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元府。
元溪吃过晚饭,于后院花园散步消食回到房间,刚进门,就看见有人立身于自己书桌前。
他背对着门口方向,暂时瞧不见面容。
元溪下意识蹙了蹙眉,眼神瞬时警惕。这是谁?她回来之前无人通报她有客人,小金也不在此处。
她眯了下眼,右手背去身后,有一把匕首缓缓自袖口滑落,而后落于她掌心。随即握紧。
她往前而去:“阁下是?”
那人闻声转身,笑眯眯看向元溪:“元爱卿。”
元溪表情一僵,心下忽倒吸一口凉气,随即震惊。她背后握着匕首的手顿了下,而后默默的将匕首收回衣袖中。
她挤出个笑来,试图借此遮掩她脸上的震惊:“陛下?”
东方寒眉头轻挑了挑,眼珠微动,视线将身前之人上下左右打量了番,眼中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悠悠浮现。他笑问:“元爱卿刚才手里拿着匕首吗?”
“……”元溪笑了笑,毫不犹豫选择转移话题,于他身前恭敬拱手行礼:“臣元溪,见过陛下。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东方寒摆了下手:“免礼。”
元溪直起身,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陛下深夜驾临于此,不知所为何事?您如此尊贵,为何不让人提前通报一声?臣好早些回来。让您在此处久等,实在抱歉。”
东方寒道:“不必在意。朕是偷偷来的,自然不会让人通报。”
元溪一愣,诧异又不解:“偷偷来的?”
东方寒的确是偷偷来的。
不过以元府的守卫,他目前的处境与所掌握的势力,要不动声色潜入元府、还是来位于内院的元溪房间,有些难度。所以还是提前告诉了元戚,说他找元溪有事。
但也仅仅告诉了元戚,且没让他再告知其他人。
但这事儿,东方寒并不想做太多解释。
东方寒往元溪走过去,视线紧紧落在她身上:“朕听说,元爱卿将粮食从安耘城安然无恙的送回来了,朕想知道,元爱卿是如何将粮食送回来的?”
面对东方寒往前靠近,元溪略显疑惑的眨了下眼,往后退出去几步,如实回答:“回陛下,臣是从水路用船将粮食运送回来的。”
东方寒再往前,继续问:“你也是坐船回来的?”
“臣是走山道回来的。”
“路上可有意外?”
“确有意外。”元溪回答,再次往后退步子:“路上遭遇意外之情况,臣已悉数禀告给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说,会派人去调查此事,其中细节臣已拟写好折子,早些时候派人送去了内奏处。”
东方寒停下往前的步子。
元溪随即站定,心下才松了口气,尚未有更多言语,东方寒再次逼近:“为何粮食走水路,你走山道?”
元溪被他忽然靠近吓到了下,连忙后退,心中有所紧张:“为何……呃……就是……两手准备嘛。”
“是吗?”
“是啊。”
东方寒眯了下眼,元溪朝他露出个笑容。
房内忽静下来。
元溪与东方寒对面而立。东方寒脸上笑意已收敛回去,他看着元溪,神情略显凝重,打量与思索意味明显。
元溪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跑来,又为何他说这些话,此时这态度也有些奇怪。但他毕竟是皇帝,不可无礼。
只是这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的寂静对视之间,难免有些许尴尬之意萦绕而起,将两人包围。
元溪维持住面上笑容,恭敬询问:“陛下,您还有别的事吗?”
东方寒眼睛盯着元溪:“没有。”
“那您……准备回去了吗?”
东方寒问:“元爱卿在赶朕走?”
“……您想留下喝杯茶也是可以的。”
“朕不想喝。”
“……”
东方寒甩了甩衣袖,两手负于背后:“朕走了。”
而后还未等元溪行完礼便大步迈出了房门,潇洒离去。
元溪望着消失于黑夜中的东方寒身影,抬手摸了摸头,一脸疑惑。陛下大晚上跑来她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饭后消食吗?想想也不太可能。
真奇怪。
翌日。
元溪才用过早饭,准备去元府的演练场陪元戚一起训练府中侍卫,想着若有合适的,便选两个身手不错、有眼力见的跟在自己身边。
人还未到演练场,皇帝的口谕却先到。
元溪与元戚对视一眼,父女俩匆匆去往元府前厅接旨。
前来传口谕的,是东方寒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周正。
周正道:“陛下口谕,元小将军辛劳,为国有功,特赐雪芒幽月银-枪-一副,望元小将军勤劳练武,继续护卫东梁。”
“另,赏赐元小将军冬虫夏草、鹿茸、人参、灵芝、天麻等十二种珍贵药材,让小将军养好身体,强健体魄,活得……久一些,最好是能长命百岁。”
元溪:“?”
元戚:“??”
周正念完口谕,也略有些无奈。但明面上,他仍保持着礼貌客套的笑容,出声提醒微楞诧异的元溪:“元小将军,不谢恩吗?”
元溪这才回神,连忙行礼:“多谢陛下赏赐。”
元戚亦随之行礼。
两人同时直起身。
元溪犹豫了下,还是问:“周公公,昨日太后娘娘不是给过赏赐了吗?这些是……”
周正笑着:“昨日的赏赐是太后娘娘给的,今日之物,是陛下赏赐的。元小将军只管收着就是,赏赐还嫌多么?”
