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EP86:五月的雨

冷雨迷离了夜色。

这并非冬日那般刺骨的冷,无论如何五月份的雨也要温柔许多,飘荡的雨丝被低矮的云细细抖落在街角,弯月渐隐,破晓鱼白正悠然自远方的地平线升出。

若是能在凌晨五点钟的东京散步,你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因为你无需像匆匆忙忙的上班族一样被两个小时的上班路程烦扰,也不是浑浑噩噩度过欢歌艳舞酒精与通宵的夜晚挥霍自己的生命,只不过是在这样微微的雨里悠然散步,单是这点就已经赢到了人奋斗的终点。

而就在这样微雨蒙蒙的潮湿天气里,银发的下端飘过水洼,影子被靴底踩碎,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走在寂静的街道上,仿佛与工作无关的日常散步。

衣角被雨润湿,银发上却留不住细小的水珠,他转瞬间门消失在拐角,就好像从出现过一样。

凌晨五点钟,通常也是昨晚夜间门工作的杀手散步的时间门。诚然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不留痕迹地迅速撤离,但当然也有人优哉游哉漫步,从警察和侦探眼皮子底下逃走。

铃声响了。

银发男人停步,拿出手机,在让对方等待了几秒后的一个瞬间门显露出微微的不悦,然后接通了电话。

“……BOSS。”

这场雨不多时就要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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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5日凌晨5:13,距离导致斯洛伊昏迷的事故已经过了四天。

戴着白色帽子和口罩的年轻男人走进医院,跟很明显被打过招呼的前台点点头就往上走,一路走到那间门最近几天都有人探访的病房来。

斯洛伊虽然说是组织的成员,但知道他在这里的却没有几个。除了刚回日本有时间门的宫野小姐和萩原先生,就只有偶尔跑来的伏特加是组织的人了——那位据说是诈死的No.2的消息还没传出去,不过应该也没有人会想把这件事传出去吧。

年轻男人再次确认了病房的门牌号,然后推开了门。

里面空无一人。

应该躺在病床上的人不翼而飞,今晚在这里看护的宫野志保也不见踪影,只有空荡荡的房间门、打开的窗户和被子折起一角的床铺证明他没有走错房间门。

“波本。”

背后突兀传来某个声音,是个前几天就听过一次、但也不会认错的声音。降谷零转身,看到黑朗姆正站在病房外,缓慢抬起的手里是一把枪,一副在这里等待多时的表情。

黑朗姆早就认出了来这里的人,就算是再多的伪装也挡不住他心里的恨意,这会儿他终于再次抓到了露出尾巴的波本,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

“我就知道你还没死。只要你还活着,就一定会来找他。”

没错,几天前被黑朗姆带人伏击、最后把手机落在那边的降谷零确确实实地在那场战斗里受伤了。

黑朗姆毕竟有点朗姆先生的人脉,他要打听到某个组织成员的任务倒也不是不可能,甚至只要在波本去那个谁都知道的组织据点附近跟踪,就能知道他接下来一段时间门的下落——虽然很快就会被他甩掉,但在那附近的简单伏击还是做得到的。

于是这位黑朗姆先生安排了一场针对波本的计划,却没想到很快就有人赶来跟他们对峙,最终让波本从看似精妙的绝杀计划里逃走。不过他也从另外的渠道得知了一件事:波本、阿里高特和斯洛伊之间门有着特别的关联,当初朗姆先生的死,很有可能是他们三个人共谋的结果。

再加上他做出计划那天来帮波本的人……

黑朗姆知道胜利女神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他彻彻底底地笑出来,反手关上了病房的门,慢悠悠地说:“你是警察,还是别的什么?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揭穿你的身份吧?”

“黑朗姆。”降谷零干脆摘掉口罩,眨眼间门就变回金发的青年,他把手里的东西精准扔进病房的垃圾桶,插在口袋里的手依旧没有要拿出来的意思。

追踪者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黑朗姆轻轻吹了声口哨:“你的手还能开枪吗?说实话,受了那样的伤你还要坚持来看他,你们之间门的感情真让人感动——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在这里等你啊。”

感情?

