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这群人已经连续三天徘徊在山口了。

猛子扛着农具看了看山口的人,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头。

“哥,你说他们这是在干啥嘞?”柱子凑近,压低声音问道。

“看起来像是来找神仙的。”

“是嘞,”柱子点点头,又忍不住看了几眼,“但是......咋感觉主事的就一个女娃娃?”

他们这几天忙着秋收,天天起早贪黑,也能看到这个看着不过十五六的女娃娃也天不亮就来了山下,天黑了才往外走。

他们这一群人衣着并不落魄,尤其那个女娃娃,坐着轿子出来的时候也不遮掩,头发上可还有好些簪子嘞,瞧着像是富贵人家的。

也不知道为啥能让这么个娇娘子天天往这边跑。

但这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两个人看了几眼就默默往田里走去了。

而被他们看了好几眼的姜凝柔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因为睡眠不足通红的眼尾也渗出几颗眼泪。

“哎呦!娘子,您怎么能做这种动作呢?”

一旁一个嬷嬷突然走上来一把抚下她掩着唇角的手,面色不善地开始数落:

“您看看,哪有大家闺秀出门不戴幕蓠的?让这些乡野之人看了脸去,将来又如何嫁予好夫郎?”

“嬷嬷,”姜凝柔下意识缩了一下肩膀,但是还是轻声细语道,“咱们求见神明,总还是要有些诚意的。”

被她这么一说嬷嬷也顿了顿,有些害怕又敬畏地看了一眼山的方向,同时眼底涌上了深深的担忧。

她是姜家老夫人派来的嬷嬷,谁都没有她更知道姜家的那些事,三天前一听说神仙的事,家主立刻就派人去打听。

那个时候谁都以为是无稽之谈,可谁能想到......居然是真的!

嬷嬷想起来打听消息回来的人嘴里的主簿的惨状,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这个主簿跟县令她都是知道的,每年往姜家送东西的时候她也没少沾光。

尤其是作为老夫人的身边人,县令送来的年轻女子不少都被她出手整治过,要是......

要是说的是真的,那些枉死的冤魂......

嬷嬷想着,都没什么心思去管旁边的姜凝柔行为规矩不规矩了。

而姜凝柔也忧心忡忡地看着山上。

她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身份,不过就是家里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而已,因为平日胆小怯懦谨小慎微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以家里推她出来去请神仙。

所有人都害怕触怒神明,所以让她来,可姜凝柔知道,要是自己请不来神仙......

想起嫡兄对自己说的话,姜凝柔眼里蒙上一层水雾,她咬了咬贝齿,指甲尖都掐进了掌心,却还是鼓足勇气开口:

“嬷嬷,我想再上一次山......”

什么?

老嬷嬷瞪圆了眼睛,“不行!我的娘子啊,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山上是什么,那冰天雪的,您还真打算走过去?”

姜凝柔缩了缩手指,声音又小又细,却还是坚持道,“人都说......心诚则灵......”

“什么啊,那可是神仙!”老嬷嬷瞪着眼睛:“人命对人家来说不过蝼蚁,怎么会把咱们放在眼里?”

说着,她却像想起来了什么一样突然看了看姜凝柔,眼珠一转就变了语气,“不过您说得也是,心诚则灵,说不定这就是神仙的考验。”

“娘子您身份高贵,我这等下人比不得,也不好碍着神仙的眼,您要是想去,便自己去吧。”

姜凝柔边听边白了脸,她要怎么一个人上去这么高的山?

正欲哭无泪着,突然听一道突然出现的声音传来,“呸,你个老婆子凭甚污蔑娘娘!”

姜凝柔抬眼望去,原来是两个农家汉子正怒目而视,一个没说话,可眼睛死死盯着嬷嬷,而另一个还在说:

“娘娘是天底下最心善的神仙,哪会干些害人性命的勾当!”

“还天底下最心善的神仙,你个乡野村夫见过几个神仙?”

听见这个嬷嬷这么说,柱子怒火中烧:

“娘娘要是不心善安有我们活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干了亏心事才来求娘娘救命的,要我说娘娘就该不理你们,全都死了一了百了!”

这时候猛子却拉了一把他,“别这么说,娘娘心善。”

柱子冷哼了一声,正打算走的时候突然听一道纤细的女声叫住了他,“二位留步!”

两个人都一顿,一回头就见姜凝柔有些紧张地开口,“小女确是有性命攸关之大事求见神明,敢问......您二位可知道这山上的神明?”

姜凝柔是鼓足了勇气才叫住他们的,可现在她是在是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而且这里有这么多人......就是说句话,应当......没关系的。

听她这么问,猛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回答,“这山是昆仑山,之前并不在这,是神仙一夜之间搬来的。”

姜凝柔点了点头,这事她也知道,之前这从没有这么高大的山峰,山巅上都闪着雪光呢。

“山上有一座神宫,神仙就住在那。”

猛子顿了顿,“娘娘她是心善的神,从不会故意为难人,我们村上田被冲了就是我们几个去求得娘娘救命。”

“两位壮士上去过?”姜凝柔眼睛一亮,有些急切地问道:“敢问二位是如何穿过雪地的?”

