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苍泽是认真的。
而且这种认真，很有坚持下去的决心。
君霄在原地踟蹰了一下，怀揣着最后的幻想问，“我们在这练弓，谁去打猎啊？”
而苍泽看向雪豹的眼神击碎了君霄的幻想。
“咱们两个大活人指望着一只小雪豹去打猎？”君霄在垂死挣扎。
“啪叽”
不知道窜去哪里的雪豹叼着被咬伤了腿的兔子放下，那只兔子被吓得直蹬腿，一直到被雪豹摁住后才消停装死。
蓝眼睛的雪豹歪着头，毛绒绒的大爪子下面按着装死的兔子。
君霄闭嘴了，看雪豹这个样子是比自己要能干。
她还是认命，承认自己确实在这个方面不如它，抱着弓在苍泽的视线里开始尝试拉弓。
当然是没有拉开的。
君霄也不气馁，苍泽也没有催，只是一个不停地试一个默默地看。
细碎的日光下，君霄微抿着唇一遍一遍调整着发力点，她先是选了个最好发力的下手姿势，垂着眼目光专注地试着。
在能拉开一点之后，她又手臂用力将整把弓尝试着向上抬。
这把弓比她想象的还要难拉开，弓弦紧而弓体重，压在手上的时候君霄都怀疑这难道真是用纯金打造的。
最开始时候君霄甚至都抬不起手臂，只能垂着眼尝试单纯拉动弓弦。
她身上总是有些宁静的固执，每次低眸时背脊都笔直，多谦逊的姿态她做起来都带着一身难掩风骨。
苍泽静静看着，眸光一动缓缓走来。
君霄正皱着眉努力稳住手臂，突然从背后伸来一只手，稳稳握在她右手的下方，长臂一展，一用力就带着整把弓跟君霄的手臂一起上抬。
现在虽然是晴朗的天气，但是林子里的温度并不热，甚至站久了还有些寒意，苍泽的手也干燥，只有一小截食指挨着君霄的掌侧。
玉节竹骨一样的手，在阳光下甚至润泽的如同美玉。
君霄愣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苍泽是在辅助自己练习。
虽然这种莫名其妙的方法有点让人一言难尽，但是这种上赶着当工具人的伟大精神，君霄怎么样也不会拒绝。
君霄同样绷紧手臂尽力去适应这种程度的负重，紧接着她回忆着苍泽的姿势再次尝试拉弓。
同样没有成功。
“腿再用力，”苍泽在她背后开口，“用你全身的力量，不是两条手臂。”
君霄依言调整了重心，核心发力，结果并没有那么尽如人意。
但是这次她能感觉到比之前无头苍蝇一样的乱试好了很多，至少知道了发力点该在哪。
苍泽在她身后继续指点，他比君霄高了很多。
虽然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并不是紧挨着，反而隔着不算远的一段距离，但是每次低头说话的时候，身高优势还是让他低头时的吐息掠过耳侧。
君霄侧了侧脸，抬眸时脸颊险险擦过他的唇，“什么意思？松手不松力？”
苍泽抿了抿唇，“......嗯。”
君霄点点头，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手里的弓上。
他们两个人一个教的心猿意马，一个学的认认真真，就剩下一只雪豹勤勤恳恳为今天的食物操碎了心。
斜阳如血透过树叶间隙挥撒，君霄的小腿已经麻木没有知觉的时候她才发现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旁边雪豹趴在一堆猎物旁边百无聊赖地晃着尾巴，看到君霄动了身形才站起来走过去。
现在这个时候早就训练量严重超标，苍泽就算是斯巴达人都不可能再继续。
一人一神一雪豹简单收拾了一下猎物就往回走。
君霄他们今天离开了一天，一回去就看到瑶玖正坐在池塘边打水漂。她弟弟璐玖正在旁边给她递石头。
小姑娘今天显然是因为不需要出去见人，一头漂亮的长发披散而下拢在背后，见到君霄他们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的笑眯眯迎上来。
“那条胖头鱼呢？”君霄问，要是平时它早就冲出来质问自己去哪了。
瑶玖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苍泽，甜着嗓子回答，“还在睡呢。”
还在睡？
君霄诧异地看了一眼瑶玖，“你确定它是在睡觉不是猝死？”
“是睡觉。”瑶玖笃定道。
真离谱，这份莫名其妙的好奇心催促着君霄迈动麻木的双腿，她今天就要看看什么玩意能一睡这么久。
苍泽就在她身后默默跟着，时不时还抬手扶一把步履蹒跚的君霄。
瑶玖看着君霄感激的微笑默默垂眼，同时拉着自己弟弟站远了些。
有些神仙心脏，不要靠近，会变得不幸，比如莫名其妙昏睡一天的金鱼。