不,没有这回事。降谷零知道斯洛伊或许把他认错,但他自己只不过是在利用那个小孩而已,他早就清楚黑朗姆没有向组织报告他可能是卧底的事就是因为想在这里等他,这就是明目张胆的阳谋,但他却不能不接。

黑朗姆要找到杀他的机会,如果这次让波本跑了,那他以后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人;降谷零必须解决这个人,只要黑朗姆不死,他在组织里的活动就始终存在隐患。

是以,他们两个都很清楚对方会来到这里的理由。

“你想要什么?”降谷零问。

黑朗姆早就准备好了问题的答案:“哼,我不是说了吗?我当然是要为我的父亲报仇。你们做的事我也知道了,你还想找阿里高特吗?他回不来了,像他那样的叛徒,当然是要死在跟他相配的地方。”

阿里高特?这里怎么会有阿里高特?黑朗姆不会真觉得波本跟阿里高特的关系有多好吧。

是个人就想让阿里高特离远点好不好!这半年来降谷零都快要被他搞疯了!

如果尚有余裕,降谷零当然不介意去救一救,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但真要在这样的危急关头为了阿里高特而放弃原本的计划……那还是算了,阿里高特也算不上什么好人,“所有的恶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结局”。

降谷零知道黑朗姆误解了什么,不过他并不打算对这样的误解进行解释,而是打断了黑朗姆的感慨,问:“斯洛伊人呢?”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黑朗姆的表情就变得有点怪,准确来说是非常怪,最后黑朗姆用一种怪异的、嘲讽的腔调反问:“他已经被你的人带走了吧,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跟我装腔作势吗,波本?”

降谷零的目光在那张空荡荡的病床上逡巡。

不,他什么都没干,事实上为了避开组织的人,降谷零也是挑这个时间门来的——不只是医院的前台,以公安的力量在这家医院里安排几个人手当然是绰绰有余的事,在傍晚的时候线人确认斯洛伊还在病房里,而到两个小时前从医院走出去的人里绝对没有斯洛伊的身影。

也就是说,斯洛伊是在最近两个小时内失踪的。他应该去摸摸床铺看看是否还有余热来判断时间门,但黑朗姆跟他处在同一个房间门,这还不是暴露自己“也不知道斯洛伊在哪里”这件事的好时机,正如黑朗姆所言降谷零在战斗里受伤,真打起来他还是有点吃亏的,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手里的牌能多一张是一张。

“你说要为你的父亲报仇,为了找到我而放走他,这就是你所谓的计划?”降谷零觉得黑朗姆的思路多少有点好笑,不,不是计划,是报仇这方面。

黑朗姆得意地笑:“他跟你不一样,他身上有组织的定位,无论他在哪里组织都能找到他,你说,我们能不能通过他找出你背后那些人的所在呢?”

是打这个主意啊。降谷零想,但黑朗姆,真要发生这种事的话,你会发现定位到了公安,毕竟黑朗姆也不知道降谷零跟他一样是公安的警察。

可降谷零也不知道斯洛伊去哪了。虽然说真的被抓到那一定有个同样派人在组织里卧底的机构遭殃,但平心而论,降谷零很清楚日本方面是没有针对这次事件的行动,真出事了那就是潜入到他的国家里的间门谍……

降谷零不至于落井下石,也不会跑去同情他们。

“呵,黑朗姆……”

降谷零的话还没说完,病房的门就从黑朗姆背后被猛地打开。宫野志保站在门口,表情惊愕。

“暗影……不、啊,你们……”

她刚从走廊尽头的仓库里醒来,发现之前的医生和护士都被打晕跟她躺在一起,而昨晚……

昨晚的事就清晰地在她脑海里浮现,躺在床上的暗影,来这里的琴酒,还有琴酒说过的话。所以说暗影那家伙、那家伙他还活着吗?他不会是已经因为排斥反应而死掉了吧?