“雪地?”柱子愣了愣,他跟猛子对视一眼,“没穿过雪地啊,就是沿着神仙造的路往上走,就看到神宫大门了啊。”

“没有雪地......怎么会这样.....”姜凝柔焦急地喃喃自语。

看她这个样子,猛子柱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犹豫了一下就准备离开,走之前,猛子想了想,还是回头说了一句:

“娘娘心善,你们要是真有要紧事,还是上山去求的好。”

看着猛子他们的身影远了,嬷嬷突然沉着脸色开口,“谁能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

姜凝柔心头一团乱麻,听了这话不敢反驳却轻轻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左思右想,于其无功而返被嫡兄嫁去笼络他人,不如上山,横竖都是死,还不如赌一把。

想着,姜凝柔攥紧指尖,“我要上山。”

“娘子......”

“嬷嬷,此次可是为了姜家全家性命,难道您要无功而返吗?”

姜凝柔深吸一口气,“就算是雪地,难道你我就有退路吗?”

嬷嬷哑口无言,她当然知道这件事,但是......

“既然娘子下了决心,那老奴就在此等候了,”嬷嬷退开一步,“神明高贵,我这样的身份实在不堪入眼。”

姜凝柔抿着唇不发一语,却还是攥着指尖深吸一口气往山上走去。

没有人跟着她,单薄的少女背影很快就被山间深沉的树影吞没。

这么大的林子万一遇上什么野兽,就连成年男子孤身上去都很难保证活下来。

一个轿夫抬头担忧地看了看,正准备说点什么,看到了轿子旁边冷着脸的嬷嬷到底还是没开口。

救了大命了。

君霄默默用手背蹭了一下额头,抚开落在额上有些痒的碎发。她单手捏着树枝转了一下,松下肩膀上的力气稍微动了动僵硬的肩头。

已经连续耗了几个小时,今天君霄的战果依旧是一箭不中,很好很有精神。

君霄仔细想了半天苍泽的教学过程,又仔细对比了一下自己,百思不得其解,“这合理吗?一箭都不中这合理吗?”

“就算是技术烂到家,我连点运气都没有吗?”

问得好,这个发自内心掷地有声的问题显然是连苍泽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他选择转移话题:

“休息一会。”

君霄叹了口气拉了拉裤脚坐到雪豹旁边,皱着眉头继续琢磨自己怎么能一箭不中这个问题。

苍泽从她手里接过饱经摧残的树枝,原本削尖的头部已经被撞裂,四分五裂的那种裂,再削就要成筷子了。

只能重新再折一支。

他去折树枝,君霄握着匕首给自己削筷子,还是单只的。

之前看过苍泽削,骨节分明又修长白皙的手只有两根手指捏着树枝,匕首寒光飞掠,食指拇指一错树枝在指尖滚了一圈就削好了。

现在落到自己手上......

君霄沉默了半天,手里这截坑坑洼洼的玩意估计当筷子都够呛。

好歹也是自己的杰作,君霄想了半天还是没随手扔了,看着苍泽走过来随意簪进自己马尾里就把匕首递过去。

苍泽抬头看了一眼,“你知道头戴草标什么意思吗?”

“这就觉得是草标了吗?!”

君霄大为震撼,这像吗这像吗?这好歹还应该是根短了点的树枝吧?

叹口气,君霄仰身往雪豹身上靠了靠,束起的马尾搭在雪豹的背上像是蜿蜒而去的河。

她今天没穿符合时代背景的衣服,主要是料想山底下的人还有的磨蹭,干脆就套了方便行动的短袖跟长裤出来。

纯白色的棉质短袖因为仰起上半身的姿态微露出隐约的腰线,藏蓝色的阔腿裤下摆微微盖住白色的运动鞋。

属于被这个时代的人见了一定会被骂妖怪的打扮,然而谁在乎,反正他们又看不见。

思及此君霄伸了个懒腰,整个人枕在雪豹身上摆烂地彻彻底底。

“也不知道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再上来。”君霄躺着,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撒在她眉眼,细密为她眼睫镀上一层金色:

“胖头鱼已经要给我洗一个月衣服了,早知道他们这么沉得住气我就赌三个月。”

就是说出来的话依旧那么魔鬼。

苍泽显然也是想起来了正哼哧哼哧洗衣服的金鱼,笑了一下开口,“但是你这一个月的衣服里还包括之前没洗的。”

当然了,装神仙很累啊,君霄继续仰面躺着,绕道走多影响逼格,当然是不管衣服的死活直接走过去。

现在抓住了金鱼把柄,当然是赶快解决这些不手洗洗不干净的衣服了。

反正胖头鱼怎么看都是跟水有关系的神仙,老本行啊。

苍泽偏头看了看心安理得躺着的君霄,抬手轻轻把她快要落地的发梢抚回怀里。

发尾刚触上他袍角,突然君霄一个起身,如水发丝跟着她的动作离开苍泽的衣摆。

他抿了抿唇,手指还没收回来就见君霄回头,皱着眉头问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听见了,”苍泽垂下眼,“狼群和一个人。”

......?

什么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