“……”
元溪笑了笑。她就是嫌多啊,所谓,无功不受禄,这接连两天都有赏赐,怕是会被人说闲话。
元戚送周正出府,元溪转身,看见了不远处那副雪芒幽月银-枪。
枪-为玄铁打造,表面镀上一层银,制作精致细腻,通体裹银,银光灿灿。
元溪眉角稍挑了下,走过去。犹豫须臾,还是伸手将其拿起。
令人意外的好手感。
她试着用雪芒幽月银-枪-耍舞几个招式,那副-银-枪在她手中活动自如,似是随她心意而动。枪-尖锐利,横扫而过,有划破空气的凛凛之声。
银-枪于她手中旋转一圈后,被元溪正握而立,定于地面。
别的赏赐她不感兴趣,但这副银-枪,她很喜欢。
看在这副银-枪-的份上,方才周正所传皇帝陛下的口谕中说的活得久一些,她努力努力。
上辈子只活到二十五,这辈子……希望能活到三十。
多活一年,就赚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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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日后。
早朝结束,东方寒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折子一堆一堆的,堆积于书桌上如小山般。
前两日偷了个懒,没想到短短两日竟有这么多奏折!那些大臣怎么有那么多事情要说的?上早朝的时候不是都已经说了一大堆了吗?
烦!
周正进入御书房,在书桌前三步左右的位置停下,继而弯腰拱手行礼:“陛下,夏侯公子到了。”
东方寒批注奏折的动作一顿,随后立即放下手中笔,站起身来:“快请他进来!”
“是。”
东方寒从书桌内侧绕出来,有人随周正迈入御书房。
来者着一袭青色衣裳,墨色长发梳理整齐后披散于脑后,左右皆有一缕长发被合拢起于发中,以一根素青色发带绑着。简单而素雅。
其五官精致,如巧匠百般精心雕琢而成,面容柔和温润,眼眸漆黑,眼神如清水淡淡,皮肤白皙如凝脂,美人如画,皎如玉树临风前。
他身形修长,身姿挺拔,如竹似松。
“表哥!”东方寒笑唤出声。
“见过陛下。”夏侯临双手端于胸前,弯腰行礼。
“免礼免礼。”
东方寒转头吩咐身边下人:“你们都退下,朕要与表哥叙话。”
御书房内下人很快离去,房门关上,便只余下他们二人。
夏侯临抬眼看向东方寒,正欲再言时,东方寒拉着她的手于旁边坐下,一脸激动意看着他:“表哥,你给朕算的卦真准!”
夏侯临微楞,眼底浮现出一丝疑惑:“我何时为你算过卦?”
“……”
话说出口后,东方寒忽然意识到,算卦之事不在此时。
夏侯临盯着他。
东方寒笑了下:“嗯……朕说,朕是在梦里梦到的你为朕算卦,你信吗?”
夏侯临眨了下眼,转头看了眼窗外明亮的天色,而后看回东方寒。他悠悠启唇:“现尚是白日,你就喝多了?”
“……朕没有喝酒!”
东方寒握拳捶了捶桌面:“表哥,作为朕真心信任的人,朕现在要认真的、严肃的、郑重的跟你说一件事。”
夏侯临道:“你说。”
“朕……是重生回来的!此生重新回到这里,应是老天要给朕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跟你之前给朕算的卦中卦象预言一样!”
“……”
夏侯临起身。
东方寒愣了下,跟着起身:“你干嘛去?”
“我让人给你准备些醒酒汤,免得你继续胡说八道。”
“……”东方寒挡在他身前,拦住他去路:“朕说了,朕没有喝酒!也不是在胡言乱语!”
“是吗?”
“当然!”
东方寒拽着夏侯临的手,慷慨激昂的说了一大堆话。
夏侯临面不改色听他说着,慢条斯理饮茶。
东方寒说的口渴了,拿起茶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润了润嗓子。他又问:“表哥,朕方才与你说了那么多,你都明白朕的意思了吗?”
夏侯临放下茶杯:“依你方才所言,你重生回来,是想改变东梁被灭的结局。那,你要如何改变?”
“……这,暂时还没想好。”
“你前世改变不了的各种事情结果,今生又要如何改写它们的结局?”
“……”
“你既然是重生回来的,为何不一醒来就着手改变当时的事,而跑去冷宫养了半个月的鱼?”
“……”
“你的势力在哪里?能力在何处?大事发生时如何改变?身边之人如何保护?”
“……”
夏侯临看着东方寒怔愣住的眼睛:“回答。”
东方寒眨了下眼,双手撑着桌面慢慢站起身,而后取下了头上的冕冠,往御书房大门走去。
夏侯临问:“你做什么去?”
东方寒叹了口气:“朕……还是回冷宫养鱼去吧。”
夏侯临看着他。
东方寒转过身来,挤出笑容:“表哥,朕……好像的确是喝醉了。要不你还是让人给朕准备点醒酒汤吧。”
夏侯临:“……”
作者有话要说:东方寒——一个面相有些凶,但人不如其面的傻白甜。
→有点小心机,但没有很多。
东方寒:唉……做正事好累,还是养鱼最轻松。_(:з」∠)_
朕要回冷宫养鱼\(`Δ’)/
夏侯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