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概率很小的情况,但被直接打穿脑袋有时候也是不会死的;还有可能性更小的事,这人甚至还能自己爬起来……爱尔兰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他清晰地听到到他身边的脚步声,本以为自己能活着回去,结果组织的那群人就这么走了!走了!他还没死啊!伏特加根本就知道他还没死,只是脑门上开个洞的程度,看洞开在哪里就能知道人是不是有救的吧!
“走吧。”最后波本和那个研究员也走了。
爱尔兰现在开始感谢组织的实验了,若非如此他还没法赶在最后的时间门里强忍着疼痛爬起来,从头顶上流下来的到底是血液还是脑浆他真的不敢看,只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就像是被火烧一样。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一边拿起手机给贝尔摩德打电话,号码拨出去的时候他焦急地等待,在满是灰尘和火光的废墟里寻找生路。
怎么还不接?怎么还不接!
远处的爆炸声就此传来,FBI已经开始了动作,这片区域已经被他们抛弃,马上就要化为永恒的废墟,甚至被封锁、被遗忘,再也没人记得它曾经的辉煌。
可他怎么能死在这里?!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门爱尔兰就对着那边大喊:“贝尔摩德!我知道你在拉斯维加斯,快来救我,我知道了组织的一个大秘密……”所以琴酒把他留在这里是想灭口!
琴酒说出口的那句话,就算是他没有刻意去听也听到了,那位先生还没死,那这段时间门以来大家的小动作岂不是都被他们看在眼里,这一开始就是一场测试忠心的闹剧!
贝尔摩德那边饶有兴味地问:“我确实在拉斯维加斯,毕竟我要拍电影,但你这是知道了什么秘密,才搞得这么狼狈啊爱尔兰?”
她声音慵懒,不过是晚间门茶会结束在散步的悠闲,比起忽然之间门陷入混乱的街道更像是马上就重新沉醉于美妙夜色里的这座城市本身。
“贝尔摩德,你肯定想不到!”爱尔兰一边跑一边大笑,终于在爆炸之前找到了离开的路,一条明显的警戒线出现在他面前,这里甚至没有看守的警察。
他把声音压到很低,发觉枪伤和火焰烧灼的痛苦在他面前现在不值一提,道:“琴酒想杀我灭口,他说BOSS还没死,贝尔摩德,那位先生把我们都骗过去了,他根本就没死!”
那边的贝尔摩德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她慢悠悠地说:“你知道了那位先生的秘密,所以琴酒想杀你……”
爱尔兰喘着气,把自己塞进角落的阴影里,街道上开始有了人流,继续往前走难免不会被人看到。以他现在的状态,被谁找到都是麻烦事。
“他可是琴酒,哈,就是因为知道这个所以他才什么都没干吧,现在绝不能让他知道我还活着!”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琴酒可是那位先生最喜欢的一把刀,他的意思,就是那位先生的意思。”贝尔摩德听爱尔兰说完,才接上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
穿着大衣的女影星笑着把电话挂断,扔给助理,然后伸了个懒腰,说我们回去吧,今晚的好戏真是精彩啊。她愉快地往外走,轻轻哼唱着刚播出的电影的主题曲,就在这样的夜晚里往她住的酒店去。
爱尔兰发现电话被挂断的时候还在说什么,但马上就听到了忙音,才反应过来贝尔摩德跟琴酒是一伙的,这家伙……贝尔摩德这家伙也知道那位先生还没死!只能是因为这样!
他得从这里跑出去,他必须——
“你就是爱尔兰?”就在他面前,有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灯火辉煌的拉斯维加斯夜晚里向他走来的年轻人,相当平静地向他发问。
“你认错了,我不知道你说的人!”爱尔兰警惕地后退,反驳,在这种时候还能交出他代号的,不是组织的人就是警察,难道说对方就是专门来找他的?