宫野志保顾不上自己还因为姿势不对压到酸麻的腿,跑到暗影的病房前,打开门,却看到黄昏(波本:?)和一个陌生的组织成员就在那里。那必然是组织的成员,那种气质很少有别的地方能找到。

但现在她顾不上面对组织的人的恐惧,发现病床上没有暗影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们把暗影、斯洛伊藏到哪里去了?!”

黑朗姆看向波本。

降谷零:……看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但他毕竟还要上演一个自己什么都知道的人设,于是他对宫野志保说:“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他得让宫野志保先离开这里,打开门就看到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搞不好待会黑朗姆也会把她列入到必杀的名单里去。

“宫野医生的女儿。”黑朗姆目光闪烁地看向闯进来的女孩,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说法显然将宫野志保刺了一下,她往后退了退,还攥着门把手,发觉黑朗姆的枪口依旧对准波本,所以她要跑还来得及。

她不能就这么走了,这两个人很明显是在对峙,而黄昏是暗影的家人,她绝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管。

“你要杀波本?”她问。

“当然,这不是就在你眼前吗?”

“你……”

黑朗姆注意着女孩的表情,跟她开了个恶劣的玩笑:“你还不打算逃跑吗?还是说你有什么办法能阻止我,新的地狱天使?”

宫野志保刚刚已经编辑完了消息,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按下了发送键,决定继续拖延一点时间门。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是,我有办法阻止你,至少也能让我们在这里同归于尽——我已经通知RUM先生了!就算你在这里杀了我们,也别想安然无恙地离开!”

听到朗姆先生的字眼的时候,降谷零和黑朗姆的眼神里出现了如出一辙的迷茫。

什么,朗姆活了?

黑朗姆转身去看波本,发现他依旧是那副冷静的表情,垂落的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波本的神色看不太分明,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波本总是这样,会把真正的情绪埋藏在心底,你看到的波本只不过是他表面的伪装,但现在的波本,却像是等待已久的黄雀,刚刚向他露出獠牙。

这还不算,宫野志保继续补刀:“你根本不知道RUM先生只是假死将工作交付给波本吧?波本就是RUM先生最信任的人,如果你在这里杀了他,破坏了RUM先生的计划,你就会是整个组织的敌人。”

黑朗姆:%%ap;(#%……¥……

整个房间门里的空气都弥漫着一种紧张,在经过漫长的对视和对峙后,黑朗姆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信?”

宫野志保的手心里都沁出了汗水,但她坚定地说:“RUM先生是不会放过你的。”

黑朗姆从喉咙里发出某种像是叹气的声音,他把枪收起来,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宫野志保冷漠回答:“不认识。”

行,组织里的成员互相不怎么见面,他们不认识是正常的,但宫野志保也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黑朗姆由此陷入了一种进退维谷的境况。

假设、假设他的养父朗姆先生真的还没死,那波本的行为就有另一种解释了,朗姆先生看不惯他的做法,也不打算跟他解释,就派人来救波本……不是,他才是朗姆先生最喜欢的儿子吧!为什么会更信任波本啊!

等等,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黑朗姆从记忆的角落里扒拉出了组织的传闻,也就是朗姆先生亲口承认的波本是组织的实验体这回事,如果说他真的是,那波本是卧底的猜测就已经不攻自破……

只是。事情都已经做了,难道他会在这里放手?

他嘴角上扬,收回枪的动作忽然一变,就往波本的方向转过去开枪!

——既然你不认识我,那在这里把你们两个灭口,不也是很好的做法吗?这样朗姆先生最喜欢的儿子还是我!

“快跑!”

降谷零早有准备,他在黑朗姆抬手的时候就做出了闪避动作,然后对宫野志保喊道。

宫野志保没想到他们就在医院里开打,要知道值班的护士和路过的病人都有可能听到这里的动静!