在瑶玖拉着迷茫的璐玖远离的时候，君霄已经在苍泽的帮助下成功走进了屋子。
此时的君霄像极了思想教育宣传片上的八旬老太太——
颤颤巍巍不断打摆子的腿跟身残志坚依旧往前走的背影，还有旁边仿佛驮着粮食的驴一般的雪豹，再加上苍泽非常人道主义的护送。
天庭公益广告出品部都看得热泪盈眶。
人类的一小步，天庭的一大步。
这种槽多无口的氛围打碎在君霄一个箭步冲到床头，看到了真的在呼呼大睡的金鱼时。
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这条胖头鱼还在凌空甩尾巴。
君霄趴在床头戳了戳它的肚子，没反应。君霄又捏住了它乱甩的尾巴，没反应。君霄想了想，直接用手指把金鱼提溜了起来，还是没反应。
不对劲，君霄皱起了眉，“这是睡着了还是被药倒了？”
苍泽眉心一跳，神色平静地回答了君霄这句自我提问，“睡着了。”
君霄侧目，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正捏着金鱼的尾巴在空气里晃悠的时候，君霄突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卧槽！”从金鱼嘴里吐出来。
电光火石，君霄立刻松手假装无事发生。
狠狠摔了一跟头的金鱼在被子上扑腾，好不容易翻腾起来后，它愤怒中带着迷茫吼道，“谁偷袭我！”
“你自己睡着睡着翻了个跟头。”君霄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原本可以假装不知道的问题。
“睡......”金鱼呆滞地开口，“我好像做了个噩梦......怎么睡都睡不醒，拼命挣扎都没办法......”
苍泽默默移开视线。
说完，金鱼像是才听到君霄地话，狐疑道，“我自己？”
“对啊，”君霄理直气壮转移话题，“对了，你今天怎么睡了这么久？”
“久？”金鱼迷茫地看了一眼君霄，“现在几点了？”
“六点半。”
“噢，这不是挺早的？”
“傍晚。”
“！！！”
金鱼呆滞地看着君霄，紧接着它猛地一个金鱼打挺就冲向窗边，橙红色地夕阳下，瑶玖跟璐玖正在进行他们日常的游戏。
他们打水漂的此刻搅进去了一池暖橙色的夕阳，小石片在橙色的湖面上跳跃，点出一圈又一圈粼粼波光。
此情此景，怎么都不像是凌晨六点半。
金鱼愣愣看了半天，勉强接受了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的事实。
“怎会如此？难道我最近太过疲劳了？”
金鱼喃喃自问，一瞬间万般回忆涌上心头。
跟君霄不知道多少次来回爬山，跟君霄猫在犄角旮旯暗中观察，大晚上不睡觉帮君霄跑去府衙查户口一条鱼记住了所有人的名字和田......
它真的承受太多了。
君霄看着金鱼沉思的背影，还没走过去就见它一个猛回头，突然开始嚎啕大哭：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君霄，你欠我的用什么还！”
君霄：？
当然，一条鱼的眼泪唤不醒君霄的良知，也唤不醒她背后若无其事的神仙的。
君霄在心里飞快合计了一下要是现在坦白自己跑出去跟苍泽练了一天的箭，划重点，跟苍泽。
它一定会当场炸鳃，然后开始用眼泪水漫室内。
完全不需要考虑，君霄立刻决定死死瞒住以换取自己的安稳睡眠。
巧了，虽然原因不太相同，但是苍泽在同一时间做出了跟君霄一样的决定。
一人一神交换眼神，心照不宣。
君霄默默把手里的弓扔到床底下，苍泽给了雪豹一个视线让它把背上的东西运去厨房。
“哐当”
“什么声音？”金鱼抽抽噎噎地看向床。
就在它背后的窗外，雪豹驮着猎物走过池塘，非常有眼色的瑶玖立刻跟上准备去帮忙卸货。
“没什么，”君霄收回视线，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微笑，“你是不是太累了幻听了？”
这一句话戳中了金鱼，它甩着尾巴声音陡然拔高了八个度，“都是因为谁！都是因为谁！？”
君霄看它这么激动，明智地闭上了嘴任由它发泄。
金鱼一方面是因为睡了这么久确实懵了，另一方面也确实是被君霄压榨的有点狠，奋不顾身起义造反了。
金鱼小嘴叭叭了半天，一回头，就见到君霄正坐在苍泽旁边接过刚一泡的茶。
金鱼：？？？
金鱼：你们还有心吗？？？
“你们有在听吗？”
“啊？啊对对对，”君霄把喝干净了的茶杯重新递给苍泽，“你说的对。”
“你骗人！”
金鱼悲愤欲泣，“你一直没有听我说话！你一直都在敷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