年轻人用那双暗蓝色的眼睛看他,又认真地拿出手机照片来比对了一下,才说:“G让我来送你上路。”
爱尔兰听到琴酒这个词的时候就转身要跑!但是那个年轻人的速度更快,他微微压低重心,下一秒就在近乎人类极限的速度下接近了爱尔兰,然后抓着爱尔兰的头发,将想要逃走的人的脑袋直接按到了地上!
铁钳一样的手指插进被子弹打出来的洞口,血和脑浆在这震荡的搅动下混在一起,爱尔兰最后看到的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然后?
然后他的世界就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接到琴酒的消息来灭口的斯洛伊松开手,让身体和脑袋掉到地上,他确认爱尔兰这次是真的死了之后,就转身准备离开。
但这种地方当然不能阻止路人经过,更何况是原本就有着目标跑到这里来的人——原本空无一人的小巷外,正站着两个少年,准确来说他们是刚刚从天空中落下,现在正用某种震惊而茫然的眼神看着那边的斯洛伊。
工藤新一张了张嘴,过了好久才说出话来:“……阿北哥哥?”
五颜六色的冷光灯也能照亮这样的小巷,在察觉到有人目击的时候斯洛伊本来想离开,但如果是“能认出他的人”那就另当别论。
从阿里高特那里拿来的枪依旧在他手里,斯洛伊转身,将枪口缓慢上抬,对准了那边的两个少年。
“快闪开!”黑羽快斗跟北小路真昼是一点也不熟,率先反应过来扑开工藤新一,但现实很显然不是一生一次的闪现就能解决问题,那位原本熟悉的调查员前辈现在正用冷漠的目光看着他们,枪口跟着移动,一副显然是要灭口的样子。
“但是阿北哥哥他!”
“你还管这个!不对,你怎么跑得比我还快啊!”
几声枪响落空,子弹打在某种特殊材质的厚重东西上,白色披风在斯洛伊眼前飘动,穿着晚礼服的怪盗就出现在这里,向他绅士地行了个礼。
传闻中的怪盗基德像是认识他一样:“白井君,能放过这两个孩子吗?我会保证他们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怪盗基德。”绑架走波本的……
“没有绑架你们的人啦,”另一个声音从旁边三层建筑的屋顶传来,穿着黑衣服的女人正在跟他招手,语气欢快,“还记得我吗?我是赫拉姐姐哦!幸村君是自愿来帮忙的,真的啦,小白井,这边这两个是我儿子,看在我们曾经合作的份上今天就当没看到他们吧。”
她双手合十,做出一副和他很熟悉的模样,谁能想到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不到十二个小时。
不过现在去追那两个小孩也有点晚了。
更何况出现的怪盗和在拉斯维加斯开同行party的这名女性,以他们的势力站在这里,就好像是在说“你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吧,白井君”——想到这里斯洛伊就把枪随手扔掉,然后转身往来时候的方向走。
背后是黑羽千影的叹息:“小暗影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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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一直到几天后都没有平息,跟大多数人想的不一样,FBI原以为在炸掉那片区域后就能永绝后患,但事实是整个城市反而彻底乱了起来。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帮派斗争和上层博弈越来越频繁,死亡率和案件发生率直线上升。
最开始,人们只以为这是一场小小的混乱、事件的余波,很快就能平息;但事实上,当正在电视直播节目里发表演讲的议员忽然暴毙,从他的脑袋里飞出鸽子蛋大小、形状像是虫子的生物时,整件事早就无法挽回。
人们终于意识到,“潘多拉事件”的影响比他们想的要大得多,整个拉斯维加斯都被彻底封锁,那段时间门里造访过这座城市的人也全部被追溯,到底谁有可能是脑子里住了虫子的怪物,谁是家里藏着神秘学书籍的狂信徒,谁曾经在这场事件里参与过醉人的狂欢,原本繁华的城市彻底成为了互相怀疑的墓场。
灾难还在蔓延。但这件事跟已经回到日本的组织成员们无关。
坐在飞机上的莱伊很自然地拿着报纸在看,眉毛上挑,相当有兴致地对旁边的波本说话:“其实在这之前也有其他城市里发现神秘生物、忽然爆发事件的新闻,但很快都被压下去了,有人在这幕后限制了新闻的传播。”
降谷零其实不是很想坐在这里,但真要在莱伊、琴酒、阿里高特里选一个,那他真的宁愿选莱伊。
他看了一眼抱着圣经在睡觉的斯洛伊,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说:“是是,那在全世界范围内保护和平的FBI为什么还不做点措施,把这种神话生物到处冒头的现象给处理掉啊。”