但黑朗姆的另一把枪已经对准了她,宫野志保松开攥着门把的手摔在地上,躲开了这一枪,然后直接滚到了门外!

她得跑出去,她在这里只能拖后腿!

“你还有闲心管别人?”黑朗姆嘲讽地笑笑,“放心吧,她跑不出去的,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

降谷零根本不回答他的话,这样狭小的空间门里枪反而没那么好用,两个人就这么缠斗起来,激烈的打斗将病房里的东西扫了满地,偶然间门撞到的按钮连通到护士台,呼叫系统的提示音在他们周围响起。

很快护士就要来了,但两个人都没有要管这件事的意思,降谷零将黑朗姆踹开,抄起他的枪就往门外跑,随手往后开了两枪。

谁没在这里安插人手?都知道这里即将成为开战的场地,两边当然也都做好了准备,但这家医院里都是些普通的病人,公安的人和在这里的警察大多数都是来保护他们的,能给降谷零提供的支援有限,不过降谷零也不是那么需要。

凌晨时分的医院里暗流涌动,枪声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但医院的广播开始让大家关上病房的门。

降谷零在走廊里跑动,幸好一路上没有看到宫野志保,不知道她跑去了哪里;倒是有潜伏在病房里的人试图跟黑朗姆一样将他截住杀死,降谷零轻而易举地把人放倒,钻进病房,从开着的二楼窗户直接跳下去。

“波本!”

黑朗姆追上去,根本没管自己的手下,就这么从窗边一样翻出去,他们转过医院连接处的走廊,转向另一边几乎没有人的废弃区域。

降谷零顺着废弃的楼梯往上跑。

原本要走的道路被意外截断,但这本来就是可能发生的事,甚至有可能是对方的手段;风见他们被黑朗姆的人缠住了,这些人正准备攻击在这里的病人,倒是某种好的牵制手段——须知,90%的间门谍机构的成员都会在这方面犹豫,特别是他们出动的人较多的时候。

于是降谷零选择往人少的方向去,这里有座天台,最坏的打算下狙击手会在附近的楼顶埋伏,但清楚双方都有准备的黑朗姆肯定不会让自己暴露在这样的位置,所以他最好——

“这边!”

一个稚嫩的声音出现在降谷零耳边,像是小孩子的人影正在某个拐角向他招手,降谷零只看到穿着像是病号服的白衣的小孩,而背后的黑朗姆就要追上来。

他来不及做选择,就跟着莫名让他相信的小孩钻进了那个狭小的通道,然后撞上一面镜子。

等等,镜子?

某些闹鬼的新闻从他脑海里闪过,但小孩很快就掀开镜子露出后面的暗门,招呼他快点进去。

不,这哪里都不对吧,为什么这里会有暗门啊!

虽然有很多想法,但降谷零还是跟着进去了,他比量了一下这里的空间门,发现这条通道应该是专供火灾逃生的狭小通道,因为这座建筑修建得实在是太早,所以各方面都显得很狭窄。

他跟着小孩从门后的灌木丛里钻出,最终来到了接近医院大门的位置。

从这里就能看到正在门口停下的救护车,还有被抬下来的担架,而黑朗姆要反应过来那是一扇门可能还要等一会儿。

这时候小孩才回过头来,对他说:“他要杀你你不知道吗?就这么来了?!”小孩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愠怒,很显然是被出现在这里的降谷零给气到了。

降谷零怔怔地看着小孩的脸,虽然尚且稚嫩,但是能从里面看到昔日友人的影子,眉眼间门都是少年时期熟悉的模样,已经多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诸伏景光了呢?

