显惊喜:“这上边的玉珠是你一颗一颗自己磨出来的?”
“是。”夏侯临道:“我在国都并未朋友,平日就在国师鉴待着,闲来无事,便让陛下替我寻了些菩提果核,将其中白玉慢慢磨出。”
元溪笑着:“那你原本是要做什么?”
“没想好,起初不过是为了消磨时间罢了。”
元溪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菩提玉手串,又看向夏侯临:“多谢国师。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夏侯临嘴角扬起些许:“你喜欢就好。”
元溪望着夏侯临,尽是笑意的眼眸中倒映着此刻夏侯临的面容。此时所见,似于上次见时,有所不同。
唯有心中欢喜相同。
冷宫。
东方寒在御书房批阅完奏折后,提着元溪送她的鲤鱼抵达此处,而后将在水桶中游着的鲤鱼倒入冷宫院中的池子里。
水桶地方小,不适合长期养鲤鱼,还是这池子地方更大,鱼儿们游起来也更自在惬意些。
鲤鱼入水,尾巴抖动了几下,感受到这里宽敞,晃动身体四处游着,很快就钻入不远处的鲤鱼群中,一时间分不清楚哪条是哪条。
东方寒坐在池边,望着在水中自由自在游玩的鲤鱼,眼神柔和,面上有浅浅笑意浮现。
他稍稍弯腰,一只手托腮,心中感慨着:当条鱼可真好啊,自由自在的,还能被人养着,什么也不用管……
就像曾经东方寒一心想要当个闲散的富贵王爷一样。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前世被朝中掌握权势的大臣给强推着上位,一生被囚禁在这座名为皇宫的囚笼里,后来死了,还以为解脱了,可一睁眼醒来,又回到了他刚被推上位当皇帝没多久的时候,还是得待在这无趣的皇宫中。
“唉……”
东方寒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他想要当个闲散富贵王爷、到处游山玩水的梦想,是不可能实现了。
不知道下次死了之后,下辈子能不能实现。
“陛下。”周正走到他身后,小心着出声。
东方寒快速收回思绪,直起身子,稍转头往后瞥了一眼:“何事?”
周正提醒:“陛下,今日是元小将军生辰。”
东方寒一愣,直接转过身来,表情有些诧异:“今日是元小将军生辰?”
“是的。”周正又道:“国师大人已给元小将军送了生辰贺礼。”
“……”
东方寒抬手拍了下脑袋,今日元爱卿进宫来,说要见表哥,他就没想起来还有这回事。不……他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元爱卿何时生辰,以前也没怎么注意这个。
嗯?
东方寒眯了下眼,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他都没注意这件事,表哥是怎么知道的?居然还准备了生辰贺礼?!
他问:“那表哥给元爱卿送了什么当贺礼?”
周正回答:“听说是国师大人亲手制成的菩提玉手串。”
东方寒眉头往上挑了挑,发自内心的发出一声“啧”。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上沾着的灰尘:“周正,让人准备一份贺礼,马上送到元府去。记得,要符合元府和元爱卿的身份,不可敷衍。”
周正道:“是。”
元府。
元溪回到家中没多久,宫中便送来了给她的生辰贺礼。
一副由名匠精心雕刻数月、价值千两黄金的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林间山水屏风。珠宝一箱,玉器两件,锦缎十匹,还有一箱珍贵的药材。
元溪诧异,却也没忘记要立刻谢恩。
向白拿着他送给元溪的生辰礼物过来时,看见那些珍贵珠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由自主将手里的长形盒子放到身后去。
元溪转身后看见了他,见他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又瞥见他放在身后的双手。
“小白,”元溪笑看着他:“你没有礼物送给我吗?”
向白犹豫了下,还是将背后的东西拿出来递到元溪身前:“是我自己做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别嫌弃啊……”
元溪笑着接过:“我家弟弟送的礼物,怎么会嫌弃?肯定喜欢。”
元溪将长形盒子打开,里面安静躺着一支由湘妃竹制作而成的半臂之长的竹笛。
她有些意外。她将竹笛取出,试着吹了下。
湘妃竹竹壁厚实,制成的竹笛声音浑厚,声音悠扬悦耳,较为低沉、稳重。
虽然她不懂乐理,但这竹笛做的还挺不错。
元溪深吸口气,使劲吹着,她没节奏,没有曲调,竹笛低沉之音胡乱响着。
“汪汪汪——”
“汪汪汪!!”
府中养的看门狗忽然开始大叫,一边吼叫、一边迈着腿跑来。看见发出这种奇怪声音的是自家小主子,它们才停止喊叫,却眼神疑惑的看过去。
似是在奇怪它们家小主子怎么会发出这些难听又奇怪的声音。
向白抿了下唇,伸出手按住元溪手腕,将她的手往下压了压,让她停住吹笛子的动作。
元溪看向向白,眼神略有诧异:“怎么了?”
向白道:“阿姐,要不……我还是给你换个礼物吧。”
“为何?”元溪眨了眨眼:“这竹笛不错啊,声音很好听,手感也挺好的。”
说着,元溪还晃了晃手中竹笛,然后朝向白露出个笑容:“我吹的很难听吗?”
向白内心挣扎了一番,又有犹豫:“阿姐,这个吧……”
元溪注视着他的眼睛。
向白笑了笑:“嗯……其实还好。”
“是吗?”
元溪笑着,然后再次抬起竹笛于嘴边,深吸口气,再次吹响。
“呼呜——呼——”没有一点曲调边儿的声音再次响彻院子。
“汪汪汪!!”旁边的狗再次叫起来。
向白:“……”
作者有话要说:元溪一番激情“吹奏”后——
向白:我的耳朵……好像听不见了……
(造孽啊,我为什么要给阿姐做个竹笛?真想打死当时的我自己!)
元府看门狗: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元溪:嗯?|(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