莱伊把报纸放下来,从波本的眼里看到的反而是诸伏景光的影子而不是他,于是赤井秀一踌躇半晌,才在降谷零威胁的目光下没把“难道你也真的还爱他”的话给说出口。
啊,这组织里混乱的关系版本他是真的快要看不懂了,上次打电话问贝尔摩德的时候贝尔摩德还帮他更新了一些,现在赤井秀一很想快点搞掉这个组织结束这份工作,不然他迟早也会被卷进这个漩涡里。幸好他们都知道莱伊进组织是因为宫野明美,不会找到他身上来,这是唯一万幸的事了。
“所以,他们要找的潘多拉真的存在吗?”赤井秀一想了想,还是把话题转向了这个方向。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降谷零就这么回答。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斯洛伊身上,他睡得很安稳,手里的圣经跟花瓣一样散开,原本应该是最常翻看的一页,现在被不知道什么人撕掉,再难寻觅痕迹。
几天后他们绕路去了趟加拿大,然后回到东京,琴酒说自己还有事没做,结果这群人就热热闹闹地跟着去,活像个没什么事做的旅游团。
斯洛伊还好,他只是跟着:但阿里高特在提出了一系列合理但离谱建议后被彻底丢出去,琴酒说既然这样那你自己回日本吧,于是在下次走的时候这位朗姆先生忍了多年的忠实组织成员就这么被残忍抛下。
一切都显得相当平静,组织里只不过是多了个人又少了个人,依旧在平稳运行,只有真正接触到内部事务的人才能从察觉到其中的暗流涌动,身为新任组织打工人的波本深切地感觉到朗姆没辞职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不过,对基本上只是待在组织里,有任务的时候出门、没任务的时候就跟会动的摆件一样哪里也不去的斯洛伊来说,这也算不上新奇,更算不上无聊。
除了偶尔给他带两本书来的波本,没人关心他是什么来历,是不是当时组织里找的小继承人,就算好奇也不会问到斯洛伊的面前,对琴酒的人他们一向报以远离的态度,就像当初的苏格兰。
直到四月份的某一天,有个陌生的金发女性来到他面前,对他晃了晃手里的电影票,说:“一起去看电影吗,斯洛伊?”
“电影?”斯洛伊有点疑惑,但不多。
从美国回来的贝尔摩德把即将上映的《北国伏魔录》的电影票放到他手里,然后从后面亲昵地环住斯洛伊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对啊,我很喜欢的小说拍成的电影,而且我还去特别出演了。”
就是你写的哦,虽然现在的你已经不记得了。有些时候过去确实毫无意义,但带着有趣的人缅怀无意义的东西,大概也能变成一件很有趣的事吧。
“你是贝尔摩德。”斯洛伊看着她,很准确地叫出了她的代号,毕竟在组织里有这样特征的人确实不多。
他没有推开贝尔摩德,但还是用那种没什么起伏的语气说话:“G说你是心怀不轨的老女人,让我离你远点。”
贝尔摩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之后贝尔摩德和琴酒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据刚好在场路过的基尔小姐报道,斯洛伊在那天傍晚诚恳地跟贝尔摩德道歉,然后和她一起去看电影了。她决定跟莱伊交流一下组织里的爱恨情仇,比如说琴酒和贝尔摩德可能其实没有一腿,他们有仇。
这是樱花盛开的季节,还是穿着那身黑色衣服、既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热的斯洛伊跟贝尔摩德走进电影院,看到一部无论是投资还是阵容都远远超过“轻小说”这个概念框架的电影,据说是有位大老板忽然投钱,将某些地方甚至重拍,谁也不知道那位小说家到底是走的什么运。
光与影从视野的前方密集地呈现,刀与剑的物语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确实落后太多,但有时候人偏偏就喜欢跟自己的世界偏离太多的东西,现实的重担反而会将人压垮。
“喜欢吗?”贝尔摩德看着电影结局的一幕,那位主角抛弃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毅然决然地走向死亡的画面,忽然向斯洛伊发问。
寂静的电影院被包场,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斯洛伊从头沉默地看到尾,最后给了一个不解的眼神。
他说:“我没有喜欢的东西。”
贝尔摩德嘴角翘了翘,问他:“喜欢是个主观词汇,人只要活着就会有偏好,你不是很喜欢看书吗?”
