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局势已经很明朗了。
君霄带着自己的三个员工跟一条金鱼围坐在亭子里,此时斜阳将续,还没有跌落山崖的太阳在西方天幕璀璨,隐隐酝酿出一层浅浅的霞。
微风穿过枝叶勾起她的发丝又轻轻放下,君霄的指尖点了点桌面,“现在怎么办?”
“......”
金鱼左右看了看,正在摆动的尾巴一下比一下慢,最终僵直在三息之后,紧接着突然回头紧紧盯着君霄,“你问我们!?”
“难道你不是有了其他计划才带那个人类上来的吗?!”
金鱼黑豆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激动甩起的尾巴差点呼到君霄脸上:“你根本没有想过要怎么收场吗,没有吗?!”
没有啊。
君霄默默往后移了移肩膀,老实说当时看她那个样子就不可能单独把一个女孩扔在那,带着一身伤流着血,晚上的树林鬼知道会引来什么。
“你先别激动。”
君霄继续往苍泽的方向靠了靠,“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怎么在这个凡人的心里维持好我们的神仙的人设。”
“不,是你的,”金鱼斜了她一眼,“我们本来就是神仙。”
“真的吗,我不信。”
“......?”你在说什么疯话?
“你看,你除了能在空中游还能说话之外,有什么跟其他金鱼与众不同的地方?”
璐玖抬头迷惑地看了一眼,唇瓣微微动了一下还没说出口,那句“这还不够吗?”就被自己姐姐拍回了肚子里。
而对姐弟俩之间这不到两秒的互动,金鱼一无所知,老老实实钻进了君霄的套并且自己勒紧了绳子:
“当然还有,你不要小瞧我们神仙啊,什么时间停止、隐身、治愈、变身术等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
君霄眼前一亮,“那个治愈跟变身术,详细说说?”
金鱼一愣,黑豆眼下意识游移了一下,“啊这......不能用......”
“还没来的时候不就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们不能主动插手帮助,这是你的事只能你自己来。”
之前已经听过一遍的话没对君霄造成多大触动,她只是动了下眉梢,“谁说是让你插手了?”
“任务奖励啊!”
金鱼一脸呆滞地跟理直气壮的君霄对视,紧接着流光溢彩的鳞片全部炸起来,“你在说什么梦话!?没睡醒回去睡觉啊!”
“农家乐第二位客人。”
“哪来的第二......”金鱼沉默了,几秒钟后它用更大的嗓门吼回去,“你家做生意一文不收还倒贴啊!做慈善都没有你这个做法!”
“收了。”君霄一脸坦然地跟暴跳如雷的金鱼对视。
在金鱼烧着怒气的视线里,君霄沉稳冷静地摸出——一根簪子。
那是支银簪,没比君霄手指一半粗上多少的簪子在有些西斜的日光下微微闪出银芒。
上面未曾镶嵌宝石只是一根素银簪,但是主人非常爱惜,以至于到了君霄手里的时候,簪子表面依旧肉眼可见的光滑。
老实说,跟一捆野菜比起来这支簪子牌面多了。
这也是金鱼现在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的主要原因。
发火吧,第一次连野菜都认了,还只有一捆。不发火吧,那不就是助长这种把自己当傻鱼的行为?
但是......但是......
要是不答应她翻车了怎么办???
想想现在九重天上密切关注现在进程的诸位同僚大能,想想被莫名其妙拖下水的神君,再想想要是搞砸了一定会被抽筋的自己......
思绪已经从“这到底算不算第二次客人入住”跑到了“翻车之后君霄身份败露”之后,金鱼油然而生一种“原来我这么重要啊”的错觉。
思虑再三,纠结得尾巴都快打结了,金鱼还是向君霄型暗黑势力和害怕自己真的被抽筋的恐惧低头:
“......你从哪拿的?”连这么惨的小姑娘给的东西你都收?!
“总之你就说算不算。”
金鱼咬咬牙,野菜都算了簪子为什么不算,好歹还是银的!
“算!你想干什么?”
“首先,在坐的各位只有这条胖头鱼能随心所欲使用神力对吧?”
君霄没有回答金鱼的问题,并忽视了对方对“胖头鱼”这一称呼的不满抗议,继续说:
“那么在不通过食物补充的情况下,就要借助金鱼的力量。”
正默默听着的袁参水跟瑶玖璐玖醍醐灌顶,对噢,虽然自己失去了神力,但是金鱼这个承担起沟通天庭跟凡间责任的,它还有神力啊!