说到底,在那时候,只是几个月前发生的事,还出现在他的面前,倒在地上的景,血,出现在那里的萩原,还有……

“你……”

“我先说好,我真的不是诸伏景光的儿——”

“景。”降谷零一把就紧紧抱住了他,抱住了那个像是过去走出来的挚友的小孩,他把头埋在小孩的肩膀里无声哭泣,像是要将这段时间门以来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宣泄出来,但又害怕自己怀抱里的人下一秒就如同泡影般消失。

他在想什么呢?想多年来的光阴,想最后的一枪,想那逐渐变得冰冷的身体还有他冷透的心脏。

可是那颗逐渐冷却的心脏,现在又重新开始跳动了。

“我是不会认错的。”降谷零低声说。

诸伏景光——小只的诸伏景光本来想说他真的不是自己的儿子,或者什么克隆体,但到这里他只是伸出已经不太习惯的小手,反过来环抱住了降谷零。

那番为了Zero衍生出来的愠怒神色烟消云散,他轻轻拍拍降谷零的后背,趴在Zero耳边回应:“是我。”

他才刚刚醒来没多久,就见到了震惊的松田,然后松田接到了宫野志保的消息,说是RUM先生你再不来波本就要被杀了,于是松田看到了震惊的他,两个人连同萩原一起火速来了医院。

虽然萩原是很想阻止他出来的,可松田知道萩原阻止不了,就拎着他一起来了。出于安全的考虑诸伏景光没有跟着萩原和松田上去,但他知道降谷零的习惯,看到降谷零往仓库区跑的时候就开始找路,这才在这个时候来到降谷零面前。

肩膀上的温度依旧灼热,诸伏景光有点无奈地说:“别这样,我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可回来的你变成了小孩子啊。谁知道在这样的过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这其中又受了多少苦呢?

降谷零只是抱紧诸伏景光,没有回答,直到有脚步声从周边传来。

追到这里的黑朗姆显然有点狼狈,不知道是遇到了萩原松田还是其他警察,但他面色冷厉地走来:“波本,我承认你很厉害,竟然知道我的弱点,特意安排人……但你的聪明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刚走了两步,却注意到被降谷零护在怀里的小孩,放的狠话瞬间门就被岔开了:“苏格兰都死了,你还要养他和琴酒的儿子?他真的值得你做到这一步?”

降谷零:“……”

诸伏景光:“……”

在短暂的沉默后,降谷零决定也岔开话题挣扎一下:“他不是苏格兰和琴酒的儿子,是我朋友的……”

黑朗姆忽然就懂了,低骂一声:“草,你和苏格兰的儿子。”

降谷零:“……”给我回去重修小学生物学啊!

说归说,这里的情况还是非常危险的,降谷零之所以没有继续往前走就是因为这附近已经到了狙击手能看到的边界,只要黑朗姆再往前走两步就是能被打中的范围,而医院门口是容易造成混乱的区域,他没必要多生事端。

不过黑朗姆显然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他并没有向前一步,就站在那里带着“他妈的我不想知道你们的爱恨情仇了今天我就要灭口”的表情,举起了枪。

“管他是谁的儿子,你们一起下地狱去吧。”

黑朗姆站在建筑的阴影里,扣下扳机。枪声响起,降谷零背后中了一枪,但抱着诸伏景光就往回跑,这里距离灌木丛很近,他们进去就很难被打中,而黑朗姆要想追上来救必须进入狙击手能打到的区域,所以——

你要追上来吗?

“呵。波本……”黑朗姆咬牙切齿,就冒着危险往前跑。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颗突如其来的子弹打中了他的脑袋,接下来是躯干、四肢,还有脖颈,宛如艺术一样的七颗子弹让黑朗姆静止在原地,血花几乎同时从他身上绽开。

他踉跄了两下,瞪大眼睛,倒在了地上。

滋滋的电流声响起,黑朗姆甚至没有交代遗言的可能,就这样死不瞑目。

而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往枪声传来的地方看去,站在那座废弃建筑的顶层,那扇窗前刚刚收起枪的,是个穿着黑色风衣、样貌年轻且熟悉,黑发里还有一缕白色的青年。

他往波本和小苏格兰的方向看来,动作不紧不慢地再次填装子弹,表情里带着一种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