“那是波本拿来的。”斯洛伊没有解释,就对着电影最后的演职人员表看,好像那对他来说也是电影欣赏的一部分。
“这次变得这么无趣了啊。”饶是贝尔摩德也有点失望地倚回去,但话语里不知为何满溢着某种难以理解的喜悦情绪。
等到电影的最后一秒播放结束,她站起来,说走吧,我们该回去了,琴酒还不知道我带你出来呢。
斯洛伊就看她,说G又没说过我不能出来,贝尔摩德就笑得更开心了。
他们一前一后往外走,跟其他刚好电影散场但是出来晚点的人并行,走到这里的时候反而没有了话说,贝尔摩德不开口,斯洛伊更没有主动说话的打算。
走出这家电影院的时候,一个站在门口打电话的、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往他们这边看来,原本是在跟电话那边的人抱怨着什么,可是他的视线在落到斯洛伊身上的一瞬间门,就彻底挪不开了。
“阿北?”
“你认错了。”斯洛伊在那个男人摘掉墨镜的时候还认真地想了想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答案是没有,他这段时间门以来很少遇到“那个中二病”的熟人,或许这就是其中一个?
对方就看着他们远去,到最后也没再问出第二句话。
而坐到车里后贝尔摩德透过后视镜去看站在那里的小玫瑰,问斯洛伊:“他可能认识以前的你哦?不打算解决掉他吗?”
按理来说,斯洛伊是应该这么做的。但他拿着那本圣经,低着头,不知为何回答:“回去吧,我有点困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到那个陌生男人那样失望、却依旧期待着什么的眼神,斯洛伊那从未有什么的心底泛起了一点波澜。就让他活着,也不会碍事。
……有点特别。
遇到他们的人当然是松田阵平,他看着北小路真昼和那个女人离开,才想起自己是在跟萩原打电话,他反应过来对电话那边的萩原说:“你知道吗?萩原,我看到阿北了!”
萩原没想到他沉默半天是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人,就说:“阿北失踪已经快半年了,你确定你没认错吗?”
松田阵平的反应相当激烈,他往电影院外的方向走了两步,避免被人听到:“当然啊!我怎么可能认错!降谷不是说温亚德不是什么好人吗?他刚才就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啊!”
就是因为去跟那个女人见过面,阿北才会失踪的吧!后来谁都没有告诉他确切的消息,降谷在忙只说确认了阿北的安全但情况比想的还要复杂,诸伏暂时也没了联络,虽然这对卧底工作来说是正常的,但就没有人来告诉他阿北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要不是还有萩原跟他在一起,他总有种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只有萩原不会骗他,可恶,他一定要找到机会把降谷那家伙打一顿!
而电话另一端,捂着脸站在病房门口的萩原研二,是真的还没想好到底怎么跟松田说这些一团乱麻的事。
他背后的病房门牌上,相当明确地写着——诸伏景光。