突然间袁参水心头涌上一股苦涩,细品还有饭菜的味道。
早说啊,那他也不至于被生生摁着头吃了两三锅......
瑶玖乖乖举手,“那要我们干什么?”
“假扮自己,让她彻底相信你们就是你们。”
好有哲理的一句话。
袁参水挠了挠脸颊,试图用自己的语言组织道,“总之就是做自己就可以了对吧?”
君霄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没什么问题,于是赞同地点点头。
“那么第一步,先去把她的伤一键恢复。”
金鱼:你是彻底把我当工具用了是吧?
当然,工具没有人权也没有鱼权,当即就被君霄押着为马上上演的剧本铺路。
暮色四合,深深浅浅的云霞飘散在西方天际簇拥着已经柔和下来的太阳。
姜凝柔清醒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样盛大的日落,水红色的云霞在天幕晕染出橘调的色彩,这时候日光都柔和宁静,拉长拖曳在树木枝叶的身后。
明明一抬眼还能看到远处披上橘色轻纱的雪地,可现在眼前的树叶又那样青翠欲滴。
姜凝柔仔细看着窗棂,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窗边,正悄悄随风而动着一片嫩绿的叶子。
该是新长出来的新芽,追逐着光的方向通身都是鲜嫩的色调。
姜凝柔看着,小心翼翼伸出手指,纤细的指尖鬼使神差般触上那枚新生的嫩芽。
一触即分,下一秒她就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刚刚细嫩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那是真正的感觉,带着蓬勃生命力的新芽迎着光,诞生在茫茫雪原上。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姜凝柔的脸上甚至有一瞬间的空白,太过巨大的冲击以及刚刚经历过危险后发懵的头脑都让她直到现在才朦胧意识到——
自己好像真的来到了神仙之境。
高山之上大雪不消,可是神宫之内却永远绿意盎然。
姜凝柔怔怔看了一会窗外,看浓绿千叶随风飒沓,绒绒草地坠着零星的花。她看了许久,突然一大颗泪珠从眼眶滑落。
紧接着她抽了抽鼻子,此刻所有的害怕和担心都变成了泪水不断涌出。
她也不过是才十几岁的姑娘,在家时谨小慎微事事避让,出门在外先是被仆人刁难又是独自上山遭遇野兽。
之前神经紧绷过头让她的情绪一直压抑着,甚至在见到神仙又被带回来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可现在休息了一会,眼前不再是恐怖可怕的深山树林,也不再是利爪尖牙的狼群野兽。
晚霞温柔夕阳美丽,完全放松的环境下才让她的情绪终于宣泄出来放声大哭。
哭着,直到打湿了身下的床单她才猛地擦了一把脸,赶紧从床上下来小心看着被自己不慎弄脏的床。
在山上摔得血流不止引来狼群的人肯定干净不到哪里去,姜凝柔自己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她抽了抽鼻子小心抬手想要擦掉跌落在床单上的眼泪,却没想到下一秒那滴眼泪像是融入水流一样消失不见。
姜凝柔瞪大了眼睛,她又伸手碰了碰床单,却是感受到了非比寻常的柔软却怎么样都是床单该有的触感。
紧接着她又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脏污并没有沾到床上,无论是血迹还是尘土,都没有在这张床上留下痕迹。
姜凝柔震惊地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再仔细看看,才刚刚动了动步子,她却突然又停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腿。
身上的衣裙没有换过,裙摆上还带着大片的尘土、干掉的污泥和血迹,包扎伤口时剪开的痕迹也还在,隐隐能露出小腿。
没有任何伤痕,皮肤光洁细腻的小腿。
姜凝柔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腿,确认上面真的一点伤痕都没留下。
这就是......神迹吗?
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所以戏里、话本里说的竟然都是真的!神仙真的能轻而易举就让伤口恢复!
那......神仙娘娘她......现在在哪?
心底里的情绪宣泄出去,现在姜凝柔的神色都轻松了不少。
她从床边走出来,不过十几岁的少女好奇地四处打量。
这个房间跟她见过的所有房间都不一样。
姜凝柔抬头惊奇地看着客厅顶部的灯,看起来四四方方的发光体静静贴在屋顶,明亮的纯白光线四散而去,将整个屋子映得亮如白昼。
顶灯的光线直直从头顶落下,无论是精巧的摆件还是反着光的地砖,目之所及的所有都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姜凝柔无所适从地立在原地,四下看了良久才小心翼翼用手摸了摸旁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